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让历史来评判我的行动

　　左拉(1840-1902)，十九世纪法国最重要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之一，自然主义理论的开创者。他出身于巴黎一个工程师家庭。少时贫困，中学毕业就走上社会，干过各种杂务，尝尽失业的辛酸。在困境中他坚持练习写作，后来由于偶然的机缘，他的写作才能被主人发现，提升为书局广告部主任，从此走上文学创作道路。

　　l892年1月，在法国国防部参谋部供职的德雷福斯，因为是犹太人，被诬告为间谍，并被判处终身苦役。五年后，左拉调查了这一案件，发现被告是无辜的，于是积极为德雷福斯辩护。

　　谁知左拉由此而被牵扯进政治斗争的漩涡，被起诉受审。在受审时，左拉发表了为自己辩护的着名演说。

　　讲词精要

　　1月20日梅林首相在立法院议事厅对向他欢呼的群众宣布，他对负责军队安危的十二个人深具信心。各位来宾，梅林谈到的就是你们。就像毕勒将军经由民众保护人请愿维护选民尊严，向判决艾斯提特赫兹少校无罪的军事法庭口授其决断一样，梅林首相希望下道命令，判决我亵渎法军之罪。

　　我要向有良知的正直人士揭发这权势集团加诸在全国正义公道上的压力，丑陋的政治策略足以使一个自由国家蒙羞。各位想想我们是否愿意屈服在这股压力之下。

　　如果说现在我站在你们的面前，是由于梅林首相的授意驱使所致是不对的。事实上，只是因为他自己已身陷困境，所以就不得不控告我。因为他害怕日趋明朗的真相将会有不可预料的发展，这点是众人皆知的。我现在站在你们面前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我决心独自公开这件隐晦的丑闻，供你们各位裁断。同时，我诚心诚意地选择了他们诸位法国最崇高、直接的公理宣判者，为的是要使法国全体民众都知道事实的真相，使他们有发表自己意见的机会。我这么做绝无其他目的，更不是为了我本身的利益。事实上，就因为我将法军的荣誉及全国岌岌可危的信誉揭破给你们各位，我已牺牲了自己的名誉甚至生命。

　　我对梅林首相最直接的反驳是：我从没有侮辱过法国大军，相反地，我所谈到的都是我对祖国的敬爱及亲密一体感，同时对那些面临威胁立即奋起护卫法国本土的陆军将士表示崇敬。

　　在这种情形之下，说我辱骂领袖及导致胜利的将军，实在是错误的。假如陆军部的某些人危害了我们军队，不就是侮辱了全体法军了吗？为使导致我们亡国的谬误不再发生，法国不再招致新的灾祸，警告禁阻所有危害法军的事物，不也是为了做一个爱国的公民吗？

　　再者，我现在并不是在为自己辩护。我认为我必须让历史来评判我的行动，我敢断言他们在写完那些丑恶的信件后，即授意宪兵包围艾斯提特赫兹少校时，已侮辱了全体法军。我相信我们英勇的法军每天都要受那批土匪的侮辱。那些仍踏在领土上接受法国全民赞美称颂的土匪以保卫法军为借口，夺取那可恶的锦标来玷污法军。只有靠我们那代表真理、正义的奋斗才能洗刷这个可耻的污点。

　　你们知道一个杜撰得很高明巧妙的故事，我们如果怀疑其中有误就可能侮辱了法军。传说德雷福斯由七位不会出错的官员公正合法地审判，他已遭受应得的苦难来补赎他丑恶的罪行。

　　因为他原是犹太人，他的同党为了要营救这个卖国贼，不惜以最卑劣的阴谋诡计，组织整体抵制的国际犹太企业联盟。从此这个企业联盟倒行逆施，昧着良心出卖法国，使法国陷于一片混乱，甚至还想驱使全欧洲参战。

　　这个故事简单幼稚得几近于低能。几个月来，污秽的出版界不断地以这种有毒的面包来滋养我们的同胞。当四处都散播着愚行和谎言时，看到危机四伏是不足为奇的，你们也只能神智不清了。

　　所以我不替自己辩护。但是假如你们认为打击我就可使我们不幸的国家重建安宁的话，你们就犯了多么大的错误啊！你们现在还不知道国家正因黑暗污秽日渐衰亡，正需要大家决心弃暗投明。那些当政者将过错推委到别人身上，编造一个又一个谎言来掩饰自己的过失，以致正义公理越来越不明。过去司法上的错误，还需要一个违背良知的新罪行来掩饰它，每天的司法审判都须保持公正。须知判一个无辜者有罪即牵连到姑息一个有罪的人。今天轮到你们来定我的罪，只因为我坦白说出了我看到我们国家在这危机中承受的痛苦，所以我该死！这又造成了导致连环错误的另一个过失，一个你们必须向历史负责任的过失。而定我的罪却不能维护你们所渴望的、我们大家都想要的和平，反而播下了另一粒导致疯狂与混乱的新种子。

　　我告诉你们，不要让已盛满的杯子再溢出液体来。

　　啊！各位来宾，德雷福斯案件一直是件非常小的事情，但它所引起的可怕影响却是深远而蛊惑人心的。以后再不会有任何德雷福斯案件了，现在的问题在于法国是否仍为享有人权、热爱自由及主持正义的国家。我们仍然是最高贵、友爱及慷慨的民族吗？我们仍能在欧洲保持公正及人道的信誉吗？我们所赢得的所有胜利都会变为疑问吗？睁开你的眼睛，了解一下法国现正处于如此的混乱中，法国的灵魂深处必将振奋起来迎接这可怕的危难。一个国家如果没有遭到损及她的精神建设的伤害时，绝不会陷于如此的混乱中。现在正是国家岌岌可危的重要时刻。

