第十五章 激战
大火在暗夜中熊熊燃烧。
这是来自进攻者的第一波攻击。
山上的人们看着几十处火头在山脚下同时燃起，心如刀绞。
正值秋天，天干物燥，强劲的山风增长着火势，那些干燥的树木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很快成为一个个熊熊燃烧的火炬，并将火种随风散布到更远的山坡上。
烈火向山上疾速蔓延着。
躲在掩体里的人们看着火势向山上逼来，却并没有动作。英若早已料到进攻者的手段，他们已经在山腰上清理出一条宽约五百米的火道。火势到达这个火道后，因为没有向上蔓延的附着物，只能在山下横向烧过去。
满山遍野的大火一直惊心动魄地燃烧着，大批动物和飞鸟惊惶失措地蹿出，慌不择路地四散奔逃。不时有动物的哀鸣从火焰里传出，在暗夜中显得非常凄厉。
高空的气流被高温炙烤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涡旋。狂风呼啸，更助长了火势。
慕容晨不顾英若和慕容启的反对，执意跟他们待在掩体里。看着外面的火势，慕容启的脸上满是痛苦。慕容晨只是怔怔地看着，良久，轻轻叹了口气。
“大哥，不用难过。”她轻声说，“一旦打起仗来，人都难以幸免，更别说树了。”
“我知道。”慕容启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承载着他们多年情感的树木在熊熊烈火中变成灰烬，眼里满是不舍。
英若被直冲天际的火焰中传达出的毁灭信息所震撼，但他的决心却更加坚定，“我们一定要保住我们仅有的家园，绝不能让红叶谷也跟你这些树一样。”
慕容启精神一振，神情变得十分坚毅。
大火整整烧了半夜，直到黎明才渐渐止息。在清晨灿烂的霞光中，大半个山脊已成为一片焦土。黑糊糊的枝干横七竖八倒伏在地，仍然冒着浓烟。火烫的土地在沁凉的空气中慢慢冷却下来。
山脚下聚集的人群开始蠕动，渐渐涌向山坡。夹杂在人群中的还有几辆重型越野车，也沿着略显陡峭的山势向山上驶来。
与此同时，南北两个山口也都遭到了强攻。
有十余部天车从四面八方飞起，里面的人从车里向下射击。
英若拿起通话器，果断地下令，“打！”
三架“金属风暴”立刻向着天空怒吼。为了节约弹药，原本每分钟可以发射十万发子弹的武器已将射击频度定在每分钟发射一千发子弹。顷刻间，如疾风骤雨般的弹雨在红叶谷的天空中组成了一张喷吐着死亡气息的网。顿时，所有的天车都像断线的风筝，有的在空中直接爆炸，变成一个火球，有的坠落到地面后，撞得粉身碎骨。仅仅只用了三分钟，那些在天空中飞翔的天车就被全部消灭。
进攻的人们被这种从所未遇的激烈反击打得愣了一下，但克隆人体内被空前浩劫激发出的野蛮兽性让他们并未退缩。只是停滞了片刻，他们又开始了乱哄哄的进攻。
清冽的空气中，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密集的枪声，间或有强力手雷巨大的爆炸声和人体受伤后的惨叫声传过来。
慕容晨看着英若如大理石雕一般清晰而冷酷的脸，看着他紧握着机枪向山下扫射的坚定身姿，心里却感到异常安静。
硝烟夹杂着血腥在风中飘散着，慕容晨轻轻闭了闭眼睛。
英若回头叫道：“三十七号有人受伤，救护队！”
慕容晨立刻背起医药包，俯低身子，沿着连接各个掩体的狭窄通道向最前沿的三十七号阵地奔去。
伤者是一个年轻的男孩子，整个右臂都被炸飞了，鲜血迅速浸透了战友们仓促裹在他伤口上的急救包。他已陷入昏迷，苍白的脸对着蔚蓝的天空，黑发在风中轻扬。
慕容晨重新紧紧扎住他伤口的前端以止血。来不及等担架到达，她背着他，沿着战壕，向红叶谷中奔去。
不时有密集的枪弹从她身边擦过。英若一直注意着她的行动，尽全力掩护她。虽然身为总指挥，但他仍然无法控制自己对她的特别关注。
慕容晨很快将伤员背到医院，护士立刻跑上前来接过，将伤者放到手推车上，飞速推到治疗室里。
慕容晨的半边身子已被鲜血染红，此时她才感觉到极度疲乏，双腿发软。但是，不断送到的伤员提醒她不能休息。她挣扎着挪到治疗室，准备给魏子健帮忙。
