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黑立言篇(2)

　　我们在课余时，常常陪着父亲或母亲到各个贩卖机的驻点补货，每次看到父亲或母亲将饮料一格一格地补进贩卖机里，便让我深深地感到，为了养这个家，父母亲真的很辛苦。

　　父亲在台湾主持过电视节目，因此不少华人都认识他。所以，如果补货的地点，有比较多的华人经过，父亲就会请我代劳，大概是他不希望被别人认出来。

　　那时候，家里除了有四个孩子，另外还有两个台湾来的住宿学生。

　　他们的父母通过好几手的介绍，把孩子“空投”到我们家，母亲照料他们的食宿，当然有一笔收入可以补贴家用。

　　不过，母亲一个人得照顾六个孩子，而且青春期的孩子食量特别大，她每次一做晚餐，就得烧一大锅食物，真是难为她了。

　　这两个住宿学生家境都不错，偶尔有零用钱可以出去打打牙祭。有一次，他们要到“吃到饱”式的寿司店吃大餐，我们当然舍不得花这个钱，不过因为大家交情不错，他们除了自己吃到饱，还“偷渡”一些寿司让我们享用。

　　在美国，青少年流行打工，训练自己自力更生。而我们家里经济条件不是太富裕，包括我、二弟立国、妹妹立都有过打工的经验。

　　我曾经打过三次工。第一次是在一家“Liquor Store”打工，类似台湾以前的杂货店，我的工作主要负责补货和店面的清洁打扫。工作负担并不重，但是我的工作时段比较晚，常常要做到半夜打烊，而这家店的位置距离我家还蛮远的，上下班都要父母亲开车接送，我觉得实在太麻烦了，后来就辞掉了这份工作。

　　第二次打工，是在我家附近的美式炸鸡店中，负责炸鸡块。我得先烧一大锅热油，然后剥掉鸡皮下厚厚的油脂，涂上面粉，放进一个大网子，丢进油锅里去。每次只要鸡块一下油锅，滚烫热油四溢，一不小心，手臂就会遭“油吻”。

　　这个打工的地点虽然距离我家很近，但是工作环境又热又闷，而且老是跟油腻腻的鸡块为伍，我大约做了三个月。因为做了这份工作，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对炸鸡敬而远之。

　　第三次打工，我就选择游乐园里的墨西哥餐厅。一开始是负责收银工作，记得第一天开工，有点儿手忙脚乱，收进来的数目也不太对劲。过了一阵子，我又去帮忙制作餐点，幸好墨西哥食物做起来还算清爽，不像炸鸡块那么倒人胃口。有时候碰到熟识的人，我还会偷偷地多加一点儿好料。

　　我的三段打工经验，时间虽然都不是很长，但是对我来说，却是弥足珍贵的人生体验。

　　打工之前，只要扮演好学生的角色就可以了，想法也比较单纯。经过打工的洗礼，看到不一样的社会百态，知道赚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也特别珍惜父母亲支撑这个家的努力。

　　现在有很多父母亲很宠孩子，什么事情都帮他们做好，他们除了念书，其他的事都不必烦心。其实，只有让孩子亲身去完成事情，并在过程中学习，他们才会真正有所收获。

　　秀出自己的特色

　　我本来不擅表达，也不爱表达，通过卡内基的训练，让我的自我表达能力获得很大的提升。

　　第一次到美国念书时，我对当地的学习环境印象不错，课业轻松，老师也很照顾。但是全家后来第二次搬到美国，情况就大不如前，班上的学生变得好多，老师也变得比较漫不经心。

　　有一次，我发现书包不见了，心里很着急，再想到这次来美国，很多事都不像以前那么顺利，于是就在座位上哭了起来。当时老师正在上课，学生哭了，她居然视若无睹，继续教数学。

