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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淹没城市》 作者:杨盛渊

第17章

  安佑打电话给陆泽的时候,陆泽正忙着给客人端茶送水。夜总会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这里是白天打烊,晚上营业。所以,陆泽的工作时间和安佑是反过来的,安佑休息的时候他正好忙得团团转。

  陆泽在夜总会里确实像他对安佑说的,他就是一个服务生而已,帮客人点东西,然后一会儿咖啡,一会儿啤酒,一会儿冰激凌忙着端给客人。工作要说辛苦倒是算不上,只是侍候人的事情,每一个人多少都有些排斥的心理。但没办法,为了挣钱还是得有人干。

  这个工作是姚颖给介绍的,按照姚颖当时的说法,夜总会其实也是个干净的地方,至少她介绍给陆泽的这家夜总会是一家正儿八经做生意的地方,绝对不会像电影电视小说里描写的,灯红酒绿的背后是黄赌毒泛滥。姚颖告诉陆泽,服务生的工资确实不高,主要的收入来源要看运气了,就是客人给的小费。一般的客人可能一次就给一二十,遇到一些大款之类的,身上一般不带零钱,一次给一两百也是常有的事情。如果运气好,一晚上遇到几个这样的客人,那小费可能都比一个月的工资还高呢。

  陆泽也不知道怎么了,听姚颖这么一说,糊里糊涂就跟着姚颖去夜总会面试了,老板听说是北师大的学生,假期里想出来勤工俭学,然后又是熟人介绍的,所以给予了热情的接待。面试也没做些什么,主要是姚颖和夜总会的老板拉了拉家常而已,然后随便问了陆泽几个问题,比如上班方不方便,对公司有什么要求没有等等。然后就来上班了。

  夜总会毕竟是纯消费的地方,里面的东西都不便宜,所以不像其他地方的客人一会儿点这个,一会儿点那个。总是要过好半天才会叫一次服务生。在夜总会里当服务生还是可以忙中偷闲的。

  电话铃声想起来的时候,陆泽借口去了一趟洗手间,然后在洗手间里接电话。安佑说话的声音很小,陆泽仔细听才听清楚。电话里,安佑告诉陆泽,他遇到了麻烦,心里面很不痛快。陆泽正准备安慰一下对方时,对方却把电话给挂断了。

  陆泽呆呆地看着手机,这安佑怎么回事啊?打电话过来说遇到了麻烦,可到底怎么回事也不说清楚就把电话给挂断了,总是害得别人为他担心。想了想,算了,谁让他是我的朋友呢,现在家里又有困难,我不帮助他谁帮助他呢。

  陆泽打电话给夜总会的老板,说朋友有点急事让他去一趟,他想请一个假。老板二话没说就同意了。陆泽有些意外,赶忙到更衣室把衣服换了,然后离开了夜总会。拿出手机拨通了安佑的电话,可是好久都没有人接电话。陆泽在路边的凳子上坐着,然后一遍遍地拨打安佑的电话,一直打到第五遍才有人接。

  “安佑,你在搞什么名堂?打电话也不接。”陆泽有些不耐烦。

  “我心里乱的很,想好好静一静。” 安佑说话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有气无力的。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倒是说呀?”

  “我不想提了,对于那种人,我根本就不想提他的名字。”

  “你说的是谁呀?”陆泽追问道。

  隔了好半天,安佑说,“我的同事。我今天把他的车子给弄脏了,他居然好意思开口让我赔他五千块钱。”说话间,声音都带着哭腔。“我还是第一次因为一个小小的五千块,不,应该是大大的五千块而犯愁呢。五千块在以前算什么,还买不到我的一件奢侈品呢。”

  “那后来怎样了呢,赔了吗?”

  “没有。我哪有钱赔给他。家里的那点钱我都舍不得动,不然我妈妈动手术住院怎么办?”

  听到安佑这么一说,陆泽笑了笑,“难得这个时候你还能惦记着你妈妈,多少还算个孝顺的孩子。想想以前你惹出来的那些事情,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陆泽这么说话,安佑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听见,他并没有生气,他不停地在电话里嘀咕道,“你说该怎么办呢?五千块,我上哪里去找?”

  “五千块,确实多了点。安佑,要不赔他一千得啦,再怎么说也是同事。”

  安佑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一千块?他怎么可能同意。如果我赔他一千块他一定恨死我,那我下半辈子就别想安宁了,天天被他诅咒。”

  “居然会有这种同事,完全就是在乘人之危。安佑,赔就赔吧,我支持你,这种人下次不要让我们抓住他的把柄,否则一定让他好看。”

  安佑没有反应。陆泽接着又说,“不过五千块,确实有点多了。嗨!真伤脑筋呀。”

  东拉西扯的在电话里讲了一大堆话,过后想起来好像其中一半以上是些废话。手机电池早没电了,如果不是因为手机电池突然没电了,可能现在还和安佑在电话里胡扯呢。

  回到家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五千这个数字。想想,安佑现在也挺不容易的,大概此刻还在发愁吧。他现在真可怜,父亲不要他了,母亲又卧病在床,自己的学业也因此受到影响而不得不暂时休学。很容易就联想起以前来,安佑住在金菲亚国际公寓里,每天都是打车去上学,他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新买的名牌,每套衣服总是穿不上五次就扔到一边换新的。他的随身用品永远都是同学里最好的,甚至一样阔绰的小泰子都比不上他。当时的他完全就是一个被父母宠坏了的小皇帝。

  想起安佑的过去,陆泽再对比一下以前的自己,永远都是一身很普通的运动装,什么牌子连自己都没有听说过。只是一直以来自己的内心都没有浮躁过,所以从未要求过爸妈买一套贵一些的品牌运动装。还有那辆自行车,起初还是安佑白送的。如果当时安佑没有送,可能自己现在都还在骑那辆老自行车呢。在这里真的要感谢安佑。

  从天堂到地狱,大概安佑现在的生活就有点类似吧。以前想要什么有什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现在,衣服脏了都要自己洗,饭也得学着做,而饭钱也要自己去挣。真不知道他那副弱不禁风的身体能不能承担起生活的压力。

  老天,五千块,该怎么帮助他呢?陆泽想起之前给安佑的那一万多块钱,他当时跟安佑讲,钱是思谨托付自己送来的。其实,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他才清楚。

