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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否》 作者:小宽

第14章 我要我的滋味(4)

  有甜自然应该有苦。苦瓜还有一个绰号:君子菜。这个称谓很有意思,因为苦瓜从来都是苦了自己,不沾染别人。用它炒菜,做汤,一直都是清清白白,从不串味,故说苦瓜有君子的德行,独善其身,当然在炎炎夏季也能兼济天下。苦瓜可以凉拌,可以热炒,做汤做馅皆可,苦瓜之清香需要细品,这种味道有点孤独,我喝过用苦瓜汁做的饮料,同样美妙。

  除了苦瓜,还有一个苦瓜和尚,不过这说的是石涛,一个明末大画家,皇室之后,出家为沙弥,他的画沉郁且宁静,如同一道温婉且犀利的美食,可以随之遁入一片清凉世界。

  贴心贴胃的北方小馆

  因频繁出差,故可借机遍访当地美食,每到一处,当地吃货知道我的喜好,总会领我去最有当地民间风情的小馆子,地道当地口味,往往狭仄、偏僻,但生意爆棚,有的到了深夜还在排队,味道自然是本分浓郁。我每每想到上海,想到的是老吉士、兰嫂海鲜面、娄云面馆;每每想到成都,想到的是黄三哥、人民食堂、双流无名蘸水肥肠、快乐老家;每每想到武汉,想到的是巴厘蒸虾、毛毛烤虾球、福哇土菜馆、翠翠家常菜馆……每一处小馆子都寄居着这所城市的味道,也保存着一座城市口感上的秘密。

  轮到有外地吃货进京,试图寻找一些本土的家常菜馆,我却犯了难:北京从口感上完全没有户籍限制,各地美食荟萃,找好吃的不难;而且这里聚集着大量的豪华馆子,找私密的昂贵的不难,难的是找一些本土的贴心贴胃的北方口味的小馆。内心的一个声音对我说,要不去吃小吃?卤煮炒肝炸酱面,爆肚豆汁涮羊肉?另外一个声音对我说,这些小吃都是北京的衣裳,很难对付那些刁嘴的吃货,他们需要扒掉衣裳的那种。于是乎,只能找一些更为本土家常能见风情、贴心贴胃的馆子。

  我能想到的第一家,叫羲和小馆,开在望京嘉茂的商场里,而并非更有氛围的胡同里。这是羲和雅苑的子品牌,菜品如出一辙,价格减去三分,这里是鲁菜和北京菜为底子,又加了一点厨师的小创新,烤鸭精彩,尤其是鸭胸肉蘸着白糖,白糖里又掺杂了一点跳跳糖,感觉鸭皮在嘴里跳了一把电臀舞。这里也有一些貌似富贵的佛跳墙,但我更心仪这里的肉饼,踏实丰美,如同南城混出来的爷们儿。

  如果想带点环境,想去个胡同什么的,菊儿胡同的菊儿人家也是个选择。这里离南锣鼓巷很近,顺便做个假模假式的旅游。这是真正老北京开在自家的小馆子,在胡同口露天的位子坐定,看菜单,菜少得可怜,就有卤肉饭一道主食,以及菊香奶等几道甜品。卤肉饭本是台湾风格,在这里彻底成为北京胡同腔调。做法有不同,这里的肉粒先煸去油水,使得一点不腻,原来这是老两口给女儿准备的减肥餐,为了成全女儿的减肥梦想,他们开始琢磨怎么好吃又没有太多的卡路里。结果女儿减肥成功,顺便有了这个充满爱心的小店。我身为一个资深胖子,坐在胡同口呼噜呼噜吃卤肉饭的时候,总有疑问,这么好吃的东西居然能减肥,那我能在这里打份零工吗?

  南锣鼓巷还是太闹了,东交民巷就好许多,那里闹中取静,保持着老北京本分的底色。我可以带他来此闲逛,顺便吃一餐奥华餐厅。这里不是老北京菜,而是天津口味,然而开了20多年的老店,其中暗含着本分和实在,令人信服。我喜欢这里的爆三样、溜肥肠、海三鲜、炸白虾,如正当皮皮虾季,边啃皮皮虾边喝口普通燕京啤酒,顺便跟老板二哥聊几句天津话,这也是一种质朴的胡同生活。