送到这里的都是重伤员，轻伤员只在前线稍做处理，便继续投入战斗，因此，医院里触目所及，所有人的伤势都很惨烈，大部分伤员处在昏迷中，都需要急救。
红叶谷原来有十六个医生，加上最近几天从其他地方陆续撤来的，医生有三十多个，很多中年妇女和老年男子都赶到医院来充当护士，协助医生的工作。
在急救室里，慕容晨看到了魏子健。他忙得连腰都来不及直一下，站在手术台旁，做完一个手术，旁边的人马上又抬上一个伤员。他的手术服上全是点点血迹，灵巧的双手拿着手术刀，眼神专注，神情冷静，动作快速而准确。在寒冷的空气中，他的额上沁着密密的汗珠，一个护士不时用纱布替他擦去。
慕容晨深深地看了魏子健一会儿，没有打扰他，转头离去。
她返回了阵地。慕容启已不在这里，英若正在指挥战斗。
“六十号，六十号，注意右边，注意右边。”
“狄克，乌龟冲到你前面了，快用喷火器。”
慕容晨见到一道火龙飞向一辆高速冲上来的越野车，那辆犹如坦克一般的越野车很快变成了浑身喷射着火焰的金属架子，几个火人扑出来，惨叫着在地上翻滚，几分钟后，他们被烧成了焦炭。
英若的目光早已转向其他地方。他的参谋官在一旁报告，“根据震波探测仪显示，他们在山脚下挖地道。”
英若头也不回地问：“方位。”
参谋官报出了精确坐标。英若立刻下令，“呼叫火箭炮手，瞄准了，狠狠地打！”
“是。”
火箭炮手在山顶上的掩蔽所里，扛着手提式导弹，定好坐标，果断地按下发射按钮。
导弹尖啸着飞向山脚下，巨大的火柱腾空而起，沉沉的轰鸣震得大地一阵颤抖。
强烈的爆炸不但一举摧毁了正在开挖地道的人和机械，而且余波还将周围正准备进攻的克隆人杀伤了不少。
有欢呼声从各个掩体里响起。
进攻暂时停止了。
英若这才回过头来，刚才还镇静如恒的指挥官此刻大大地吃了一惊，“你没受伤吧？”
慕容晨这才意识到自己浑身都是鲜血，“我没受伤。”她努力微笑了一下，“是其他伤员的血。”
英若这才放了心，关切地叮嘱道：“小心点。”
“嗯，我会的。”慕容晨轻声回答，“你也一样，注意安全。”
“小晨……”英若看着她，声音越来越轻。
他们都在这一瞬间忆起了遥远的过去，那些甜蜜的清晨，他们拥抱着，他也是这样轻声地呼唤她。
她的脸上似悲似喜，双眼清澈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仍然是那么高大英武，匀称而健壮的身体里流动着力量，每一个动作都坚定，毫不犹豫。就像当年，他见到她，追求她，拥抱她，爱她，然后，离开她……所有的决定，他都做得无所犹疑，不可改变。
英若深深地看着她，轻轻地说：“小晨，我没有一刻忘记过你。”
慕容晨眼中一热，泪水涌入眼眶。
可是，还没等她说什么，急促的枪声和爆炸声又响了起来。
这次的攻击更加激烈，显然进攻者得到了更多的支援，火力更猛。
震耳欲聋的“金属风暴”骤然响起，火网又向天空罩去，不时有火球在空中爆炸或坠落。
然而，这次有更多的爆炸发生在各个掩体附近，呼唤救援的声音此起彼伏。
“救护队，救护队，三号有两人受重伤……”
“快来人，这孩子不行了，我们是四十一号……”
“我们是三十三号，我们被包围了……”
“不好，七十九号被火箭弹击中，没有人幸存，没有人幸存……”
“八十三号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九十二号只剩我一个人了……狗狼养的，我跟你们拼了……”
不断有剧烈的爆炸声从各个掩体的方向传来，有人引爆了强力炸药，与围攻的克隆人同归于尽。
慕容晨与救护队的人们一起，在枪林弹雨中将伤员救护下来。她累得筋疲力尽，对鲜血和死亡都不再有感觉。
异常惨烈的战斗进行了大半天，直到傍晚，英若带着一队突击队员四处支援，才用猛烈的火力将缠战的双方撕开。
英若随即命令全体人员都进入更深一层的地下掩蔽所。接着，炮手们对地面进行了一轮覆盖式轰炸。炮弹呼啸着划破空气，犁庭扫穴一般，将地面翻了一转。进攻的克隆人遭到了毁灭性打击。
战场上暂时恢复了平静。