  当然啦,钱确实是思谨的,不然自己哪有那么多钱。不过,确实有一些话是在骗安佑,就是思谨从未托付过自己送钱给谁,那些钱其实是思谨拿给自己交下个学期的学费的。想到这里,心里真不是滋味,自己这样欺骗安佑,是不是同时也欺骗了思谨了呢?两个多年的好朋友同时被自己欺骗了。

  陆泽记得和思谨分别的时候,她拉着自己的手说,“陆泽,假期别打工了,好吗?答应我。念大学其实挺不容易的,这样的机会可能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别把光阴给浪费了。回家去陪陪爸爸妈妈,然后多花点时间认认真真地看点书,争取将来成为一名优秀的人民教师。”

  思谨说话时候的表情很认真,她确实是在发自内心地对陆泽说,而陆泽也理解她的一字一句。后来,思谨和陆泽分别的时候从包里拿出了一万多块钱硬塞给陆泽。她说,“陆泽,这些钱应该够你下学期的学费了,你先拿着。生活费也暂时不用着急,会有着落的,请相信我。”

  自始至终,陆泽一句话都没有说,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想过对思谨说。他倒是接受还是不接受他自己也不知道,反正思谨让他不要去当家教了,他没有出声。思谨把钱递到他的手上,他既没有推辞也没有要收下的意思,包括最后思谨对他说让他不用着急下学期的生活费,会有着落的。其实陆泽听出了思谨的意思,她是想让陆泽放心,她会帮他想办法的。言下之意就是,生活费她会给陆泽的。

  陆泽没有觉得思谨对自己所做的这一切是应该的,可是他也没有感谢过思谨,至少用言语的方式表达过对她的感激。陆泽并不是一个没有情意的人,他也懂得知恩图报,只是在这件事情上他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想想,他觉得自己忒不是人了。

  想得越多,越觉得自己不是东西。给安佑的那些钱,本来就不是自己的,那是思谨给自己的学费,现在却慷慨的给了别人。而且这件事情到现在都没有告诉思谨,也不清楚她知道了这件事情以后会不会生气。

  可是,现在安佑这么困难,如果不把这些钱拿出来帮助他,是不是有些见死不救呢?毕竟,安佑的妈妈现在需要钱去治病。真的希望思谨能够理解。

  五千块。老天,安佑现在怎么祸不单行啊。他们单位的这个同事也忒不是东西了,不就是把他的车子给弄脏了,居然让安佑赔这么多钱。现在该怎么办呢?要是真的像姚颖说的,运气好的话一个晚上可以收一两千的小费,那现在这五千块又算得了什么呢?

  想到这里,陆泽笑了笑,他觉得自己有些天真。记得姚颖介绍自己到夜总会工作的时候她说运气好的话一个月小费都可以拿上万元。可是,自己已经工作这么久了,怎么这样的便宜从来没有遇到过呢?难道真的像姚颖这个妞说的,完全要靠运气。可是,风水轮流转,怎么也该转到自己了吧。其实,心里面也明白,大概是姚颖不想打击自己的积极性吧,所以胡乱说的。毕竟,这段时间不仅自己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好事,周围的同事也没有听说谁有这么好的运气。

  陆泽摇摇头,姚颖这个妞嘴巴子可真能说。

  有些事情,只会发生在我们年少无知的时候。

  有些事情,只有当我们不再年少无知的时候才会明白。

  时光已成过去,每一次仰望蓝天,总会想起那个盛夏即将结束的日子,像是台风又一次过境,世界一片汪洋,淹没了所有的青春。

  在更衣室换工作服准备上班的时候,不知是谁又在起哄了。这一次调侃的对象是陆泽。有人说,“陆泽,我看你红光满面,肯定要走大运了?”

  “哦,是吗?我怎么没有注意自己的脸啊。”

  “你赶快照照镜子,说不定今天晚上你要发财了。”

  陆泽明白同事们说的走运是指什么,所谓的发财其实就是指一个晚上挣一两千的小费。陆泽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他清楚,大伙儿有事没事总爱把这个话题拿出来娱乐,其实只是想发发牢骚,表达一下心中的不满,那就是工资太低了。

  要是真有这样的好事该多好,也不需要太多,只要五千块钱就可以了。这样,安佑就不会在电话里说上几句话就哭起来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整个晚上都是心神不宁的。陆泽心里清楚,这种工作状态是最不好的,尤其是在夜总会当服务生,一分心得罪了客人,到时候轻则罚款,重则卷铺盖走人。老板也经常提醒大家,如果工作状态不好,可以请假回去休息,等调整好了再回来上班。老板说这话确实没错,但他最后又补充道,请假一天扣两天的工资。晕,不知道他到底要下边的兄弟怎么办?请假也不是,不请假也不是。

  陆泽深吸几口气,心想,应该没什么大碍吧。跑到洗手间里洗了把脸,然后又回到工作岗位上。

  老板让陆泽把一个果盘送到VIP包房去,陆泽正要离开,老板又交待,“陆泽,里面的那几个客人是我们这里的财神爷,千万可别得罪了这些客人。否则,到时候你吃不了兜着走。”

  “哦,知道了。”陆泽瞟了一眼果盘,属于四五千的那种档次。心想,老板应该没有骗人,能消费这种档次的不是财神爷还是什么呢?随便给他们算算账,一个果盘四五千,一间包房八九千,再来几瓶洋酒,一个晚上少了四五万是出不了夜总会这道门的。通常这些人也是牛气得很,动不动就对服务员发火,可得注意了!

  陆泽走到包房门口时轻轻敲了敲门,半天,包房里面都没有人答应。然后又一次敲门,还是没有人答应。陆泽犹豫了片刻,是不是直接开门进去呢?正想着,不由自主地把门打开了。包房里的灯光有些昏暗,陆泽朝人群走去。

  “您好,这是您点的果盘,请问放哪里?”

  有人随口答应着,“放这吧。”

  陆泽走过去,然后弯腰准备把果盘放在桌子上。突然有人碰了一下自己的手肘,这个力量并不小,所以陆泽双手失控,于是整个盘子扔在了一个客人的身上。后来整个包房骚动了起来,有客人在骂,但骂了些什么陆泽没有听清楚,他现在哪有这个心思去理会这些,只是低着头没敢出声。

  陆泽的心里乱七八糟的。一会儿老板来了,对客人说了许多低三下四的话,然后把陆泽带了出去。

  来到老板的办公室里,又忍气吞声地接受着老板的责骂。过后想想,陆泽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怎么当时的忍耐会那么强,什么难听的话都听遍了,但自己却一点冲动的意思都没有。

  骂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以后,老板也累了,点了支烟坐在椅子上,然后开始盘问,“陆泽,你是怎么搞的,已经跟你交待过了,那几个客人得罪不起,你怎么做事情毛手毛脚的?”

