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感受亚丁(2)

　　招待所院内，我们顶着凛冽的高原寒风下车，早已等候在此的一位副县长和政府办主任将我们迎进屋内。一阵寒暄后，两位向我们简要介绍了稻城的县情。稻城人口三万多，其中96%是藏族，余下的4%是汉、回、纳西、彝等民族。面积7300多平方公里，其中贡嘎雪山和海子山这两个山系就占全县面积的三分之一。最高处就是贡嘎雪山的仙乃日峰，海拔6032米，最低处是南部的色空林，海拔2000米。稻城境内有稻城河、赤土河、东义河三大河流，最后均汇入金沙江。雪山、冰蚀湖、草甸、森林、河流是这片高原的主要景观。更由于藏族聚居，受千年藏传佛教文化的熏陶，大小寺庙遍布全县，几乎每一个村子都有寺庙，几乎生产生活的每一个方面都受宗教文化影响。高原风光、宗教文化共同构成了稻城的旅游特色。由于亚丁风景区的开发，游客开始多了，沉寂的稻城热闹起来。县委、县政府决心将旅游业培育成支柱产业，与云南省迪庆州一道，共同打造香格里拉旅游圈。由于次日行程很紧，他们介绍一番就告辞了。

　　我们计算着明天的行程：稻城县城至亚丁106公里，来回就是212公里；在景区转悠30公里左右，回到县城二百四五十公里左右；稻城至迪庆香格里拉县城330公里，全部行程应该接近600公里。以60迈的时速计算，需十个小时，何况还达不到60迈的时速，何况还没有计算吃饭、观光的时间。

　　明天不轻松！即便如此，还没有将路途中可能发生的修路、堵车等等因素考虑进去。而后天上午，我必须乘飞机赶到昆明，参加省政府于下午举行的一个重要会议。

　　我们决定：直奔主要景区，朝拜贡嘎雪山主峰，然后立即回头，昼夜兼程赶到迪庆。

　　二、在景中

　　第二天起个大早，稻城方面来了一位政府办公室的同志引路。鉴于行程很紧，我们立即驱车出发。

　　沿途，赤土河谷风光迷人，藏式碉楼风情万种，很想停车尽情欣赏，怎奈时间不允，一任这些景色从车窗流过。中午11点，我们到达香格里拉乡所在地，在此吃中午饭。我们从这里就算进入亚丁风景区了。趁着饭未做好，我挎上相机到街上转悠。这个乡政府所在地，大约有300余户人家。虽然柏油马路已铺到这里，虽然也有一些人家开始办饭店、客栈等，但大多数房屋还是凌乱、破旧、简陋，几个藏族老人在街上散步或坐着晒太阳。街道上垃圾很多，远处的空地上有着很多的各色塑料袋，有点杀风景。看得出，由于亚丁风景区开发有些仓促，政府还没有来得及对这个地方进行规划；看得出，旅游业的带动和辐射效应尚未充分发挥，这个地方的藏民还不富裕。

　　匆匆吃完中午饭，我们又驱车赶路了。汽车开始爬坡，这里的森林开始稠密起来，预感告诉我：亚丁快到了。果然，汽车刚刚转过一道山弯，贡嘎雪山主峰仙乃日一下子映入我的眼帘。太突然，实在太突然了！没有任何事先的征兆，没有丝毫前期的渲染，这座藏人心中的神山就在眼前。天很蓝，阳光很灿烂，仙乃日峰披着皑皑白雪，携着群峰，高踞天际，庄严肃穆，亘古无言。一种敬畏和感激涌上心头，我忙让司机停车，怀着虔诚瞻仰这绝世美景。

　　实际上，我们距雪山还很远，到亚丁还有相当的路程要走。只不过天气很晴朗、阳光很明媚、空气很纯净、雪山很巍峨，我们远隔几十里都能看得十分清楚。看来，我与雪域高原确实是有缘的，如此匆匆一行，居然还能见得到这样的好天气。

　　据稻城陪同的同志讲，亚丁在藏语中的意思就是“向阳的地方”。贡嘎雪山，在藏语里的全称是念青贡嘎日松贡布。2002年，亚丁被国务院批准列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我们眼前，正是亚丁的核心景点主峰仙乃日，居于北面，海拔6032米，南峰央迈永，海拔5958米，东面是夏诺多吉峰，海拔也是5958米。三座雪峰呈“品”字排列，如冰清玉洁的仙子安详端坐，俯视凡间的芸芸众生，呵护亚丁的旷世美景。皑皑的白雪下面，是浓密的原始森林。在笃信藏传佛教的信徒心中，这三座雪山都是神山，称为三怙主雪山，是信徒朝拜的圣洁之地。据说，莲花生大师曾为贡嘎日松贡布开光，以观音、文殊、金刚手分别为三座雪山命名加持。仙乃日为观世音菩萨、央迈永为文殊菩萨、夏诺多吉为金刚手菩萨。三位一体，除妖伏魔。朝拜三怙主雪山，是藏民心中的夙愿。自古以来，亚丁就是藏传佛教信徒朝神拜佛的圣地。近几年亚丁的旅游业逐渐热火起来，加之道路状况的改善，旅游团队一拨接一拨，络绎不绝。

