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蔷薇·星辰·时间海(2)

　　四月快要结束的时候，周亦宸提议大家一起聚会。在没有人特别反对的情况下时间就定在了这个周末，而到场人也就只有苏夏，顾今朝和黎落。

　　时间总是这么漫不经心的在走动，有时候苏夏在回神的时候才会发现林安琪已经离开他们很久了。

　　她的电话换了，QQ也没有再上，所有以前能够联系到她的方法现在也全部都联系不上了。

　　苏夏始终记得那个关于北京的承诺，但是现在却也不知道林安琪是不是已经决定抛弃掉过去所有的一切开始一个重新的生活。

　　她害怕答案，所以一直控制着自己不去想这件事。但是偶尔无人的情况下，才会让所有的心酸涌出来。

　　周亦宸定的那家KTV离苏夏的家里并不远，出小区走两分钟到站台坐91路公交过两个站十分钟就能到。

　　苏夏一直在家里磨蹭到周亦宸打电话来催才收拾干净出门。父母依旧还是在外地，但是原本冷清的家现在却因为有她而变的温暖起来。

　　今年三月初，开学不到一个月的时候苏夏就搬回了家。原本在宿舍里她跟林安琪就是最好的，现在没了她在家或者在宿舍也都没什么不同了。

　　搬家的那天顾今朝和周亦宸都帮忙提了东西，而黎落和苏夏则是像小姐一样的看着他们忙来忙去。

　　而在她正式回家住的第一天，黎落就带了一株绿色的文竹过来，说是增加环境绿化。而原本很冷清的家，也正是因为有这株植物才变的有些生气。

　　苏夏想既然还是自己一个住，那么为什么不能好好的生活呢。她开始慢慢的把家重新的折腾一遍，就像是这里是只属于她的地带一样。

　　而由她自己重新打造出来的环境也真的让她之前所有的坏心情都扫了一个空。

　　苏夏想这就是她的国土，她的理想国。

　　还没进到包厢，苏夏就听见周亦宸式的歌唱从包厢里面传了出来。

　　推开门，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正做着夸张的动作和表情的周亦宸。走过去跟黎落打了个招呼眼神就注意到了正半笑着听周亦宸唱歌的顾今朝。

　　脸上似乎有渐渐升温的迹象。

　　苏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每次见到顾今朝都会觉得像是要发烧一样。算算时间他们明明已经认识了快一年，但是这样的感觉却始终还是甩不掉。

　　而在黎落的手不经意的碰触到她时，苏夏才条件反射性的回过神来。

　　周亦宸唱完歌后就把话筒往沙发上一丢，坐了下来对着苏夏抱怨道：“你还真是的，这么慢，你当你是蜗牛啊。”

　　苏夏下意识的翻了个白眼给他，然后自恋的说道：“蜗牛有我这么漂亮的吗？”

　　回应她的是周亦宸更加白的白眼，以及黎落和顾今朝的微笑。

　　很多时候苏夏都会想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跟他们这么熟悉，熟悉到连自己都不知道有多么的熟悉。

　　以前苏夏总是觉得他们跟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顾今朝和周亦宸有他们自己的世界，而黎落也有着她无法跨进去的领土。他们的交集应该只限于擦肩而过，而命运却总是这么的让人意想不到，苏夏想它在一个最好的时刻里给她安排了这些最美好的相遇。

　　四个人出KTV的时候已近是夜里十一点多了，虽然春天已经来了但是夜里的温度还是带着很大的寒气。

　　苏夏拉着黎落的手走在前面，然后微微侧过脸就能看见后面的顾今朝和周亦宸。

　　这条街上面已经没人了，只有路灯还在不知疲倦的散发着暖色的光线。苏夏眯了眯眼睛就看见灯光四周的飞虫，苏夏原以为这个天气已经不会再有虫子了，但是却没有想到那些飞虫还是像夏天那样一直陪在光线的周围。

　　那么这样是不是路灯就不会孤单呢。

　　苏夏低下头揉了揉脑袋，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胡思乱想到这上面来。

　　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等到苏夏在回过神来的时候黎落和周亦宸已经走到了前面，而她和顾今朝也已经并排的走在了后面。

　　这个场景让苏夏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去年那个夜晚里顾今朝和周亦宸送她和林安琪回宿舍的画面，那个时候他们也是这样走着的。只是不同的是，今年那个林安琪的位置换成了黎落。

　　莫名的变的伤感起来，苏夏甚至觉得自己的眼睛里干涩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溢出一样。

　　抬了抬眼睛，苏夏尽量的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然后在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呵出的白气迅速的在空气里面消散。

　　像是两个人共同出演的默剧，无声又无息的悄然进行着。

　　苏夏偏过脸看了眼顾今朝，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提起了勇气问道：“那个……下半年你决定好选哪一科了吗？”

　　顾今朝回过神来看向苏夏，女生的脸在寒冷的空气中被冻的通红，但是即使是这样眼睛依旧还是闪着耀眼的光。似乎是感觉到自己注视了太长时间，顾今朝把眼神收了回来说道：“苏夏，你呢？你决定好了已经选哪一科了吗？”