  陆泽低着头,“我又不是有意的。当时是个意外,有人碰了一下我的手肘……”

  老板抬手示意陆泽不要狡辩。“你不要给我讲什么意外。告诉你,客人永远都是对的。而且,这几个客人还不是一般人,你知不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来一次要在我们这里消费多少?”

  “我知道。”

  “知道还出这样的事情。你也不想想,端个果盘居然会失手,这种事情不管是服务什么客人,都是不能容忍的。”

  “事情都出了,那怎么办?”

  “怎么办,你说怎么办?他们都是财神爷,我得罪不起。今晚的损失是不是由你来赔?”

  听到这话,陆泽抬头看着老板,心想,什么意思嘛,绕来绕去,不就是想让我来承担损失?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陆泽,说话呀,怎么办?”

  陆泽说话很干脆。“我没钱。”

  老板白了陆泽一眼,沉默了几秒,又说,“算了,先不谈这件事情。我问你,是不是最近有什么事情,怎么最近看你工作状态不像刚来的时候了。是不是想着自己要回去上学了,所以也不用那么认真工作了?”

  “没有啊,哪有?”

  “没有?你以为我平时都是只顾着生意上的事情,没时间管你们,是吧?我早就观察了你好长时间了。我看你最近工作状态就是有问题。说说吧,到底什么事情,我们把他解决掉,以免又影响以后的工作。”

  “真的没有。”

  老板点点头。“好,没有最好。你再给我说说,那天上班时间你干嘛跑去洗手间打电话,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上班时间一律不许打电话,是不是想扣工资?”

  这分明是在借题发挥。陆泽感到有些不耐烦了,真想说,“要扣就扣,你是老板,你自己看着办吧。”

  老板的态度和蔼起来。“陆泽,别把我当外人。告诉我,是不是生活上有什么难处,我知道,你一个大学生假期里出来打工也不容易,肯定是生活上有困难,不然也不会来我们这里。对吗?”

  陆泽想,态度转变得可真快,不愧是老江湖了。

  “陆泽,我年龄比你们大,算是你们的大哥了。你如果愿意,就告诉我,是不是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如果是缺钱我这里可以先借点给你。”

  说到钱,真是好东西。陆泽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钱,但他对钱的态度从来没有过分渴望过,从来没有。但现在不同了,他需要钱,确切地说,是安佑等钱用,陆泽需要钱借给安佑。

  该和老板说这事情吗,他会不会动恻隐之心,会不会把钱借给我?如果能从他这里借到钱该多好!他会借吗?

  “老板,我确实遇到了困难。其实也不是我,而是我最好的一个朋友,他是我多年的同学了。”

  “是什么事情呢?”

  “他前几天不小心把同事的车子给弄脏了,人家要他赔五千块钱。他现在可以说生活都成问题了,哪有多余的钱赔给人家。他妈妈又病得很严重,急需动手术,可是也是因为没有钱所以一直拖着,我也是为了帮助他才出来打工的。不管怎样,我们是同学,又是好朋友,我不帮助他谁帮助他。”

  老板重重地点点头,对陆泽的一片情谊表示赞赏。但听了陆泽说的这些话,他是否准备借一些钱给陆泽也没有直接表态。他只说,“你朋友也确实不容易。”

  “是呀,现在也就是我们几个同学能帮助他了,别的什么人也指望不上。”

  其实,陆泽所指的别的人是想说安佑的爸爸。具体的情况陆泽并不清楚,他只是觉得,虽然安佑的爸妈离婚了,但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安佑的妈妈现在病得这么重,他爸爸怎么能这样无动于衷呢?就算他对安佑的妈妈恨怨太深,但安佑毕竟是他的儿子,他怎么忍心看着自己的儿子这样子受苦呢?陆泽很想当着老板的面表达他对安佑爸爸的不满。的确,安佑的爸爸是什么人,他那么有钱,如果他能拿出一笔钱,不光安佑的妈妈治病的钱有着落了,他们以后也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老板终于开口了,“陆泽,我理解你的同情心,也理解你同学的不容易。你说吧,你想借多少钱,我这里先借给你。”

  陆泽不假思索,“五千,先把他同事的钱赔了。”

  老板点点头。手机响了起来,老板接了一个电话,点头“嗯”了几声,然后又挂上了电话。

  “陆泽,你先在办公室里坐一会儿。我出去一趟,那几个财神爷今晚恐怕是打算逃单了。我得过去招呼一下,否则损失大了。”

  陆泽没有出声。

  老板走后,陆泽一个人在办公室里,他心里开始七上八下的,万一那几个客人真的不买单了怎么办,老板会不会逼我赔钱?想了很多,心里更乱了。干脆不想了,铁了心了,如果真要赔钱,就做一次无赖,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然后走人。

  “嗯。”就这么定了,无赖就无赖。

  老板回来时候的表情没有像陆泽想象中一副凶神恶煞般的表情。相反,是笑容满面的回来。陆泽也没敢问老板事情怎样了。

  “陆泽,没事了,今晚总算没怎么损失。”

  “是吗?我还怕他们逃单了呢。”

  “这倒没有,给他们打了个折扣。关键是你运气比较好,否则今晚你就等着赔吧。”

  陆泽心里有些不爽。

  “我跟他们说,你是北京师范大学的学生,因为家里困难,出来打工挣学费的。这么一说,他们就没有再计较了。而且,他们是全额付的款,说折扣下来的钱就当是给你交学费的。怎么样,说你运气好,没错吧?这可真是坏事变好事了。”

  陆泽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勉强地笑了笑。

  “过两天他们还来,让你去服务他们,他们多给你点小费。”

  “我服务他们?算了吧,万一又出什么差错。”

  “你还想再出什么差错?你觉得今晚出的差错还不够啊。我话可是搁这儿了,他们说的折扣下来的钱给你交学费,但按照公司的规定,工作失职是要扣钱的。所以,他们给的这五千块钱,我扣掉一半做罚款,剩下的两千五给你。你同学不是要赔人家五千吗,我再借你两千五,一共五千块,你先拿去。”

  陆泽想,这如意算盘可真会打。说来说去,真是好人被你做尽,便宜被你占尽,丑话被你说尽。再想想,自己还是一个学生,怎么算得过这些人呢?

