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黑颈鹤随想

　　黑颈鹤，是中甸草原的仙子！迪庆州州长齐扎拉是最钟情、最呵护这群仙子的康巴人之一。他多年跟踪黑颈鹤，在了解熟悉黑颈鹤生活习性的基础上，拍摄了堪称全国之最的黑颈鹤各种姿态的照片。他发表的黑颈鹤摄影集，图文并茂，对黑颈鹤的赞颂、讴歌达到了极致。他更通过政府决策，推动了黑颈鹤栖息地的保护。应该说，在中甸草原上，有了自治州州长的守护，这些终年漂泊的仙子无虞矣。在齐州长的文字里，他是这样来揣度黑颈鹤回到中甸草原的心情：“让我用圣洁的羽毛吹绿故乡的草地吧。瞧！青稞架在暝色中更显得孤独而美丽。”他以康巴人特有的热情与豁达，向黑颈鹤们敞开胸怀：“飞回故里的院落，重温酥油茶的清香。”

　　黑颈鹤堪称世界级的珍禽，全球仅存4000多只，到中甸草原越冬的黑颈鹤大约300只。每年农历十月，成群结队的黑颈鹤就会离开四川藏区若尔盖和青海玉树大草原，飞越千山万水，到达中甸草原，栖息在它们钟爱的高原湿地上，度过漫长的冬天。来年农历三月，它们又携家带口，恋恋不舍地开始了寂寞的归途。年年如此，周而复始，候鸟的宿命大抵都是这样，黑颈鹤虽是珍禽，也脱逃不了这个大数。

　　黑颈鹤在中甸草原上的纳帕海栖息。纳帕海已经被列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这是一个天然湖泊，湖水面积20多平方公里。湖的周围，是迪庆藏族自治州最大的草原，草肥水美，沃地百里。同时又是云南省最大的一块高原湿地。黑颈鹤及其他鸟类，就是冲着这块湿地而来。有了湿地，候鸟们就有了食物。香格里拉是人们向往的世外桃源，她也是鸟儿们向往的天堂。

　　黑颈鹤在雪中漫步、在湿地里觅食、在草原上翩翩起舞，与藏民们亲密无间、和牦牛群相映成趣。间或，它们还会造访藏族村落，给爱鸟的藏民们带来意外和欣喜。外地来的游客举起照相机，它们亦以闲适的神态表示出一种不介意，让发烧友们拍下一幅幅叹为观止、精美绝伦的瞬间。鸟儿，是有灵性的，它们用翩翩的舞姿欢迎人们，同时也表达一种渴求。无言胜似有声，企盼多一些人介意它们、关注它们、呵护它们。它们是人类的朋友。

　　其实，在此越冬的候鸟并不止是黑颈鹤，做客纳帕海的鸟类朋友还有黑鹤、白尾海雕、大白鹰、赤麻鸭等等。雪地里、晴空下，风声鹤唳，百鸟齐飞，真是“天绎鹤、鹤绎景、景绎苍穹”。香格里拉那种人与自然的和谐之美，到了极致。

　　黑颈鹤以及其他鸟儿光临纳帕海，给当地的人们带来欣喜也带来不安。纳帕海周围，是这个自治州最大的牧场，藏民们世世代代牧牛于此、牧羊于此。为脱贫致富，还要扩大牲畜养殖，草场超载了！于是纳帕海到冬季就基本放干了水，湿地迅速缩小。缩小了的湿地怎能接纳越来越多的鸟类客人？食物对于在纳帕海越冬的黑颈鹤们来说，逐渐成了个大问题。没有充饥之物，只有无奈地再次迁徙，艰难地重新寻觅。它们其中的一部分到了云南会泽县的长海子、一部分到了云南昭通的大山包、一部分到了云南丽江的泸沽湖。

　　纳帕海是鸟儿安居的天堂。这块远离尘嚣的高原湿地，过去的生态状况是最好的。天空一尘不染，湖水清澈无瑕。然而旁边的香格里拉县城在扩大，城中的污水未经处理就通过三条河流向纳帕海排放。一旦纳帕海的水质下降，污浊的环境怎能留得住仙子般的黑颈鹤？污染后的整治得花多大功夫，又谈何容易？我到迪庆工作后，对已经建成的污水处理厂未投入使用感到困惑不解。具体了解后方知由于高原气候寒冷，无法培养出进行污水处理的细菌，至今攻关未果。

　　上世纪70年代，在纳帕海架设了一条高压输电线路，直接穿过湖心。现在，这条线成了鸟儿们的死亡线。每年，都有数只黑颈鹤或其他候鸟触电而死。虽然生死寻常事，但黑颈鹤太少了。况且，据说黑颈鹤对爱情非常专一，固守一夫一妻制，绝不容第三者插足。雌雄二鸟朝夕相伴，终生厮守。一旦伴侣先它而去，无论雌雄，均悲伤绝食，忧郁死去。或者冲向长空，然后收翅坠地自戕。如果这个凄婉的说法确属真事，那么一鹤触电无常死后，另一鹤只有绝望追黄泉。人们在感叹、肃然之际，是否考虑应该立即着手的当务之急？

　　香格里拉成为旅游胜地后，纳帕海是游客必到之地。但纳帕海的旅游景点规划是滞后的，多条游路凌乱地伸向湿地，为数不少的马匹在湿地边等候着游客乘骑。脆弱的草地一经践踏，今后就不再长草。黑颈鹤们虽不介意人们对它举起照相机，但游客们恶意的大呼小叫，甚至驱赶，鸟儿不介意都不行，唯一的选择就是惊恐逃散。

　　让纳帕海成为真正的自然保护区，还黑颈鹤一个自由翱翔的天空，给仙子们一块无忧无虑的乐园，这才是我们立即要认真做好的大事情！

　　还是齐扎拉这个康巴汉子，他发现了困扰黑颈鹤生存的这些问题，顶着凛冽的寒风，冒着漫天的大雪，带着相关部门的负责人，直接到黑颈鹤的栖息地现场办公。专门为黑颈鹤召开州长办公会，一个个解决问题的方案拿了出来，有关措施迅速落实：纳帕海应冬春蓄水，夏秋泄洪，确保湿地不再减少；牲畜养殖要逐步推行圈养，不能与黑颈鹤争夺湿地；湖心的高压线在枯水期着手拆除；筹措粮食，向栖息在纳帕海的候鸟进行人工投食；整治排污河道，还纳帕海以清澈……他更提出，要按保护第一的原则，对纳帕海进行规划。我看到了这份会议纪要，心情激奋。齐扎拉是个智者，我想到的，他想到了；我没想到的，他亦能想到。黑颈鹤们有了州长这个保护神，香格里拉完全能够成为黑颈鹤们的天堂。

　　我更期望的是：无论当地藏民，还是外来游客，都应该作为黑颈鹤的保护神。我们小心地呵护它们没错，真的，它们是人类的朋友。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人类到了没有一个朋友的时候，活路也就断绝了。

　　我愿意用齐扎拉同志的这段话，来结束我的这篇散文：“对于我而言，世界之美在于和谐。强悍的和轻盈的，都源于宁静的永恒的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