　　虽然在学校遇到挫折，但是我回家后，并没有告诉父母亲。我想，那是因为，我的个性一向比较内向，也比较不懂得如何表达自己。

　　1987年，正是我大一升大二的暑假，父亲因为准备引进卡内基训练，便要求我们四个孩子去上卡内基。我住的地方距离上课地点很远，每次上课得花一个小时的车程。

　　我上的课程是“人际关系班”，一共十四堂课。这门课的一大重点，就是要求学员不断地自我表达。我本来不擅表达，也不爱表达，通过卡内基的训练，让我的自我表达能力获得很大的提升。

　　其实，要培养自我表达的能力，除了口才外，认识自己也很重要。你必须了解自己的优点和缺点，才能完美呈现自己的特色。

　　上完卡内基训练，正好学校开学，而我的人生也出现了一些转变。

　　首先，我想通了，决心要转系。

　　在美国念大学，可以等上了大二，再选科系。为了毕业后方便找工作，我本来打算要念工程。但是就读大一时，光是准备物理这一科，就花掉我百分之八十的读书时间，成绩却平平，可见理工方面不是我的“强项”，即使勉强念了，一定会念得很辛苦。于是我决定选择念经济系，同时辅修会计。

　　另外，我还受邀和学长搭档，竞选“中国同学会”的会长和副会长。

　　当时有两组人马竞选，对手是ABC（华裔美国人），英语很流利，但是不会说中文。而这位学长是在台湾读完大学后，才来美国读研究所，英文就差了一点儿，所以在“政见发表会”上，他只上台说了几句话，就把场子交给我。

　　发表演说时，我特别强调我们在语言上的优势。因为中国同学会涵盖的对象很多元，有在美国长大的华裔学生，也有从中国台湾、大陆来的学生，如果会长和副会长能够说双语，比较符合这个社团的特质。这样的诉求，打动了不少人，后来我们果然顺利当选。

　　那一年，会长和我举行了不少活动，甚至还包下一个表演厅来办晚会，由我担任主持人，场面很浩大，连校外的华裔人士都买票来观赏。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晚会要花不少钱，为了争取经费，我们向校方做简报，强调学校虽有百分之三十到四十的亚裔学生，但学校却很少拨款支持亚裔学生的活动，最后成功说服校方资助我们一大笔费用。

　　正是通过这些经验的累积，我变得越来越有自信，也懂得如何秀出个人特色，替自己创造机会。

　　有一次，我想申请到某家银行实习，那家银行很有名，口碑很好，所以即使是实习生的职务，申请的人也很多。

　　既然竞争激烈，我该如何脱颖而出呢？于是，我想到要突显自己的特色。

　　面谈时，我提到自己的移民身份，一路走来，学习英文有多么困难，可是我还能考上加州大学，因为我懂得和成功的人做朋友。最后，我又强调自己是个有很强学习能力的人。这名主管后来录用了我，因为他认为，我有学习能力，并且进步很快，而他们正需要这样特质的实习生。

　　回想当年，父亲要我们上卡内基，或许只是无心插柳，却为我的人生埋下了契机的种子。

　　父亲的“销售力”

　　父亲会这么积极争取我加入他的工作团队，他一定是真心相信，这么做，对我会很好，而且我本来就很喜欢帮助别人，为什么不给父亲，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呢？

　　在1992年，我就读耶鲁大学的企管研究所，正在思索人生的下一步。父亲特地从台湾来探望我，问我对于未来有什么计划。

　　父亲先是耐心地听完我的想法，然后他告诉我，他在台湾把卡内基经营得不错，帮助了很多个人和企业，让他们变得更积极、乐观地迎接下一阶段的挑战。

　　父亲说，推广卡内基的工作很适合我，他希望我能够和他一起工作。

　　在求学的过程中，父亲对于我们的选择，其实不太表示意见，他会这么积极争取我加入他的工作团队，他一定是真心相信，这么做，对我会很好，而且我本来就很喜欢帮助别人，为什么不给父亲，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呢？