  再往北走走,可以到翠花胡同的悦宾餐厅,这里开了30多年,有一个明晃晃的招牌:北京第一家个体餐馆,算是改革开放的见证者。当然我们是来吃饭的,不是吃名气的,这里的几道看家菜还真是贴心贴胃,五丝桶、烧锅鸭、蒜泥肘子、面筋大白菜……都是传承了几十年的老菜,边吃边聊,便宜实惠不跌面。

  在燕莎附近有一家门面极小的小馆叫福满园,也在我的第一轮选择之内,这里的气质彪悍,能搭配北京风格,出品北京口味的红烧带鱼和排骨焖豆角,这都是小时候的家常菜,从此能叫外地吃货迅速理解北京口味的全部特点,上菜快,酱油重,但是架不住香,主食可以点馒头片,外面裹了鸡蛋炸,然后搭配酱豆腐吃,纯粹解饿又解馋的吃食。

  我能想到的比这个更解馋的就是西四八条一号的烙饼卷肘子肉了,有的菜光听名字就能饱三分,比如这个,这家馆子是北京菜搭配云南菜,这里的炖羊肉、炖牛肉都做得火候足,肉酥烂入味,还能从马路对面的卤煮吕端一碗卤煮,在这时候搭配着店里自己做的红果汤,大口咀嚼,也能嚼北京胡同的不吝之味。

  这些说的都是一些家常狭仄的小馆子,如果遇到段位比较高的外地吃货,如果这些也无法满足他们,我还有最后一招杀手锏,驱车奔赴新国展,找一家兰亭厉家菜。北京的厉家菜很有名望,最早发迹于羊房胡同,老爷子叫厉善麟,做宫廷菜与私家菜,一时间神秘而隆重,高朋满座。这家兰亭厉家菜的当家人是厉晓麟,是老爷子的独子,以前在墨尔本和东京开店,如今回到北京。这家店餐位不多,每一道菜都力求精致,吃这里的北京菜的时候,才能对北京的文化产生应有的尊重,这里的美食是向后的,回到100年前的风流岁月。说实话,我吃过不少所谓的宫廷御膳,官府菜私家菜,甚至其他几家厉家菜,都被晃了眼,打了嘴,与这家温润讲究的兰亭厉家菜相比,那些都成了浮云。

  兄弟,来一碗内牛满面

  有时候我会一个人跑到前门附近的粮食店街,这里在繁华的背面,简陋破败,与一墙之隔的前门大街的差异如同两个世界。我默默地钻进一家衰败的店铺,这里屋檐上长着草,一块几十年的老牌匾上写着“国营新成削面馆”。冬天门口挂着绿色的棉布帘子,推开进门,老旧的气息扑面而至:塑料的凳子,小时候常见的炉具,70年代的吊扇,墙壁的颜色是上白下绿,然而那白早就荒废了,成了一种灰蒙蒙,桌子脚下有一只猫,老猫,朝你打着哈欠……没有菜单,红笔写在一张黄纸上,削面有三种卤,饺子有六种馅,二锅头用小杯子一两一两地卖,一两一块钱,桌子上摆着高粱草纸,有点阴暗的灯管,是拉绳的那种。

  向掌柜的大哥点一碗面,打卤面,饺子是现包现煮,有点慢,可以用量杯打一两白酒。“国营”是一个逝去的词汇,老屋在这个“拆出一个新中国”的时代也渐渐消失,这里原封不动地保持着那时的模样。更何况,这里居然还不难吃,便宜且实惠,打上二两二锅头,听着窗户外面的自行车铃声,呼噜呼噜吃下一碗计划经济时代的面条,满足一个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胃。

  在北京,不说炸酱面有点说不过去。炸酱面和夏天的黄昏最相宜,和郭德纲的相声最相宜,和海碗、大碟最相宜,和胃口好的北京爷们儿最相宜,和火烧云边飞翔的老风筝最相宜,和水盆里凉着的西瓜最相宜。在三里屯德云社郭家菜的菜单上,也悍然有一道“师娘炸酱面”,价钱不菲,而北京大多数炸酱面价钱不会超过20块钱。炸酱面之道是:兵熊熊一个,酱熊熊一窝。没有好的炸酱的确做不出好的面。

  如果袁枚活到现在,估计也不会太惦记北方的炸酱面,在他的《随园食单》中介绍了五种面,分别是:鳗面、温面、鳝面、素面、裙带面。无一例外都是强调浇头和卤,诸如“鳗面……火鸡汤清操之,火鸡汁、火腿汁﹑蘑菇汁滚”。最后他总结:“大概做面,总以汤多为佳,在碗中望不见面为妙。”