  陆泽把钱递给安佑的时候,安佑用质疑的眼神看着他。大概是在安佑的眼里,他一直以来都是一个穷光蛋,不管是他本人还是他的家里,也没有什么钱,所以突然在短短的时间里先后拿出上万块钱来,多少会让人质疑和不习惯。

  安佑始终认为,自己的能力并不比陆泽弱,可以说比陆泽强多了,自己一个月也挣不了多少,那么陆泽就更不用说了。

  “陆泽,你不要告诉我这又是客人给的小费吧?”安佑低着头看着陆泽递给他的五千块钱。

  “你还真信啊,前几次给你的那些钱骗你说是客人给的小费,你还真信?我后来不是和你说清楚了吗,大部分是人家思谨托我给你的。”

  “你上次说的话我记得。但这次的五千块钱又是怎么回事呢,又是思谨拿给你的吗?老实说,我不相信。我今天希望你能说清楚,否则不明不白的钱我是不会要的。”

  “你怎么那么啰嗦,给你就拿着,反正不是偷来抢来的就可以了,犯得着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吗?”陆泽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不爽起来。

  “陆泽,我没有怀疑你。我可以相信这些钱是干净钱,可是,这些钱是怎么来的,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人家给的,怎么啦?”陆泽突然大声喊起来。

  安佑被陆泽突然爆发的脾气给镇了一下,但沉默了一会儿,他说,“陆泽,什么人给你的?”安佑的眼神坚定地望着陆泽。

  陆泽感到浑身不自在。“好啦,我告诉你,昨天晚上我得罪了客人,然后客人发火,后来老板出来说情……就这些,清楚了没有?”

  安佑看出了陆泽不高兴。他觉得反正自己该问的也问了,陆泽该回答的也回答了,至于陆泽说的这些是不是编出来的就不得而知了。自己就算不相信也不可能再追问下去。

  还能怎样呢?就当陆泽讲的这些都是真的吧,但安佑始终觉得陆泽接受别人的好意很不对。

  “陆泽,我谢谢你帮助我,我现在虽然很需要钱,但是这些钱我不能要。”

  “为什么不能要?”

  “虽然这些钱是人家给你的,但不是正儿八经来的,我不会要的。”

  陆泽真的发火了。“哎,你说清楚了,这钱怎么不是正儿八经的?这钱怎么啦,有什么不干净的,不就是客人给的吗,人家乐意怎么啦?”

  “我……”

  “我好心没好报了。”陆泽把身子转朝一边。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泽,你也不想想,人家干嘛凭白无故的给你这么多钱,就因为你们老板说的那些话让他们感动这么简单吗?得了吧,这都是些什么人,做好事居然会跑到夜总会来做?我还是头一回听说。”

  “那你是怀疑我了?”陆泽的眼神充满了恨意。

  “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觉得这钱我不该拿,我不希望你因为帮助我而给你惹来麻烦。这些钱也不属于你,还是把钱还给你们老板吧,然后辞职回家。反正也快开学了,在家里准备一下然后回学校。”

  “安佑,你明不明白,我这是在帮你。如果我们不是朋友,我犯得着去夜总会上班吗?我自己家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虽然在北京读书费用不低,但我们家也还是承担得起的。更何况,思谨说过帮助我的,让我不用担心学费和生活费。”

  沉默了半天,安佑说,“陆泽,听你这么说,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你之前给我的那些钱其实都是思谨给你的!她从来没有托你给过我。”

  “你想哪儿去了?”

  “我还一直想着要找机会感谢思谨呢。想不到那些钱都是思谨给你的,原来人家是帮你不是帮我。不过都一样了,现在是你的,等我以后挣了钱我会还给你的。”

  陆泽冷笑道,“算了吧,现在谈这些干什么。我可从来没有说过让你还,你还这么认真呀?”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安佑,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这个时候了还这么嘴硬。你现在拿什么钱还我,你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替你妈妈治病吧。”

  “我自己会想办法的,不用你操心。”

  “你想什么办法?你上哪儿弄这么多钱,现在没有人帮你,没有我们帮你,你上哪儿弄钱去。”

  安佑没有说话,从头到脚看了陆泽一眼,然后把钱硬塞在陆泽的手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安佑?”

  “这些钱我还给你,谢谢你对我的帮助。我说过,等我有了钱,我会把剩余的那些钱还给你的!再见。”说完话,安佑转身就走。

  “安佑。”陆泽喊了几声,但安佑没有回头。紧跟着,陆泽大声喊道,“你去哪里筹钱替你妈妈治病,你是不是打算去找你爸,他还要你吗?”

  安佑站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回过头看了陆泽一眼,想说点什么,但沉默地张了张口,然后转身走了。

  已经晚上九点多钟了,安佑还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妈妈打过电话来,问安佑怎么现在还没有回家。安佑说正在回家的路上。妈妈又问这么晚了,饭有没有吃过,安佑说吃过了,在同学家吃的。挂上电话,眼泪突然流出来了。其实,和陆泽争执之后离开,心里面很不舒服,然后一个人就在外面漫无目的地打转。想想陆泽说的那些话,其实就是在一针见血地说,“安佑,你现在就是一个穷光蛋,你现在就是等着别人施舍给你。”

  是这个意思吗?安佑始终认为陆泽就是这个意思。不管怎样,安佑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在扮演一个乞丐的角色,而陆泽把自己看成了一个上帝,对一个乞丐进行施舍,然后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要求乞丐对他充满敬意和感激。

  看来,现在自己真的是一个穷光蛋了,谁都看得出来,生活没有任何的保障,关键是妈妈的病没有钱医治,医院里面的医生认钱不认人,说得更深入点,他们伸手不是在向病人要钱,而是在伸手要命。

  为了给妈妈治病,为了能筹到医药费,安佑也和妈妈提过去找爸爸,可是妈妈没有同意。她并没有说一些诅咒或是愤恨爸爸的话,只是很平淡地说,“安佑,我们不要去找他,不需要他可怜我们。”