　　由于时间紧迫，我们继续驱车前行。我们到了亚丁。站在高处远眺亚丁，这里的风光确实有一种超凡脱俗的原始美。赤色土地上有古朴的藏家碉楼和土掌房，亚丁村静谧得似在午睡；亚丁村边，从雪山上流下来一条溪流，伸向远处的草甸，黄绿相间的草甸，有三五成群的牛、羊和马在吃草；亚丁村上方，是森林密布的峡谷，林中有云雾弥出，透着几分神秘，森林之上，是千姿百态的角峰和绝壁，峥嵘险峻；再往上看，那就是皑皑雪峰了，阳光下，雪峰雍容华贵，冰清玉洁，熠熠生辉，高耸入云，可望而不可即。像梦境，耳旁却有人声聒噪；似仙界，周围却来往芸芸众生。亚丁，以这样生动、明快的色彩，宁静、安谧的氛围，让我为之瞠目和陶醉。无怪乎这里的藏民自豪地将亚丁称为最后的香格里拉。

　　我们在村边的溪流边小憩，有来自各个藏区的信徒在溪边洗脸，同时也洗去了周身的尘土和疲惫。一些游客正在与亚丁村的马帮们商量骑马登山的事宜，有的游客显然缺乏对艰辛旅途的思想准备，筋疲力尽地躺在草地上嘟嘟囔囔不想动弹。确实，无论从哪个方向到亚丁，这路途真是太漫长，太艰苦了。而景区接待条件、基础设施的滞后，又使他们牢骚满腹。相比下来，那些转山的藏族信徒就安详、平和得多。游客为新奇而来，信徒为朝拜而来，心境不一，感受就迥然各异。

　　我们骑马上山，在峡谷的原始森林中穿行，在峡谷的开阔之地，有一片绿茵的草地。草地前是一座寺院，扼守着前往仙乃日峰的要冲，那是冲古寺。冲古寺香烟缭绕，经幡飞舞，有几位藏族同胞围着寺院“转寺”。但这寺院已残损破旧，年久失修。看来寺院的僧人过得还是比较艰难。

　　从草地再往上走，就不能骑马了。稻城陪同的同志说还有一个景点不可不去，那就是珍珠海。从冲古寺到珍珠海路途虽然不远，但山路陡峭，十分难走。我们在原始森林的崎岖小路上气喘吁吁地一步一步往上登，终于登上长满灌木的一块平地。抬头仰望，云端里的仙乃日峰银妆素裹，似在天上又像在凡间。

　　再往前走，珍珠海到了。

　　珍珠海，是仙乃日峰脚下的一个小湖泊，藏名叫卓玛拉措。这个湖泊，在晴朗的天气下，像一面镜子，映出雪山、森林、绝壁清晰的倒影，熠熠生辉，天地同景，亦真亦幻，摄人心魄。珍珠海，是藏民心目中的圣湖，湖周围挂满了寄托信徒祈福的经幡和哈达。微风拂来，湖面吹起些许涟漪，湖中倒影更加斑斓；经幡和哈达轻轻飘舞，飘起了信徒们五颜六色的梦。我也在湖边挂上一条哈达，心中唯愿这山水长在，天地亘古。

　　我们恋恋不舍地踏上归途。600公里归途，真是漫长艰辛，一言难尽，我就不必在此多费笔墨了。我由衷地感谢阿堆副州长等几位同志一路上对我的关照，感谢他们给了我这个难得的机会；感谢沿途四川各县的同志们，他们尽了最大的努力，给我们以热情淳朴的接待；感激苍天给了这个缘分，两天里天气晴好，行程通畅。亚丁之旅虽然短暂，但给我的感受是多方面的。它的原始古朴，它的超凡脱俗，它的寂静神秘，都是那么刻骨铭心。一个问题在我脑海里久久萦绕，挥之不去：这个梦幻般的亚丁将来会怎么样？毫无疑问，加快亚丁旅游资源的开发已成大势所趋，当地人民有强烈的改变封闭、落后、贫困面貌的愿望，开发亚丁，做大旅游业，是这里加快发展的首选之举。我们没有任何理由责备他们举措失当。毫无疑问，亚丁是美丽的，美丽得使人震撼，同时也是脆弱的，一经损害，将万劫不复。我们看到，如茵的草地上已经有乱扔的垃圾、清澈的溪流边已经开始狼藉、纯净的森林中出现了大便和小溺。眼下这种仓促上阵的开发层次确实无法做到可持续。今后，纷至沓来的开发商、游客将越来越多，这里的宁静将被打破，我们今天看到的古朴，将会变成明天的繁华；我们所向往的宁谧，将是明天的喧闹；我们今天所感悟的神秘幽远，将会是明天的平淡无奇。那么，我们还会跋山涉水、千辛万苦来追寻已经不复存在的梦幻景致么？开发的结果是否会造成对开发初衷的异化？我自己也很难回答。更不用说开发过程中的不当，这种异化速度将有多快？我更无法回答。加快发展与环境的保护、守护自然与追求进步似乎成为一种“悖论”。开发亚丁我们能否坚守它的原始美？而没有这种原始苍凉之美，我们又将给它一个什么崭新的面目？天地亘古，人类从诞生到现在与漫漫天地相比，不过白驹过隙。我始终认为，人与自然和谐相处，首先人应该学会尊重自然。尽管现在和今后的亚丁遇到这么复杂纷繁的问题，归根结底，我依然认为，热爱亚丁，向往亚丁，更要千方百计、小心翼翼呵护亚丁。我坚信，亚丁的开发者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但这还不够，越来越多的开发商、旅行社以及所有到亚丁的游客也应该想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