　　话题似乎就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也不知道到底是过了多久，顾今朝才听见了苏夏的声音。“我想我应该会选文科吧，虽然现在在整体成绩上面看不出什么，但是我听人家说女生学理科会很累。所以我宁愿每天背那些枯燥的课文也不想要去面对那些繁杂的公式习题，而这样的我应该会让你觉得很没志气吧。”

　　话说完后苏夏对着顾今朝笑了笑，有些无奈。

　　然后下一秒钟，苏夏的声音又再一次的传入顾今朝的耳膜里。

　　“我想今朝你应该会选理科吧，毕竟今朝你是这么的优秀，即使是再难的题目我想你也应该可以轻而易举的解决吧。你从来就是这样的人，总是能把所有在我看来很困难的事情处理的很完美。”

　　话说到最后，声音里都似乎带上了哭腔。

　　苏夏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了，或许是林安琪的事情刺激到她了，又或许是这件事原本就让她很难过。

　　一直以来，苏夏都避免自己去面对即将到来的高二。她知道很多事情也许就会在高二这一年变的不一样，那些曾经亲密无间的伙伴很可能就会在某一个分开的转角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高二是个分水岭，而文科和理科则正好是相隔的两个海岸。苏夏害怕顾今朝和他是在两个不同的海岸上，然后在之后的生活里她就只能看着顾今朝离自己越来越远。

　　而就当苏夏难过的眼泪快要流下来的时候，顾今朝的话再次落了下来。他说：“苏夏，我应该会选择文科。”

　　“啊。”眼泪被这句话硬生生的逼回眼睛里。

　　过了几秒钟，苏夏才听见少年毫无情绪波动的解释。

　　——文科和理科对于我来说都一样，但是理科对我来说是一个很陌生的环境，我不想再浪费时间去慢慢的适应它了。

　　可即使是“应该”，即使只是这样的一个解释，却依旧让苏夏的心安定了下来。

　　今朝，我想你可能永远也不会明白那个时候你说留下来的时候我内心的安定，就好像是漂泊了多时的小船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在没有得到你明确的答案前我的心一直都像是在暴风雨里面前行的船只，摇摆不定。

　　我想人生总是会给了我们太多的完美和不完美。后来我总是在想如果那时候你选择了理科，那么我们是不是所有的交集都会截止在2006年的那个夏季，那个漫长的连我自己都数不过时间的夏季。

　　而那样的话，我们现在是不是会好过一点呢。

　　——苏夏

　　苏夏站在三楼的走道上，头低了低就看见了教学楼下面正赶上来的顾今朝和周亦宸。一切好像都还是没有改变，但是却又改变的那么明显。

　　像是新的教室，新的教学楼，以及新的同学和班主任。苏夏始终记得当她把课本带进这个门牌为高二九班的教室时内心汹涌而出的难过。

　　这是2006年的夏天，大雨刚刚席卷过整个浅岛。

　　苏夏抬起头就看见了雨后干净的天空，脑海里突然就想起去年这个时候浅岛三十八度的高温天气。

　　而那个曾经陪在自己身边走过那一整个夏季的女生现在应该也走远了吧，苏夏想时间就这么不着痕迹的滑过了半年。

　　学校里多了许多青涩的孩子，就像是当初的她一样。

　　开学已经有两个月了，有时候走在路上的时候也会有新生跟她打招呼，恭敬的喊一声“学姐”。而每当这个时候苏夏总是会出现一阵的恍惚，就好像自己的青春已经开始变的所剩无几。

　　前段时间分文理科的时候，顾今朝就像是半年前说的那样选择了文科。而周亦宸和黎落，也同样的选择了与他们相同的科目。

　　有时候苏夏抬起头的时候就会想这大半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好像一眨眼就直接从年头跳到了年末。

　　周亦宸把书包扔进车篓里的时候顾今朝已经骑上了单车。周亦宸看着他一只脚搭在地上的样子内心突然就涌现出一大片寂静的海啸。

　　连续下了很久的雨天终于已经过去了，可是空气里面还是残留着那些沉闷的气息。

　　顾今朝把头偏了偏就看见了周亦宸正一脸出神的望着他，皱了皱眉，问道：“喂，看什么看啊。”

　　原本应该开心的语调，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的沮丧起来。

　　“今朝，你说我们还会这样在一起多久呢。现在我可以跟着你一起选文科，而之后的高考呢，再之后的人生呢。以前我总是会想只要现在能陪在你的身边就够了，可是看着苏夏和林安琪我突然变的害怕起来了。你说以前那么要好的两个人怎么可以就这样半年都不联系，你说我们会不会有一天也会变成像她们这样呢。”

　　今朝，你知道吗？我是真的害怕。

　　男生原本清晰的脸在顾今朝的眼睛里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顾今朝甚至能看见旁边那棵树上停靠着几只飞鸟，但是却怎么样也看不清周亦宸的面容。

　　他低了低头，地面上有着未干的水渍。

　　也不知道到底是过了多长的时间，周亦宸才听见顾今朝那句轻不可闻的话，带着这个季节特有的干净气味。

　　“亦宸，人生那么长，只要可以我们还会走很久。”