  安佑已经很清楚,爸爸曾经深深地伤害过妈妈,所以妈妈已经对这个人绝望了,她再也不想在她的生活里面提起他。既然选择和妈妈生活在一起,所以感情也要和妈妈一样。但安佑有一点不同,他不会忘记这个人的,他要一生一世的在心里恨这个人。

  “陆泽,你为什么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人,你不知道我恨他吗?那一刻,我觉得你是在故意刺痛我。”一想到陆泽说的话,安佑的眼泪就难以控制。妈妈打电话来的时候很想和妈妈说说话,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妈妈。怎么突然会有这样的想法了呢?想想以前的自己,几乎什么事情都不跟别人说,同学也好,朋友也好,包括家里人,基本上从来都是把好事坏事都闷在心里,虽然自己也明白,遇到不顺心的事情把它说出来,心里就会好受些,但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这样做。而现在,经常心情都不是很好,工作的事情,生活的事情,妈妈的病情,总感觉所有的事情都会破坏自己的心情,总感觉很累,心里面也很难过,也开始变得想和别人说说话调整一下心情了,每一次只想和妈妈说,但每一次一想到妈妈的身体就说不出话来。所以,到最后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事情都是闷在心里。

  难道那句话是真的吗?一个人的成长,就是如何学会孤独地面对生活中的一切。可是,这样的成长未免太残忍了。以前,在高中的时候一直觉得高中生活是一种残忍,可是,现在再回过头来看,那时候的日子和现在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现在不是更残忍。是否可以再作这样一个定义,成长其实才是一种残忍。

  陆泽不理解是哪里得罪了安佑。他觉得自己好心好意帮助安佑,他妈妈需要钱治病,然后自己就把思谨给的钱拿了出来给他,不仅这样,还托姚颖找了份夜总会的工作,这么做都是为了能帮助他,更具体点就是为了能多拿点钱给他。可是现在呢,安佑却不领情。也许是自己说话重了点,但他也不至于就发火吧。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他还以为自己还是以前那个阔少爷,谁都得罪不起,动不动就发火。

  其实,陆泽一直都把安佑当做弟弟一样看待,只是一直以来安佑都没有把这份情谊当回事。他以前自恃自己是有钱人家的阔少爷,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一直都是别人顺着他的脾气,他从来都不会体谅别人。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陆泽以为安佑现在的生活改变了,也应该会成熟不少的,可是今天才发现,安佑还是那个臭脾气,动不动少爷脾气又上来了。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陆泽想起这些,心里对安佑是既怜爱又气愤。真想不再管安佑的闲事了,但想想他现在也确实不容易,和自己比起来,虽然自己家里也不是很富裕,但至少家庭和睦,爸妈身体健康。而安佑呢,现在是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妈妈又病得很重,从他退学外出打工就可以看得出他已经算是走到绝境了。而现在,生活究竟带给他多少辛酸可能也只有他才清楚,自己无论如何也是体会不到的。

  陆泽还是拿起电话打给安佑,心想,就当他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吧,自己就再迁就他一回。电话一直在响,但对方一直没有接电话,不知道安佑在搞什么名堂,不会是他还在生气吧。

  安佑回到家的时候,看到了小泰子的爸爸。安佑觉得很奇怪,小泰子的爸爸到我们家里来干什么?

  妈妈笑着对安佑说,“安佑,这是你张叔叔。”

  “妈,我知道。”安佑没表情地喊了声,“张叔叔好。”

  “你好,安佑,好久都没有见了。最近怎么样?”

  安佑想,这什么话呀,什么怎么样?看看这个家,现在能怎么样?安佑走到妈妈身边说,“妈,都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睡觉呀?您身体不好,要早点休息。”

  小泰子的爸爸在一旁笑着说道,“安佑这孩子懂事了不少,现在会关心大人了。看看我们家那个张泰,到现在还从来没有关心过我们,平时根本想不起我们,只有要钱的时候才想得起他还有个爸妈。”

  妈妈笑了。“我现在真的很高兴,安佑的确长大了。以前啊,总在想孩子什么时候能够懂事,没想到这么快。”

  “妈,您还不休息吗?”安佑催促道。

  “你这孩子,这不是有客人吗,我怎么能让客人在家里坐着,我一个人先去睡觉。”

  安佑看着小泰子的爸爸,陪了个笑脸说,“张叔叔,听张泰说您平时不是特别忙吗,怎么今天有空想到来我们家里?”

  小泰子的爸爸正要说话,安佑的妈妈把话抢了过来,妈妈笑着说,“你看,我都忘了,安佑,还不快好好谢谢你张叔叔,人家今天可是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帮助咱们的。”

  “什么呀?”安佑觉得这句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帮助,什么帮助?小泰子家的人会帮助别人?安佑始终认为,按照他以前对小泰子家的了解,这家人可是从来不会帮助别人的。他们觉得自己是有钱人,只可能是别人有求自己,自己是不会有求别人的,所以从来都不会帮助任何人。既然这家人的想法是这样,今天怎么可能会来这儿,而且还说的这么感动。

  听上去似乎很感动。对于所谓的帮助,安佑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妈妈说,“安佑,你张叔叔听说我生病了,要动手术,今天是特意给我们送钱来的。他还把你下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也送来了,刚才还让我告诉你,要好好读书,生活上的事情不需要操心,他会帮我们解决的。”

  安佑没有出声。他想,真的是这样吗?天底下居然有这样的好人,来帮助一对已经走入绝境的母子,对他有什么好处,他又是什么企图呢?

  妈妈一再提醒安佑,赶快谢谢人家。安佑才勉强笑了笑。“张叔叔,真的太感谢您了。等我妈妈的病好了,我们会尽快把您的钱还上的。”

  “安佑,先把你妈妈的病治好了再说,还有就是你的学业,你成绩那么好,可千万不能耽搁了。回学校好好读书,钱的事情你不要管。”

  “哦,谢谢您!”