　　各位来宾，当你们明白这点时，就是发觉当前只有一个解救危机的办法，那就是说实话，主持正义公道。任何逃避真理的光源，隐匿于黑暗的行为都只会延长和加重这一危机。

　　我发誓！德雷福斯是无罪的。我以我的生命及信誉作保证！各位来宾，当此重要时刻，面对代表人类正义和国家具体化身的裁判席，面对整个法国和全世界，我发誓德雷福斯是无辜的。

　　以我四十年工作的经验和所换取来的信誉，以我有助于扩展法国文学的作品，我发誓德雷福斯是无辜的。假如德雷福斯不是无辜的，愿世界万物化为乌有，愿我的作品腐朽。他毕竟是无辜的。上下议院、国内当政者、销路最广的报纸，都还在发表污蔑我的言论，我现在仅有的只是崇尚真理和正义的理想。但是我仍然十分镇定，我相信我能克服这个难关，我决心不使我的国家沦为谎言和不义的牺牲品。在这里，我可以被判罪，但是我相信法国感谢我曾帮助她挽救荣誉的一天终会到来！

　　妙语佳言

　　我认为我必须让历史来评判我的行动……只有靠我们那代表真理、正义的奋斗才能洗刷这个可耻的污点。

　　定我的罪却不能维护你们所渴望的、我们大家都想要的和平，反而播下了另一粒导致疯狂与混乱的新种子。我告诉你们，不要让已盛满的杯子再溢出液体来。

　　演讲技巧

　　演讲面对法庭，不怕暴虐，不畏邪恶，敢于挺身而出，义正词严，从正面阐述正确的道理，摆出事实，以启发、影响、说服对方，理直气壮，具有征服人心的力量。一开头就直接讲述了他所辩护的问题是“梅林首相希望下道命令，判决我亵渎法军之罪”。开门见山，让法庭上的人一开始就知道左拉是为什么问题而作演说的，正义凛然，气势逼人，突出地表现了演讲者高尚的品质和节操。左拉面对的不是单个人，而是能操纵、强奸法律和舆论的权势集团。

　　但左拉不畏强暴，他马上变被动为主动：“我要向有良知的正直人士揭发这权势集团加诸在全国正义公道上的压力，丑陋的政治政策足以使一个自由国家蒙羞。”这就揭露了权势者所采用的卑劣伎俩，表现了左拉的勇敢精神。

　　演讲善于运用提问技巧。如“各位想想我们是否愿意屈服在这股压力之下？”这一问就很有力量，有良知的裁判者能不想想自己对这一事件应持什么态度吗？接着左拉揭露了梅林控他“只是因为他自己已身陷困境”，是“因为他害怕日趋明朗的真相将会有不可预料的发展”。

　　这就将原先处在被告席上的自己，转到了严正驳斥和无情揭露者的位置上了。

　　演讲体现了大无畏精神。左拉精神气势锐不可挡，他用铿锵有力的语词声明：“我从没有侮辱过法国大军，相反地，我所谈到的都是我对祖国的敬爱及亲密一体感，同时对……陆军将士表示崇敬。”声明他的行为“是为了做一个爱国的公民”。同时，演讲采用格言似的话语以表述深刻的见解。“让历史来评判我的行动”，是左拉在这篇演说中的名言，它包含了十分深刻的人生哲理，具有极大的启迪性和感召力。

　　演讲观点鲜明，态度坚定，深信德雷福斯是无罪的，坚信自己的行为是维护法国利益的，虽然“我可能被判罪”，但为了“不使我的国家沦为谎言和不义的牺牲品”，他还要坚持自己的斗争立场。

　　总之，这篇演讲充满了自信心、正义感和牺牲精神，表现了左拉不畏强权、敢于斗争的大无畏精神，他让事实击败谎言，以正义压倒邪恶，虽然由于反对势力太强大而失败了，但真理的光辉是永远遮掩不住的。

　　逸闻故事

　　左拉二十五岁时出版的第一部作品《柯劳德的忏悔》，批评了市政当局。这天，警察突然闯进了他所工作的出版公司。他们十分恼火，冲着左拉厉声呵斥，说他是骚动的制造者。

　　书店老板见了这一情景，不仅不帮他说话，还把他叫到办公室，并以失业相威胁，说：“你必须马上停止写作，不然，我就开除你！”

　　左拉并没有因此而屈服，他昂然回答道：“拉罗先生！你去继续发财，继续出版那些听话的作家写出来的言之无物的作品吧！”接着，他坚定地说：“我将做一只田鼠，仍是这里掘掘，那里挖挖。把翻出来的东西写成书，写成文章。这些，对像你那样精美的鼻子，还有那些社会保安部门里的老爷的鼻子，一定是不好受的！”

　　左拉从1868年开始写他的宏伟的长篇小说《卢贡·马卡尔家族》。原计划写十部，后来写成二十部，前后用了二十五年时间。

　　后来又写《四福音书》。1902年冬，天气寒冷，左拉生起火炉，奋力赶写《四福音书》的最后一部——《正义》。他不停地咳嗽着，窗外寒风呼呼地吹，他有时停下来搓一搓手，然后又接着工作。

　　夜深了，风还在吹。他站起来，把窗子关紧，然后走到床前，躺下来。夜以继日地工作，使他十分疲倦，不久便睡着了。

　　由于炉门没有关严，致命的煤气不断溢出。就这样，这位辛勤的杰出的作家，在酣睡中被煤气夺去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