  汤面是面条的另外一路,花园里的交叉小径,走到了另一边。同样的面,不同的浇头,就像同样的模特,穿上不同设计师的衣服,顿时风情迥异。

  我喜欢北京小馆里的兰州拉面,北京人往往简称其“牛拉”,其命名风格与“驴火”异曲同工。吃牛拉也需要在小店,不能正襟危坐,如果碗口大过脸最好,热气扑面而至,幸福感就从碗里升起,袅袅直上,令人舒展。需要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碗,大口吃面,即便你灰头土脸,吃完之后也能满面红光。总有人问我为什么给自己起一个名字叫“小宽”,其实也是源于一碗面条。数年前的暮春,我灰头土脸地钻进一家拉面馆,吃了一碗名叫“小宽”的面条,呼啦呼啦地吃,吃完之后,就从一个忧郁少年变成了一个叫小宽的美食胖子。

  夏天适合吃凉面,我固执地认为北京的延吉冷面好吃,尽管有不少人觉得那里的冷面也就那么回事儿。我的一个朋友叫陈晓卿,据其自言,他去延吉冷面就餐次数堪称北京前三名。冷面中不得不加的却是苹果片,汤色不是黄色,而是咖啡色,再加上一坨暗红色的辣酱,和着面里的泡菜吃下去,甜中带点酸,软中带着泡菜的脆,再加上汤汁里辣酱的味道,整个口腔仿佛都是为它而生的。

  北京有不少做削面的老店铺,比如一家名为杏园的小馆。这里的炖肉刀削面实实在在,削面粗壮有力,稳重且中正,犹如颜真卿的书法;而另一家新川面馆明显是瘦金体,而老北京炸酱面则是启功体,收放有度,娟雅中见豪气。

  把山西刀削面做成老北京的口味,这似乎是北京老字号的普遍本领,比如曲园的湘菜、马凯的湘菜、峨嵋的川菜,都是北京味儿。这里刀削面的遗憾是:面不是刀削的,而是机器做成,整齐划一。好在刀削面最重要的是浇头,也就是那浓墨重彩的卤子,五花肉大小适中,口感软烂,而汤汁更是靠谱,混迹在面中,吃完这碗面,基本上就能理解北京人的偏好和口感了。

  这里也有炒菜,但是许多人因为这里的面而忽略了炒菜,炒菜以山西菜和鲁菜平分秋色,干炸小丸子和过油肉可以在同一张桌子上竞美,这里环境狭仄,要是打算带着女朋友来,就免了,因为这里适合三五发小追忆似水年华,喝小酒,吹吹牛。也适合一个人来到这里,还最好是寒冷又落寞的黄昏,进了门,把衣服搭在椅子背上,跟伙计说一句:兄弟,来一碗内牛满面。

  上海的老克拉与北京的老帮菜

  上海与北京相隔1318公里,其实两地口味并没有相差那么远,在北京流行麻辣诱惑,在上海也流行;北京的年轻人在王府井吃榴莲忘返,上海姑娘们在淮海路吃芒果班戟,都是满记甜品的滋味;在北京的海底捞排队等位的人转到上海,发现海底捞同样等位。稍微远一点,在香港,一家餐馆的招牌上往往写着“京沪川”,恍惚这是一个菜系。在更远的美国,已经退役的姚明开了一家中餐馆,里面专门做上海菜和北京烤鸭,两地的区别只是一个盘子和另一个盘子的区别。在一个口味趋同的时代,菜系的界限早已经被打破,京沪之间的味觉差异,渐渐比麦苗和韭菜之间的差异还要小。

  在北京,能吃到不少有名有姓的上海菜,在上海做的颇具规模的上海菜馆都纷纷北上,开设各种分店,小南国、绿波廊、美林阁、新吉士、鹭鹭酒家、致真、圆苑……然而调子已经为着北京而改变,都是一派花样年华的调子,似乎每一家都穿着旗袍,把长安街都当成外滩,婀娜着,菜的分量一小碟一小碟,前菜是烤麸、糟钵斗、熏青鱼和草头,少不了一份晶莹颤巍巍的海派红烧肉,如果是螃蟹季,定然会有大闸蟹,主食则是蟹粉小笼、生煎和葱油面,经理往往也是上海人,打扮得有点老克拉,明晰地摆出凹造型,西服领带,笑语盈盈,服务员虽然是北方人为主,却也调教得温婉细腻,恍如江南。