金红的晚霞满天铺洒着，如鲜血一般向天空伸展。
慕容晨在医院里胡乱抓起一件白大褂，换下了身上血迹斑斑的衣服。
手术室里，魏子健倚坐在墙边的椅子上，正在沉睡。慕容晨感到有些惊异，看了看一旁轻手轻脚给手术器械消毒的护士。
年轻的护士对她笑了笑，示意她不要打扰他。
慕容晨便站在门口，安静地看着他。
他们虽然确立了恋爱关系，却始终没有机会更进一步，这是慕容晨第一次看见睡眠中的魏子健。他清秀白晰的脸庞此刻异常消瘦，整整一天的紧张工作让他消耗掉了所有精力。
看着他的感觉与看着英若的感觉截然不同，每当看到英若，慕容晨的心里都会产生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而和魏子健在一起，她觉得安静平和。
英若是她的爱情，而魏子健是她的归宿。
她静静地看着脸色几乎与墙一样白的年轻医生，唇边渐渐露出一丝温柔的微笑。
魏子健动了一下，从沉睡中清醒过来，刚一睁眼，便看见慕容晨的笑脸。他不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几乎要怀疑自己仍在梦中。
慕容晨的笑意更浓了。魏子健这才确定，她是真的在这里，不由得也笑起来，随即看了看表。
“小金，怎么回事？”他皱起眉头，“不是说过我只睡五分钟吗？现在都过了三十分钟，为什么不叫醒我？”
那个护士温和地说：“魏医生，您太累了，做了一天的手术，连饭都没吃。我实在不忍心叫醒您，就算多睡了二十五分钟，那也是应该的。”
魏子健不赞同地摆摆手，“你要知道，外面还有那么多伤员在等着我。”
“其他医生都轮流休息，一直有很多医生在工作。”
“可他们都不是外科大夫，只有我是。”魏子健从来没有这么焦躁过，“只有我能做这些手术。”
护士尊敬地看着他，安慰地说：“昨天来的人中有四个是外科医生。”
“不够，不够。”魏子健喃喃地说，“伤员太多了，太多了。”
护士不再说什么了，赶紧出去接伤员进来，同时也留点时间给魏子健和慕容晨。
慕容晨走到他身边，柔声说：“你太累了。”
魏子健握住她的手，忍不住紧紧抱住她，“你也是。我们都是。”
他们互相拥抱着，感受着这一刻的温暖。
很快，推车沉重地滑过地面的声音传来，他们只得分开。一个几乎被炸开了半个身体的重伤员血淋淋地推进来，魏子健立刻站到手术台旁。几个护士一拥而入，各就各位，开始进行抢救工作。
慕容晨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血色的夕晖已迅速向天际退却，黑云漫卷，狂乱地向那仅余的一线光明逼去。狂风大作，剩余的树上有黄叶纷纷飞落，细碎的声响似乎在忧伤地吟唱着一曲挽歌。
慕容晨来不及伤感，直奔谷中的地下掩蔽所。
这里并没有被地面上的战斗所惊扰，一切井然有序。慕容臻若无其事地给孩子们上课，一些老年妇女照顾着婴幼儿，给他们喂奶、喂饭、讲故事、唱摇篮曲，照顾所有人的饮食。
橙黄的灯光温暖地照着这个宽敞的空间。
慕容晨很快看到了女儿。她正混杂在大孩子中间，专注地听爷爷讲天文物理。
慕容臻平静慈祥的脸在灯光的映照下更显年轻，他慢慢地对孩子们讲述着宇宙的开端，“宇宙始于一次大爆炸。这次的爆炸巨大无比，随后宇宙迅速膨胀，充满了粒子与能量，炽热无比，物质不能保持稳定，电子无法与中子和质子结合，从而形成中性的原子。当时的宇宙就像是一团灼热而模糊的雾。
“我们的宇宙最重要的分离发生在大爆炸三十八万年后。因为温度迅速下降，光子不再被自由电子弹回，于是光从物质中分离出来，宇宙的第一缕光就出现了。‘黑暗时代’至此结束，宇宙变得透明起来，各部分的温度有了波动，物质开始聚集成原始的‘颗粒’。
“接着，物质在引力的作用下聚集，引力把它们由低密度区域吸引到高密区域。在大爆炸的两亿年后，在引力的作用下，气体开始聚集并持续升温，开始了核聚变反应。到三亿年后，第一批星系形成。
“宇宙的‘年轻时代’也是第一批恒星时代，至今我们还能够通过天文望远镜看到宇宙深处古老恒星的光芒……”