  小泰子的爸爸抬手看了看表,“时间也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吧。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情就打我电话。”

  妈妈睡了以后,安佑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已经快十二点钟了,明天还要上班,所以必须上床睡觉了。但闭上眼睛就是睡不着,这一天感觉很漫长,所发生的事情把头都胀大了。

  忍不住回忆起来,傍晚的时候先是和陆泽发生了争执,然后心情很不好,在大街上到处打转。回到家里,意外的有人雪中送炭,小泰子的爸爸居然送来了二十万块钱,说是给妈妈治病用的,然后还说让自己不要出去打工了,开学以后回学校读书,今后家里的所有困难他都会帮忙解决的。

  天下真的会有这么好的人吗?安佑始终不相信,至少他认为小泰子的爸爸所做的一切不可能是所谓的无私的雷锋精神,肯定有什么目的的。会有什么目的呢?一时想不出来。

  嗨,算了。不管小泰子的爸爸出于什么目的,反正有钱就行。安佑想到的是有了这些钱就可以给妈妈治病了。嗯,明天就向公司请假,然后带妈妈去医院看病。

  安佑把辞职信递给了老板。本来头天晚上他只是打算请假的,并没有想过要辞职。他想,虽然小泰子的爸爸告诉自己,不要打工了,先把大学上完,学费他会帮忙出的。但他认为这又是在向别人乞讨,他已经厌倦了这样的日子了。所以,他还是想继续打工,上大学的事情等以后真正有条件了再说。但妈妈一再要求自己回学校。安佑终于想通了,就暂时低三下四的做人吧,要不了几年自己会翻身的。

  老板对安佑的辞职多少有些意外,然后向安佑询问原因。安佑简单地说自己要回学校上学了,老板没有再挽留。

  安佑走的时候没有忘记把同事的五千块钱还上。这会儿,同事有些尴尬,他说,“安佑,你要走了,应该事先告诉我们一声,我们也好为你饯行。”

  安佑想,有这个必要吗?对于你这种人,我有必要事先告诉你吗?

  同事说,“安佑,这钱你拿回去。那天是我不对,当时太激动了。我那天主要是心情不太好,工作上的事情有些烦躁,所以……”

  本来之前想过要心平气和的把钱赔给同事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激动起来。“哦,你工作上的事情烦躁就可以那样对着我大声斥责吗?我是把你的车子给弄脏了,可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有说我不赔,你为什么那么大声?”

  安佑这么说话,同事并没有发火,这让安佑多少有些意外。

  “安佑,这钱你拿回去,那天的事情就当没发生。都过去了,我们也不要再提了,以后记得有时间来玩。”

  安佑推辞了一下,“拿着吧,那天本来就是我不对,把你的车子给弄脏,当然要赔钱给你了。这里是五千块钱,我也不知道够不够,你说五千就五千吧。”

  俩个人推来推去,最后同事说,“那好吧,我拿一半。”

  安佑犹豫了一下,接过了同事退还的钱,轻轻地说了声“再见了。”

  后来在大学的日子里,有时候还是会想起这一天,还是会思考当时的做法到底对不对,到底该不该跟同事那样子说话,还有就是把另一半钱拿走。记得离开公司的时候,好多同事都说过有时间常联系,但后来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钱送到医院以后,医生态度转变很快,不像之前一样板着脸,办事的效率也上来了,很快就给妈妈安排了床位,然后就是制定出了一整套治疗方案。

  几天以后,从医生口中得到的检查结果,妈妈的病情像之前所预测的一样已经进一步恶化了。安佑有些不能接受,想大骂眼前的这个主治医生,但他已经失去力气,只是在无声地流淌着眼泪。

  这样的场面医生已经看得多了,他并不会觉得惊讶,等到安佑擦干了眼泪以后,他又接着说,“现在要马上动手术,你看我们是不是尽快安排个时间?”

  安佑突然大声嚷道,“白痴,那还不赶快安排!”

  手术前的几天,安佑一直在祈祷,他曾想过各种各样的结果,而且都是不好的结果,想了以后心里就难过。有一个年轻的护士经常宽慰他,“要往好处想,像你妈妈这样的病情,虽然手术有风险,但按照之前其他的病人的病例来看,情况是非常乐观的。”安佑总是不说话,他想,说这些话的人是不知道别人的伤到底有多痛的。

  借年轻护士的吉言,安佑的妈妈手术确实很顺利。安佑心里的那块巨石也落下来了,但医生随后又说,“ 病人的病能不能痊愈,第一次手术很重要,但第二次手术才是最关键的。”这又给了安佑当头一棒,心情从高涨又跌到了谷底。

  医生说,“接下来得给病人补充营养,为第二次手术做好准备。因为动手术是很伤元气的,再加上第二次手术很关键,所以要照顾好病人。”

  那个人居然会出现在医院里,而且,居然去了妈妈的病房。幸好,妈妈在睡觉,并不知道这个人来。但不管怎样,安佑不能接受这种事情发生。

  这个人,安佑一直以为他不会再出现了。想起从前,母子俩都深深地受到了他的伤害,他虐待他的妻子和儿子,他的家庭暴力是让世人所痛恨的。安佑不能忘记他和妈妈被这个虐待狂用脚踢来踢去。那一刻,自己真想用刀子把他杀死,但妈妈的话镇住了自己。“安佑,不要做这样愚蠢的事情。我们走,离开这个家。”

  时间是可以愈合身体上的伤口,但有些伤是永远也愈合不了的。对于妈妈是这样,所以她才会强迫自己忘记以前,忘记这个伤痛。而安佑却做不到这一点,他永远也不会忘记。他想,就算时间走过千百年,也要永远记住曾经的耻辱。

  安佑看到老爸的一瞬间,全身的血液就沸腾了。他冲过去,用凶煞的眼神望着对方,“你来做什么,我不想见到你,我妈妈更不想见到你。趁我还有理性以前,你马上给我滚。”

  老爸半天没有反应,他没有料到安佑会这么对他说话。他一直以为他还是孩子的父亲,可是他并不知道,从他虐待他们母子的那一天起,他的这个身份已经被上帝剥夺了。因为这个世界上是没有这样的男人的,他的所作所为是不被这个世界所允许的。

  在住院大楼的外面,人来人往,两个人相互对峙着。行人都用好奇的目光看着这两个人。

  “安佑,你怎么能对爸爸这么说话?”老爸的眼神一直在期待。

  “真可笑,谁是你儿子?”安佑没有正眼看老爸。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我和你妈妈离婚了,但并不代表你就不是我儿子了。”

  “你不要和我说这些,我不想听。你马上给我离开这里,我不想见到你。你最好不要再去我妈妈的病房,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我是来看你妈妈的,这有什么?”