  这却并非我所理解的上海菜。就如同去了外地,别人好心带我去吃一顿北京菜,当我看到上桌的烤鸭、涮羊肉,我也会明晰地知道,这只是臆想中的北京菜,在我理解中的北京菜是爆肚、卤煮火烧、豆汁儿、小摊上的油条豆浆、胡同里的京酱肉丝,以及排队买的烧羊肉。

  在一个流通过度的时代,所有菜系之间的壁垒都被打通,然而有一些气质是无论如何也打通不了的,这就如同老舍与张爱玲的区别一样。

  上海菜中有一种“过小日子”的精巧,张爱玲这么写上海吃食:

  苋菜上市的季节,我总是捧着一碗乌油油紫红夹墨绿丝的苋菜,里面一颗颗肥白的蒜瓣染成浅粉红。在天光下过街”“烧鸭煨汤,汤清而鲜美。烧鸭很小,也不知道是乳鸭还是烧烤过程中缩小的,赭黄的皱皮上毛孔放大了,一粒粒鸡皮疙瘩突出,成为小方块画案。这皮尤其好吃,整个是个洗尽油脂,消瘦净化的烤鸭。

  而北京菜则有一种“什么都不吝”的大气,汪曾祺这么写北京烤肉:

  因为炙子颇高,只能站着烤,或一只脚踩在长凳上。大火烤着,外面的衣裳穿不住,大都脱得只穿一件衬衫。足蹬长凳,解衣磅礴,一边大口地吃肉,一边喝白酒,很有点剽悍豪霸之气。

  上海菜的精细也体现于时节上,北京的美食没有严格的“时令感”,这是由于气候和物产决定的。上海四季分明,刚出了正月,是春笋和蚕豆,以此为原料的必然是腌笃鲜,所谓“腌”就是咸肉,而“鲜”自然是鲜肉,“笃”则是上海话里一个特有的说法,意思是“小火慢炖”。 如今早已经有了腌笃鲜的升级版,比如可以用金华火腿和新鲜的蹄髈,做出来又是另外一番滋味。三月里就是各种蔬菜,典型的是水中八仙:茭白、莲藕、南芡、茨菰、荸荠、水芹、红菱、莼菜;四月清明前后是江鲜,河豚、刀鱼、鲥鱼,尽管这些鱼往往江苏境内产的最佳,但是上海人对河鲜的感情也如奶汤河豚的奶汤深厚;五月端午则是大黄鱼,六月有虾子和六月黄,八月大闸蟹,冬天就是各类煲菜。

  我每每去上海,也会找一些小弄堂里的小菜馆,最经常去的阿山和保罗,都是家常小菜,也会排队去吃小杨生煎和南翔小笼,最市井的往往最真切,那是肉贴着肉的快感。而在北京的上海馆子里乖巧的点菜,感觉隔着一层内衣,外面还有外套,还有棉衣。即便都是连锁,在北京的上海菜也往往改了做法,浓油赤酱的上海菜变得清淡,在上海,不少菜都是用菜籽油,这样油香浓重,在北京也难做到这一点。

  默默变化的菜品还有许多,为了符合北方人的口味,炒菜里默默地增加了大葱,煎鱼默默地裹上了面粉,腌笃鲜里默默地出现了莴笋,草头默默地换成了鸡毛菜,该用老抽的地方默默地换了酱油的牌子,原本改用两勺糖默默地改成了一勺。菜量也愈发精致,以凸显其凹造型。

  唯一没有太多改变的是上海老饭店,这一家装修也是按照老上海的面貌,菜品多半沿袭本帮菜的路数,没有新花活,油爆河虾就是油爆河虾,选择高邮产的一斤85只河虾,保证每一只都是新鲜的;大闸蟹的季节就是阳澄湖大闸蟹,他们在阳澄湖有专门的饲养基地;腌笃鲜就是腌笃鲜,笋子的鲜味,火腿的香味,慢火细炖的精气神;这里的点心也是坚决的海派风格,即便面点大师辛师傅经常做点创新。我还喜欢这里的葱油拌面,葱香明媚。也喜欢这里的八宝饭,猪油掺杂其中,每一粒米都带着甜腻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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