孩子们都听得很专心。慕容晨出神地看着心爱的女儿。慕容琳那双晶亮的眼睛炯炯有神，似乎明白的东西比慕容臻正在讲授的更多。
慕容晨犹豫了一会儿，没有惊扰他们，而是悄悄找到了正在给一个三岁女孩喂饭的冼岫芩。
“妈妈。”她轻声叫道。
冼岫芩一直机械地微笑着，细心地喂孩子吃饭，但可以明显地看出她内心的忐忑不安。听到慕容晨的声音，她颤抖了一下，费力地转头看向女儿。
“妈妈。”慕容晨保持着轻松的微笑，“别担心，我们都挺好的。”
立刻，冼岫芩全身都放松下来，笑着点头，“好，好。”
“妈，你该让爸爸给孩子们放学了。”慕容晨笑道，“时间已经不早了。”
冼岫芩看了看表，也笑起来，“好，好。”
“那我出去了，你告诉爸爸，我们都挺好的。还有，让人们都放心，他们攻不进来的。”慕容晨微笑着强调，“我们守得住。”
冼岫芩仍然只会说：“好，好。”
慕容晨转身往外走，冼岫芩却叫住了她，“小晨。”
慕容晨回过头来，看着她。
“当心啊。”冼岫芩万分不放心地看着她。
“我知道。”慕容晨肯定地点头，“妈，你放心吧。”
冼岫芩也只能点头。
慕容晨匆匆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顺手拿过一个馒头，边吃边往山上走去。
夜幕迅速笼罩下来。风越来越大，天地间仿佛只剩下狂乱的风声。一时间飞沙走石，迷乱地击打着万事万物。慕容晨在狂风的裹挟中，艰难地走进中央掩体。
半埋在地下的房间里，昏黄的灯光映照着英若和其他几个军事领导人，他们正在商量下一步行动。
斯文的印度电脑专家K.T.说：“我们已成功拦截了智能人的数十次进攻。此外，我们刚才已查清他们进攻的路径，并顺着这条路径给他们施放了电脑病毒。这是冲击波病毒的ω变种，是我们刚刚写出来的，专门轰炸智能人的头脑，使其瘫痪。病毒施放以后，目前我们暂时没再受到智能人的进攻。”
大家哄然叫好。
通讯专家是黑人汉纳，他看了看手中的记录，“根据我们今天监听到的通讯，很明显，这里的克隆人在召唤其他人前来支援。现在，那些正在进攻周边农场的克隆人都放弃了攻击行动，正在向这里赶来。有不少克隆人带着先进的武器，也在从其他城市往这边赶。明天，最迟后天，他们会齐聚这里。进攻会越来越猛烈，进攻的人数也会越来越多。”
英若想了想，“有军队过来吗？”
“目前还没有。”汉纳冷静地说，“军队显然更关注‘帕查卡马克’的动向，无暇顾及我们这里。”
“好，如果没有军队参与，我们还有机会。”英若转头问武器专家朴英玄，“我们武器弹药的储备怎么样？”
“如果按照今天的消耗量，我们还能坚持五天。”朴英玄也很冷静。
英若沉默了一会儿，一字一顿地说：“我们是无处可撤的，只能死守。”
大家都沉默无语。
英若环视众人，接着说：“我们也不会有外援，只有我们自己。”
屋里陷入一片沉寂。
屋外，狂风忽然止息，空气似乎也不再流动，沉沉的气压猛烈地压下来，大地静得令人窒息。
众人凝重地坐着，如一尊尊石像。
猛地，一道长长的闪电凛冽地划破天空，紧接着，“咔啦啦”的炸雷劈下，整座山似乎都在雷声中颤抖不已。随着雷声，豆大的雨点倾泄而下，当中还夹杂着冷冷的冰粒。
众人长长地吁了口气，缓缓直起腰来。
密密的雨幕仿佛带给了他们安全感。
大家额手相庆。
“这样的天气如果持续一天，我们至少可以多坚持三天。”
“泥泞的道路将延缓他们进攻的速度。”
“从别处赶来的克隆人多半要避雨，明天不可能到达。”
伴随着电闪雷鸣，犹如天河倒泄一般，大暴雨下了一整夜，直到早晨，雨势虽然小了一些，却仍是大雨如注。在雨声中安静地沉睡了大半夜的慕容晨在黎明清新的空气中醒来，本来她是蜷缩在墙角睡去的，此时却发现自己躺在充气床垫上，身上盖着一床军用毛毯。
抬头望去，英若正站在小小的观察窗前朝外看。晶莹纯净的雨似一道水帘，挂在他面前。
她刚坐起身来，英若就问道：“醒了？”
“嗯。”她起身向他走去，“你怎么不睡？”
“我睡过了，刚醒。”英若回头看着她，温存地一笑，“你去吃点东西。”
“你呢？”
“我吃过了。”英若温和地说，“我一直过着战士的生活，随时随地，睡一会儿，吃一点儿，就可以了。”
