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八十天环游地球：费克斯被揍了一顿

　　我们已经知道了在上海发生的事情。唐卡德尔号当时发出的信号已经被开往横滨的邮船发现。船长看见小船上下半旗，就命令邮船向唐卡德尔号开去。斐利亚·福克先生很快算清了船费，把五百英镑（合一万二千五百法郎）的钞票交给了约翰·班斯比船长。然后这个尊贵的绅士和艾妩达夫人以及费克斯一齐上了这条立即开往长崎和横滨的邮船。

　　11月14日早晨，邮船准时地到达了横滨。福克先生让费克斯处理自己的事了。然后福克先生就去找卡尔纳蒂克号。他在那里知道百事通已于昨天晚上到了横滨，艾妩达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后高兴极了。福克先生也许同样感到高兴，不过他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

　　斐利亚·福克先生当天晚上就要搭船去旧金山，于是他立即去找百事通。他问过法国和英国领事馆，那里没有一点消息。他跑遍了横滨的大街，一无所获，于是他不抱能把百事通再找回来的希望了。但就是在这时，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冥冥中的某种预感，他走进了巴图尔卡先生的马戏棚。当时百事通衣着古怪，福克先生当然不会认出他来，可是在台上表演着的百事通却看到了他的主人坐在包厢里。这时，小伙子再也不能使自己的鼻子一动也不动地支撑上面的演员了，整个“罗汉塔”也因失去平衡而倒塌了。

　　百事通从艾妩达夫人口中得知了过去几天的事，知道了他们如何从香港到达上海，如何同一位名叫费克斯的先生一起乘坐唐卡德尔号，等等。

　　听到费克斯这个名字，百事通并没皱眉头。他觉得现在对福克先生说明费克斯和自己之间的纠葛，还不是时候。至于百事通对于自己的经历，他只说自己在香港的一个烟馆里吸大烟吸醉了。

　　福克先生静静地听完了他的叙述，没有说一句话，然后就给了他一笔足够的钱，让他去买更合适的衣服。不到一个小时，百事通已经弄掉了假鼻子，摘下了假翅膀，身上没有留下一点“泰古神派”的装饰了。

　　这条由横滨开往旧金山的邮船是太平洋轮船公司的船，名叫格兰特将军号，这是一条重两千五百吨的大轮船，设备精良，速度极快。甲板上竖着一根很长的蒸汽机杠杆，两头一高一低地不停活动，这根杠杆的一端连接着活塞柄，另一端连着轮机上的曲轴，这样就把杠杆的直线推动力转变为直接推动轮机的动力，从而使轮轴不停地旋转起来。格兰特将军号装有三面大帆。帆面很宽，可以借助风力回忆发动机航行的速度。邮轮时速为十二海里，按这个速度计算，不用二十一天就能横渡太平洋。因此，斐利亚·福克先生坚信12月2日能到达旧金山，11日就能到纽约，12月20日就可以回到伦敦。这样算来，他可以提前几个小时在12月21日这个决定命运的时间结束旅行。

　　船上旅客很多，有英国人、美国人，还有许多到美洲谋生的劳工移民，也有一部分是在印度军队中服役的军官，他们在利用假期进行环球旅行。

　　这一次，旅途中没有发生任何事故。格兰特将军号依靠巨大的轮机，借助张开的大帆，平稳地前进。太平洋确实名副其实，非常“太平”。福克先生沉默寡言，很少与人交谈。而那位年轻的旅伴艾妩达夫人，对他日益感到亲切，而这种感情已经不局限于感激之情了。他那样天生安静的性格，在艾妩达夫人心中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影响，甚至可以说，艾妩达夫人已经不知不觉地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幻想，而这位令人难以捉摸的福克先生对艾妩达夫人的这种心情却像是毫无知觉。

　　另外，艾妩达夫人现在也非常关心福克先生的旅行计划。她总是担心会发生意外事故妨碍他的旅行计划。她经常和百事通聊天，这个小伙子从艾妩达夫人口中已经猜出了她的心事。他现在对于自己的主人就像信徒崇拜神灵一样盲目，他不厌其烦地夸赞福克先生如何诚实，如何慷慨，对人如何热心。然后他又安慰艾妩达夫人，说这次旅行一定会成功。他反复说，最困难的路程已经走过了，已经离开了中国、日本这些神秘的地方，正向美洲前进，只要再坐上火车，从旧金山到纽约，最后坐上横渡大洋的轮船，从纽约回到伦敦，这样就能够按时完成这个不可思议的环球旅行了。

　　离开横滨的第九天，斐利亚·福克先生正好绕了半个地球。

　　格兰特将军号正是11月23日越过一百八十度子午线，位于南半球的这条子午线，正好和北半球的伦敦隔着地球呈一条垂直线。福克先生已经用去八十天期限中的五十二天，只剩下二十八天时间了。要知道，如果按照地球经度子午线计算，他才走了一半路程，而事实上他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以上的旅行计划。因为，他不得不先绕一个大圈子，从伦敦到亚丁，从亚丁到孟买，从加尔各答到新加坡，再从新加坡到横滨，如果他沿着伦敦所在的纬度五十度线，直线环绕地球一周也只不过一万二千英里左右，但是因为交通条件的限制，他必须走两万六千英里。到11月23日这一天，他已经走完了大约一万七千五百英里，不过从这里到伦敦都是直路了，而且眼前那个专门制造麻烦的费克斯也不在旁边了。