　　于是，1993年，我从耶鲁毕业，之后就回到台湾，在卡内基训练担任业务的工作。

　　就像父亲所说的，卡内基课程在台湾很受欢迎，要找到客户并不困难。

　　不过，工作了一阵子，我便觉得好像遇上了一些瓶颈，每次要跟客户销售时，常常会事倍功半，不得要领。

　　由于当时卡内基训练课程中，只缺销售班还没有引进台湾，父亲就安排我再到美国，去上刚改版的“卡内基优势销售班”，然后负责引进。我觉得这个构想很棒，就很兴奋地回美国上课。

　　我从学员、助教到讲师，用了一年的时间，而且还一面学，一面跟着去拜访客户，然后把这些宝贵的经验带回来，创办了“台湾卡内基优势销售班”。

　　每当我看到，许多企业界的业务员因为上了优势销售班，使销售力得到提升，我就觉得很有成就感。

　　记得有一位卡内基的学员，原本在花旗银行担任副总，因为要负责在台湾筹组新的外商银行，就来上了我们第一期的优势销售班，他上完课后，觉得不错，又找我帮他的新银行度身定做一套训练课程。

　　虽然那家新银行一开始营运时，还有很多规划未尽完善，但是业绩却成长得很快，很多客户对他们说：“你们这家银行，跟别的银行很不一样，来到你们这里，我的心情就会变得特别好。”

　　还有一个例子，是通用汽车在广州的经销商。他来上过课后，不仅很用心地把卡内基的销售原则落实在工作上，同时也要求他的业务员推广“尊重卡”，结果不但提升了业绩，甚至有客户要带自己的员工，向他学习如何打造销售力。

　　另外，我还有一个意外的收获，就是培养出很多优秀的讲师。

　　我们有一位讲师，非常善于带动团队气氛，他之前教人际关系班，教得还不错，后来又安排他去教优势销售班。

　　因为优势销售班的学员多半是销售员，本来就比较坐不住、没耐心，讲师常常要设计很多“招数”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像是说笑话、变魔术、安排比赛等，而这位讲师本来就属于“舞台型”的风格，“戏码”对了，果然引爆了他的教学潜力，去年他还获得卡内基亚洲区教学评鉴第二名。

　　在成长的过程中，我们常常会觉得自己比父母亲聪明，我们比他们更跟得上时代，事实上，长辈们经过岁月的洗礼，还是有他们独到的智慧，“老人言”仍然值得听一听。

　　当然，当父母对孩子提出建议时，表达的技巧很重要。像父亲并不是一开始就要“指点”我，而是在对话的过程中，让我愿意认同他，成功地把他的想法“销售”给我，其实他才是真正的销售高手呢！

　　爱要说出来，才算数

　　也许，你真的很爱父母亲，但是没时间告诉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时间久了，连你自己都忘了—自己其实好爱他们。

　　又到了暑假时节。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我们就会举办“青少年卡内基班”。每次站在台上，看着这些年轻朋友的脸庞，每一张脸都焕发着青春的光彩。

　　不过，一年年教下来，我发现，现代的年轻孩子都很闷，不太喜欢表达自己，也不太懂得表达自己。

　　“青少年卡内基班”的第一堂课是自我介绍，我们会请学员谈一谈他们对自己未来的期望。

　　曾经有个酷酷的男孩子上台：“我希望—学校，课业进步；家里，不要吵架；朋友，越多越好。”只说了十五秒钟，就一鞠躬下台。

　　其实，这位学员的功课不错，也很守规矩，只是不善于跟别人打交道，喜欢待在自己的世界中，参加家庭聚会时，常常就自己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看书。遇到这种不多话的孩子，我们会一直对他提出问题，训练他表达自己。

　　在“青少年卡内基班”，我们还会设计一些戏剧表演活动，让学员表达他们在人际关系上遇到的困扰。这位酷酷的男生，一开始只能做十五秒钟的自我介绍，后来不但能上台表演，而且还能一人分饰二角，展现他的搞笑功力，可见自我表达能力是可以激发出来的。

　　另一个年轻人常见的特征，就是压力很大，常常觉得自己不够好。记得班上曾经有一位学员，自我要求很高，考试非要考一百分不可，如果只考九十八分，他就一整天都心情不好。经过卡内基的训练，他学会了放松，也不再对成绩患得患失。