慕容晨有些难过地看着他，轻声问道：“这么多年来，你都过着这样的生活？”
“是的。”英若豪迈地笑道，“还要随时准备战斗，无论情况多么险恶，也绝不退缩，绝不放弃。”
慕容晨轻轻叹了口气，“以前，我会认为你这是何苦，牺牲了那么多，付出了那么多，却并不为人们所理解，即使是自然人也当你是恐怖分子。可是现在，我很理解你。要么在沉默中爆发，要么在沉默中灭亡。”
“我就是不能让自然人被那些可恶的克隆人或者伪善的智能人杀死。”英若微微眯起双眼，看着遥远的天际。
灰凉的天空阴云密布，整个世界只有哗哗的雨声，让人的心灵感到十分安静。
英若沉甸甸地说：“现在，自然人已经濒临灭绝了。”
慕容晨震惊，“什么？”
英若看了她一眼，“你以为地球上的自然人现在还有多少？”
慕容晨犹豫了一下，“官方公布的统计数字，全球的自然人还有九千多万人。”
“官方？”英若冷笑一声，“骗人的，为了掩饰他们的残暴罪行。”
“你是说……”慕容晨不敢去想。
“大部分自然人都不知道，在很多地方，美洲、非洲、欧洲、亚洲，在那些偏僻的山区，很多自然人村落被血洗。有些地方，整个村镇被杀得鸡犬不留，他们的借口都是围捕恐怖分子。只有在东方，还保留着一点点文明古国的气息，对自然人稍稍宽容一点，这才会有红叶谷安静的生活。但是在别处，许多自然人一生都生活在血腥和死亡的恐怖中。”英若紧咬着牙，脸色苍白，“他们还说我们是恐怖分子，实际上，他们比我们要恐怖一万倍。”
这一瞬间，慕容晨感觉头脑中嗡嗡作响，仿佛看见了英若所说的一切。全副武装的士兵和粗野的克隆人冲进安静的乡村，鸡飞狗跳之间，倾泄的枪弹打在无辜的自然人身上，无论男女老幼，无一幸免，甚至还包括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他们挨家挨户地踢开低矮的房舍，向里面疯狂扫射，投掷炸弹，发射火焰。很快，整个自然人聚居区便成为一片火海。她能够感觉到那些自然人死亡前无比的恐惧、痛苦，还有愤恨、绝望……
她呻吟了一声，觉得在这些骤然涌至的信息中几乎无法站稳。
英若抢上前去扶住她，沉声说，“根本没有什么九千多万人，全球所有的自然人加在一起，只有不到一百万了。”
慕容晨愣愣地看着他，眼泪夺眶而出。
“是的。”英若点头，“全世界的人口有七十多亿，而我们自然人，却只有不到一百万。”
慕容晨无法言语，甚至无法去想。
英若看向山坡。燃烧过后的灰烬经过暴风雨的冲刷，更是一片狼籍。他静静地说：“经过这次浩劫，自然人也许只会剩下几十万、几万，甚至几千、几百、几十、几个……我们就要被灭绝了。”他深吸了口气，“将来，后世的人要看自然人，只能上动物园，或者，去博物馆看标本。”
“这就是他们所谓的进化。”慕容晨幽幽地说。
“进化？”英若锐利的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你这样认为吗？”
“是他们这样认为。”慕容晨看着远远的山脚下，那些扰嚷吵闹、准备再一次进攻的克隆人，“他们认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因此他们是先进的人种，而自然人是落后的原始人种，是应该被淘汰的。”
“那你认为呢？”
“我当然不这样认为。可是，有用吗？”慕容晨很疲倦，“英若，我不想跟你争论什么，我觉得累。事实上，无论我们俩谁赢了，都改变不了现实。”
英若明白她的意思，极其愤恨地握紧拳头，“总不能坐以待毙，怎么也要拼一下。”
“我知道。”慕容晨握住他的手，轻声说，“我们都不会束手就擒，一定会与他们斗到底。”
英若激动地一把抱住她，“太好了，你终于明白我了。”
慕容晨越过英若的肩膀，看向遥远的天际。
你们来了吗？
透过铅灰色的乌云，似乎整个宇宙都在回答她。
我们来了……
我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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