  安佑突然大声嚷道,“我已经说了,你马上给我滚。”

  老爸显得很无奈,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导安佑。

  安佑不停地念叨,“滚,滚,滚……”

  老爸没有再说什么,叹了口气然后转身离开,安佑露出了胜利的笑容。他正准备回病房的时候,老爸突然大声嚷道,“安佑,我看你真的是六亲不认了。拿了我的钱去给她治病,不感激我的一片好心,却还用这种态度对我。”

  “你说什么,我拿了谁的钱?”

  “你以为张泰的爸爸会那么慷慨吗?你妈妈治病的那些钱都是我出的。”

  大脑突然一片空白,怎么会这样呢?安佑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他的眼泪很快就涌了出来。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你到底想怎么样?”安佑大声吼道。

  老爸没有回答安佑,大步地走了。安佑闭着眼睛无声地哭泣着,周围的人都看到了这个男孩的哭泣,他们只是投来好奇的目光,但没有一个人上前慰问一下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伤心?究竟是什么人伤害了他。

  心里平静下来以后,安佑理智多了。他心里明白,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生活总是要继续的,何况这不是自己一个人的生活,毕竟还有妈妈,现在她是一个需要照顾的人。

  站在病房的门口,安佑看着还在熟睡的妈妈,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觉得妈妈太无辜了,她现在无论如何都是需要保护的人,而自己是她的儿子,儿子不保护母亲保护谁?安佑想,钱的事情暂时还是不要和妈妈说,如果可能的话应该一直隐瞒下去。不管怎样,钱都用了,还也还不上了。不还了,就这样赖下去,记住之前的那句话,暂时低三下四地做人,用不了几年自己会翻身的。

  妈妈醒了过来,安佑赶忙走过去。

  “妈,您醒了。好些了吗?”安佑露出了亲切的微笑。

  “好多了。安佑,你累了吧。我动手术你一直守着我,快去歇会儿。”

  妈妈的脸色还不是很好,说话的声音也不大,安佑心里一下子又酸楚起来。

  “妈,我不累。只要您快点康复,这点苦算什么。再说了,和以前高中的时候长年累月熬夜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妈妈会心地笑了,她心里一定是在想,我的儿子真的长大了。

  安佑的确不是小孩子了,至少在妈妈面前他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不像从前一样冲动了,他学会了替别人着想,至少学会了为自己的妈妈着想。

  “妈,医生说您只需要一个星期就可以出院了。您想吃什么,回家以后我做给您吃。”

  “妈有你这句话就满足了。”母子俩都笑了,整个病房都沉浸在幸福与欢笑之中。

  如果时光不再流走,幸福就可以永远进行下去……

  陆泽在老板的办公室里谈辞职的事情,他告诉老板,还有一个星期就开学了,自己也该回去准备一下,然后就返校。老板说,既然是学生肯定要以学习为主,点头同意以后还鼓励陆泽,要好好学习,希望将来不要像他一样只能当一个没有文化的个体户。陆泽被逗乐了。

  老板的模样却很认真,“陆泽,你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呀。凭我的能力,如果能在大学深造几年,肯定比谁都成功,随便数数,肯定比我们榕城大部分的富豪都要成功。只是没办法,以前像你这般大的时候没有好好读书,大学没有考上,所以现在只能当个文盲。”

  陆泽还是笑,老板也跟着笑了起来。

  “好吧,既然要开学了,我今晚就把你的工资给结了。”

  老板很认真的样子,居然还拿出计算器算起来。陆泽坐在一旁看着,他觉得老板这个人其实挺实在挺有趣的。也许像他所说的,如果他能够上大学,现在一定相当的成功。

  “算好了。陆泽,我总共应该给你两千块钱。扣除上次我借给你的两千五,你还要倒给我五百块。”

  陆泽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老板,对不起呀,前几天向你借的钱一直没有还,今晚我带来了。”

  “你小子还真行,是不是我不向你要,你就打算跳墙呀?”

  “怎么可能呀,老板。再怎么说,我的工资不是还压在这里的吗?”

  “也是,和你开玩笑的,你小子还当真。”

  “没有,是老板你当真了。”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老板突然想起件事情来,然后对陆泽说,“陆泽,今晚上次那几个财神爷要来。上次不是和你说了吗,今天晚上你就去当他们的服务生。”

  “这个,不行吧,老板?”

  “怎么不行,上次不是和你说好了吗?只要他们来,你就去当服务生的。我知道你要辞职了。对,我刚才也同意了。不就是今晚这么一次吗?他们那几个人虽然是不好伺候,但总的来说,人家还是挺喜欢你的。”

  “挺喜欢我?晕,男的还是女的呀?男的我不感兴趣,女的也就算了,一看至少都是三四张了。”

  “哟呵,要走啦,说起话来这么大胆?”

  “没有呀,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

  “好啦好啦。你说的是事实,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怎么往歪处想,我说的人家喜欢你,没有别的意思,完全是因为你是我们里面唯一的一个大学生。还有,人家看你也还老实,所以那天晚上才会原谅你的。”

  “哦。”

  “你小子不好好感谢人家,还想开溜。人家给了你五千块钱你忘了?再怎么说也应该感谢一下人家才是。今晚就这么说定了,去帮他们倒倒酒,侍候好他们,那五百块钱你就不用还我了,算你的辛苦费。就这么定了。好了,换衣服准备上班去。那句话怎么说的,值好最后一班岗。”

  陆泽按照老板的吩咐去侍候那几个财神爷,走的时候老板说,“陆泽,小心侍候啊,可千万不要再得罪他们了。”

  “知道了。”

  老板皱了皱眉头。“陆泽,记住我的话,如果他们给你钱你就拿着,如果给你什么东西吃,你可千万别吃,要婉言拒绝,千万要记住我的话。”

  陆泽点点头,只是他有些疑问,老板说的究竟是什么呢?不会是毒品之类的东西吧。按照平时小说上、电影里灌输的知识,夜总会总是和这些东西扯在一起。其实,要远离这些东西,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夜总会这种地方。可是现在容不得自己做出选择,感谢老板的提醒,可是该怎么保护自己呢?

  陆泽问,“老板,你说的东西是指什么?如果他们非要让我吃,我该怎么办呢?”