　　其实，天天都是一百分的日子，过久了也很乏味，因为你已经享受不到进步的喜悦了。而且，为了两分的差距，就赔掉了一天的好心情，这是多么可惜的事。

　　在“青少年卡内基班”担任讲师，我还有一个心得，就是现在的亲子关系似乎变得很疏远，可能是大家都太忙了，父母忙着工作，孩子忙着课业和社团活动，却抽不出时间经营亲子感情，渐渐地，彼此都把心门关上了。

　　也许，你真的很爱父母亲，但是没时间告诉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时间久了，连你自己都忘了—自己其实好爱他们。

　　在“青少年卡内基班”，曾经有一个高二的女孩，她是为了陪同学壮胆，才来报名上课的。

　　这位女孩来自单亲家庭，双亲离婚，妈妈并没有跟孩子住在一起，而父亲又忙于工作，平时家中只有她和年幼的弟弟。

　　上到第十一堂课时，女孩提起了她的家庭状况，她说，还好有弟弟跟她相依为命，因此，她很感谢弟弟。

　　第十二堂课是最后一堂课，我们通常都会邀请学员的父母来参加。不知道是谁通知了这个女孩的母亲，当她站在台上，看到许久未见面的母亲出现在台下，又惊又喜，眼泪差点儿就掉下来了，她百感交集地说：“非常感激母亲今天出席我在卡内基的最后一堂课。”现场的气氛十分感人。

　　另一个例子则是一位大专班的学员，她的父亲平时在大陆工作，父女相隔两地，彼此的生活很少有交集。

　　我们有一堂课的作业，就是要向亲爱的人表达感激的心意，然后在下一次的课堂上，分享你的心得。轮到这位女孩子，她说：“我忘了做作业。”

　　坐在她身后的学长就说：“没关系，那就现场补做吧！”手机一拨，帮她打电话给她父亲。

　　在电话中，这位女孩就告诉父亲：“我真的很感谢您对我的照顾，我非常非常地爱您。”说着说着，女孩当场就哭了起来。

　　这位父亲接到女儿这通电话，因为情绪太激动，赶紧冲回办公室，把门关上，免得别人看见他泛红的眼眶。后来，这位父亲告诉我们的同人：“女儿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这些话！”

　　看过这么多“催泪”的场面，我深深地相信，不论父母或是孩子，表达情感是多么重要的事，只有当你把爱说出来时，对方才能真正感受到那份爱。

　　只有说出来，这份爱，才算数。

　　当“老爸”变成“老板”

　　“你为什么不事先问过我呢？”父亲的语气很严厉，让我觉得有点儿难堪。那是我和父亲共事以来，最低潮也是最难挨的一段时光。经过这一段历程的洗礼，父子间的关系，又有了一些调整。

　　在2000年，正是网络热开始发烧的时候，各大企业都流行设置网站。为了赶上时代的潮流，当时出任台湾卡内基总经理的我，也花钱请人做了一个企业网站。

　　钱一砸，就是六十万。

　　父亲很不高兴。当时的他对网络的世界还很陌生，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花一大笔钱，去做一个他认为完全无用的东西。

　　“你为什么不事先问过我呢？”父亲的语气很严厉，让我觉得有点儿难堪。那是我和父亲共事以来，最低潮也是最难挨的一段时光。

　　其实，网站这件事，只是导火线之一。

　　从美国返回台湾，进入卡内基工作，将近八年的时间，因为还是父亲当家，我专心地当他的员工，即使老爸变成了老板，彼此还相处得很愉快。

　　不过，随着我开始晋升为公司的管理者，我却时时感觉到，“决策权”其实并没有真正交棒到我手上。不论我想做什么，都会受到父亲的质疑，甚至连员工的薪水，我也会跟父亲争执不休，再加上那一阵子，我健康状况不太好，做起事来，就更觉得没劲了。

　　于是，我向父亲提议，请他放手让我去经营“网络学习”这一块新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