　　11月23日这天，百事通发现了一件事，让他高兴了很久。我们一定记得这个固执的小伙子有个是传家之宝的大银表，他一直让银表保持着伦敦时间。在沿途各地，他都认为别人的钟表所指示的时间是错误的。可是今天，他既没有拨快也没有倒拨自己的表针，却发现它和船上的大钟完全一样。

　　百事通之所以高兴，还有一个原因。如果费克斯也在这里的话，他很想听听这家伙会说些什么。

　　“这个浑蛋，给我讲一大堆什么子午线，什么太阳、月亮啦！”百事通说，“嘿！这种人，你要听他们的，就不知道怎么看时间了。我早就知道，总有一天，太阳会照着我的表走的！……”

　　但是百事通并不知道，如果他的表面像那种意大利钟那样分成二十四个刻度，他就得意不起来了。要是那样，当船上的大钟指着早晨九点的时候，百事通表上的时针就会指着晚上九点，也就是二十四小时中的第二十一点，那么他的表和船上的大钟相差的时数就正好等于子午线一百八十度地区的时间和伦敦时间相差的时数。

　　即使费克斯能够把这个道理讲清楚，百事通大概也不会理解，即使他理解了，他也不会承认费克斯是对的。可是，假定说--当然这是不会有的事--这个警探现在真的出现在这条船上的话，对他恨之入骨的百事通肯定会以另一种态度对待他，而不会跟他谈银表的问题。

　　可是，费克斯现在在哪里呢？

　　费克斯不在别处，就在格兰特将军号上。

　　实际上，这位警探到了横滨后就与福克先生告别，马上去找了英国领事馆，不过他以为当天还能找到福克先生。在领事馆，他终于拿到了逮捕令，它转寄了四十天，从孟买开始一直跟在他后面。警局以为费克斯一定会乘卡尔纳蒂克号，所以就把这张逮捕令也交给这条船由香港寄来横滨。可以想见，这位警探为此该多沮丧！福克先生已经离开了英国的管辖范围，逮捕令在这里已形同废纸！现在要想逮捕他，就要跟当地政府办理引渡手续。

　　“算了！”费克斯在一阵怒气平息了之后对自己说，“我的逮捕令已经无效了。不过回到英国本土，它还是能生效的。福克这流氓看来是真的要回到英国的，他以为已经蒙过了警察局。好吧！我就一直跟到底。而那笔赃款，鬼知道还剩下多少！旅费、奖金、诉讼费、保释金、买大象以及其他一路上的种种支出，他已经挥霍了五千多英镑了。不过，不管怎样，银行反正有的是钱！”

　　他打定主意，立即登上了格兰特将军号。当福克先生和艾妩达夫人上船的时候，费克斯已经在船上了。这时他万万想不到竟会看见穿着一身日本古装的百事通，他马上躲进了自己的房舱，免得引起争辩，把事情弄糟了。有一天由于旅客很多，费克斯认为自己绝不会被对手发现，就出来了，可是冤家路窄，就在这个时候，他与百事通撞了个正着。

　　百事通二话不说，上去掐住费克斯的脖子，一下子旁边的美国佬来劲了，他们立刻分成了两派，以百事通和费克斯的胜败为标准赌起钱来了。小伙子左一拳，右一拳，把这个倒霉的警探狠狠地揍了一顿。可以看出，法国拳术比英国拳术高明得多。

　　百事通把费克斯揍了一顿，心中的怒火发泄完后，平静了不少。而费克斯被打得有点狼狈，他爬起来望着百事通，冷冷地说：“打够了？”

　　“嗯，暂时打够了。”

　　“那我们去谈谈。”

　　“我跟您还……”

　　“对您主人有好处的事。”

　　百事通好像是被这个沉静的对手说服了，跟着他一起到船头甲板上坐下来。

　　“您揍了我一顿，”费克斯说，“这没什么，您迟早要揍我的。现在您听我说，我过去一向是和福克先生作对，但是从今天开始，我要帮助他了。”

　　“啊！”百事通叫着说，“您肯相信他是正人君子了？”

　　“不相信，”费克斯冷冷地说，“我相信他是个流氓……嘿！您先别动手，听我说完！当福克先生在英国管辖范围的时候，拖住福克，对我有好处，因为我要等伦敦寄给我逮捕令。为此我想尽了办法，我曾唆使孟买的僧侣赶到加尔各答起诉他，曾经在香港把您弄醉使您们分开，让他搭不上去横滨的船……”

　　百事通听着，两只大拳头不由得攥得紧紧的。

　　“可是现在，”费克斯接着说，“福克先生像是要回英国去了，是吗？那很好，我一直跟他到英国。不过，从现在起，我要帮助他扫除旅途上的阻碍，我一定拿出给他设置阻碍的心情和积极性来帮助他回到英国。您现在明白了吧，我要起的作用变了，我的作用之所以改变，是因为这样做，对我自己的工作有利。我再说一遍，现在您的利益也就是我的利益，因为只有到了英国，您才会明白您是为一个好人服务，还是给一个嫌疑人服务。”

　　百事通非常认真地听着。他确信费克斯说的是心里话。

　　“我们是朋友了吧？”费克斯问。

　　“朋友？我们不是，”百事通回答说，“只能算同盟者，对了，只是在保证福克先生利益的条件下才是同盟者，也就是说，只要我发现您对我的主人不利，我就会拧断您的脖子！”

　　“可以。”费克斯不动声色地说道。

　　十一天之后，正是12月3日，格兰特将军号开进金门港，到达了旧金山。

　　福克先生如期到达了旧金山，没有推迟，也没有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