  “你不要管什么,反正你不要吃就是了。”老板点了支烟抽了几口,然后对陆泽说,“他们应该不会强迫你什么。放松点,不要紧。”

  晕。陆泽想,话都说这么明白了,还要我放松,我怎么能够不紧张呢?要让我放松,除非刚才就不要说这些让人打寒战的话。

  走进包房的时候,陆泽的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应付,除了帮客人倒酒,清理桌子上的垃圾,还会有些什么让他措手不及的事情发生呢?

  一进门,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就招呼陆泽过去和他们坐在一起。“你叫陆泽吧,来,过来坐这儿吧。”

  要说害怕倒不至于,只是有些不习惯。陆泽走到沙发面前站着,并没有坐下。女人一把拉住陆泽的袖子,硬是把他拉坐在沙发上。

  女人对陆泽笑了笑,其他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然后有人在窃窃私语。陆泽看着这些人诡异的笑容,心里有些激动起来,他真想几大脚把这些人一个个踹翻在地。

  “陆泽,不要拘谨。我们又没有拿你当服务生,请你来是让你和我们聊聊天罢了。我们几个人天天泡在一起,也没什么新鲜的话题,就是想找个人来说说话,唠唠嗑。听说你是大学生,跟你谈起话来也算是上档次了。”

  陆泽没有开口。

  女人诡异的笑了一下,然后问陆泽,“你是哪个学校的呀?”

  陆泽压低了声音说道,“北京师范大学。”

  “哟,北京的呀。刚好,我们这儿有人也是从北京读大学回来的,也算是你半个校友了。”女人抬起手指了指,“看,就是她了。”

  另一个女孩抬手示意了一下,陆泽没有任何反应。

  “听说你家里困难才出来打工的,这个学期的学费挣够了吗?”说话间,女人伸手勾住了陆泽的胳膊,陆泽想把手抽回去,但女人用力缠住了他。

  “哎,陆泽,问你话呢?”另一个女人说。

  “我不是出来挣学费的。”陆泽的口气有些不耐烦。

  “哟,你不是来打工挣学费的?好呀!这个坏蛋,真有他的,上次居然骗我们说你是家里穷才出来打工的。看我待会儿不找他算账?”女人的表情看上去一副很生气的样子,但实际上却有着另一种让人参不透的意思在里面。

  “那你是为什么出来打工呢?”说话间,女人倒了一杯酒。

  “也不为什么,反正就是出来打工了。”

  “也不是勤工俭学呀?”几个女人对视一笑。

  陆泽低着头说,“我同学有困难,我出来打工是帮他挣点生活费的。”

  “陆泽,你可真善良。来,我敬你一杯。”女人拿起两杯酒,一杯递给陆泽,陆泽没有接,女人硬塞在陆泽的手上。

  陆泽有些急了,赶忙说,“对不起,我还要工作的,再说了,我也不会喝酒。”

  “在夜总会上班不会喝酒,谁信呀?你们老板让你来干什么的,连个酒都不会喝,打电话让你们老板来。”一个女的说道。陆泽抬起头看了对方一眼,对方一个很不屑的表情。

  “怎么这样子说人家呀?”女人白了另一个人一眼,然后又转过身对着陆泽笑。“陆泽,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吧。”

  听了对方这么说,陆泽几乎要伸手拿酒杯了,但还是克制住了。

  “真扫兴。”又有人在一旁朝陆泽发火了。

  “都少说两句,要唱歌的就唱歌吧。”

  然后,整个包房的人都疯了起来。两只话筒你传过来我传过去的,说是唱歌,其实都像些疯子一样胡闹,把好好的歌词改得面目全非,然后用丑陋的声音唱出来,在陆泽的眼里,这些人都是些粗俗不堪的堕落者。

  所有的人中,只有陆泽旁边的这个女人没有唱歌,始终紧挨在陆泽的身边,然后定定地看着陆泽,有时候会不经意地微笑起来。也许在她的眼里,陆泽就好像一件艺术品,摆在她的面前任由她慢慢地欣赏。

  突然谁都没有再唱歌了,换上了一种节奏简单却极度亢奋的乐曲,然后有人把亮灯关了,换上了所有的夜总会都有的五颜六色的灯,还有一只很小的灯在快节奏地闪烁着,虽然很小,但发出的光却很亮,闪烁间,所有人的脸都在不停地变换着怪异的表情。

  盯着这盏激光似的灯看了一会儿,陆泽的眼睛就有些受不了了,于是把眼睛闭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又睁开了。然后,陆泽看见其他人在相互传递着某种东西。小小的,好像是药丸之类的,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毒品,然后又判断是摇头丸。因为有些小说里经常都是这么描述的,而此刻的场景,人物,音乐,灯光,完全符合小说里的描述。

  陆泽还在想,旁边的女人把手伸到他的面前。“陆泽,吃吧,好东西。”

  陆泽没有正眼看这个女人,干脆地说,“对不起,我不吃。”

  “吃吧,没事的。大家都吃,吃了才好玩儿的。”

  陆泽没有理她。

  “不吃呀,好吧,那我们去跳舞。”说完,女人一把把陆泽从沙发上拽起来,拉着他去跳舞。

  一首接一首的曲子,陆泽也不记得跳了几首,其实他也没有跳,也不会跳,也不感兴趣,只是被女人拉过来扯过去的。不知是谁把音乐关了,然后陆泽赶忙回到沙发上坐着,这个时候头才开始眩晕起来。

  旁边的那些男男女女,陆泽不知道他们怎么啦,一个个像傻子一样在笑,像一具具行尸走肉。

  “不要管他们,他们都跳累了。每次都是这样,只有我和你两个人了。”

  这什么意思呢?陆泽想。

  “陆泽,过几天就要开学了,以后我们可能就见不到你了,真舍不得你走。我会想你的。”女人伸手搂住了陆泽的肩膀,陆泽赶忙把她的手拿开。

  “陆泽,干杯吧,喝了这杯酒,算是为你饯行了。”

  陆泽不愿意喝,可这一次硬是被对方灌了一整杯。女人突然紧紧地抱住了陆泽,陆泽想挣脱,可是使了很大的力气都没有做到。

  酒下肚以后,过了一会儿,陆泽全身开始没有力气,有点恶心和想吐,还有就是眩晕。“这怎么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陆泽都不记得了。可是,事情可以被忘记,但心里的伤痛却永远也无法被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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