　　那么那个很久到底是多久呢。顾今朝不知道，周亦宸不知道，谁也不知道。

　　而在2007年到来前的日子里，顾今朝依旧还是和周亦宸一起上学放学，苏夏也还是跟着黎落一起出学校，然后在站台前各自告别。

　　偶尔会聚会一次，发起者永远都是周亦宸。

　　苏夏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那么有活力的样子，好像这个被老师称作“最关键的高二”对于他来说就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一样。

　　有时候苏夏在做完习题的瞬间转过头时总能看见周亦宸抱着一本漫画书看的津津有味，然后再转过头就是顾今朝半眯着眼睛的样子。

　　有点像只懒散的猫咪。

　　苏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猫咪，但是她知道这件事绝对不能让顾今朝知道所以就只能一直憋在心理，在偶尔承受不住课业压力的闲暇时间拿出来减压。

　　而在这样的高二上半学期，黎落依旧还是一副我行我素的样子。苏夏经常在上课回过头的瞬间迅速的看见她，以及她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样子。

　　时间一直安静而缓慢的进行着，但是却又那么的让人感到无望。以前苏夏就听人说高二是怎么怎么的苦，而在真正经历过后她才知道这一切并不是空穴来风。

　　很多次苏夏在半梦半醒的瞬间就会突然难过的想要大声的哭出来，她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世界就好像突然变的大了起来，而整个心也变的空起来。

　　那种空旷的无力感，让人感到绝望。

　　而日子却依旧还是这么一天一天的过着，带着暴风雨来临前特有的宁静。

　　日子好像突然就这么过来了，苏夏伸了伸胳膊才发现外面的树叶已经开始慢慢的往下掉。

　　这是2006年的秋天，整个暑假的记忆好像都丢失了。苏夏只记得高二上半学期考完试的时候顾今朝对着她笑着说下半年再见。

　　然后晃了晃眼，就真的到了下半年。

　　思及此，她转过头看了看身后的少年。低着头，安静的看书，多少有了点不真实的感觉。

　　正当苏夏有点看出神的时候便听见了周亦宸近在咫尺的咳嗽声，慌张的抬起眼就看见他促狭的笑。瞪了他一眼刚准备转过头就看见顾今朝抬起头来。

　　刘海安静的服帖在额头上，像极了漫画里面的少年。

　　想到自己刚刚的样子，苏夏的脸一下子便烧了起来，连话都没有说一句就窘迫的转过脸去。而身后，似乎还能听见周亦宸吃吃的笑。

　　黎落回到家的时候只有张妈在客厅里面擦着桌子，再见到她的时候停了下来一脸欣喜的说道：“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啊。”

　　“终于”这个词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语气助词呢，黎落想。

　　她对着张妈笑了笑，然后把手里的包丢在沙发上，整个人倒在上面说道：“张妈，我累死了。”

　　“那小姐你先坐着，我先给你弄饭去。”张妈丢下手中的抹布就转过身往厨房走去，黎落看着有灯光打上她的身上，竟多出了一份温暖的感觉。

　　其实到底是多久没有回来她自己也不太清楚了。

　　每个月拿着那些白领辛苦一个月才有的工资当做零花钱，有着透支不完的信用卡，可以随意的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但是到底哪一种生活才是自己想要的，就连黎落自己都不知道。

　　再不回来的日子里，她绝大多数都是住在自己家另外一栋没人住的房子里，偶尔也会去苏夏的家跟她分享同一个被窝。

　　而没当跟苏夏两个人挤在一张小小的床上时，她总是会觉得很安心。就好像所有的疲惫和难过，都会在那张温暖的床上被治愈。

　　张妈把饭菜端上来的时候黎落还在发着呆，直到被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

　　黎落看着桌子上的饭菜，虽然不多也不精致，但是那些香气却深深的烙在了她的心里。黎落记不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渐渐的习惯了张妈带给她的亲切感，或许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她想那种习惯就是在这么长的时间内被潜移默化出来的。

　　拿起筷子夹了片靠的最近的笋片，转过眼是张妈带着笑意的脸颊。

　　黎落把嘴里面的东西吃了下去，看着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把满腹的话语憋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可是还没等她转过脸继续吃饭，张妈的话就传进来她的耳朵里。“小姐，你是想问先生和夫人的事情吗？”

　　黎落看着她，怔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黎落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还是这么想要知道关于他们的一切，就算他们从不曾关心过自己。

　　张妈看着她，眉眼里面的笑意渐渐被忧虑所替代上。她知道所有的一切，但是却在提了话题后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明这一切。

　　黎落看着张妈所有的表情转变，她明白一切应该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改变。无论是她的爸爸，还是她的妈妈，都依旧还是从前的那副模样。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黎落才淡淡的开口问道：“我妈呢，还是躲在房间里不出来吗？”

　　张妈看着黎落好一会儿，在发现她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表露出来后才点了点头说道：“嗯，夫人最近都待在房里面看书。”

　　“噢。”黎落想了下再次问道：“那我爸呢，回来过吗？”

　　“回来是回来过，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