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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否》 作者:小宽

第15章 我要我的滋味(5)

  事实上,我最喜欢的上海菜是草头圈子,这道菜我在北京没有吃过,只在上海尝过。如果刨根问底,这才是最草根的上海菜代表作(另外一个是虾子大乌参)。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上海菜才有了具体的模样,其实是吸收了宁波菜、苏帮菜和淮扬菜的诸多特点,甚至徽菜也给了上海菜许多影响,最典型的是一道红烧划水,许多人都以为这是上海菜,其实是安徽菜,由在上海做生意的徽商传到了上海。

  接着说草头圈子,所谓圈子,就是指肥肠,并且特指肛门附近的部位,如同陕西话中的葫芦头。这道菜成名于老正兴,圈子与草头,就如同绿肥红瘦,就如同红袖添香,端的是互相搭配,一个油腻,一个吸油。许多人对这道菜不感冒,但是好吃。北京菜中与此相对应是卤煮小肠,异曲同工。

  在北京吃上海菜,吃不出人间烟火味,在都是“花样年华”风情的臆想海派菜品中,我们见到的都是金大班,尹雪艳,都是外滩的浪漫;其实我更希望在北京吃到这样的上海菜:弄堂里来了几个穿着睡衣的人,抬眼望,各种横杆上搭着晾晒的衣服和裤衩。

  如果以此来衡量, 位于南城的味美斋还算一个。这是国营老字号,开了多年,生生把上海菜做成了北京菜,响油鳝糊许多地方都有,我最喜欢的还是这里。除了用料实在,这里的刀工也很讲究,从最细致的葱碎和蒜泥就能分辨,连这一点都做得仔细的厨师是叫人放心的。何况味道几十年不变,一直都是酱香浓郁,微微发甜。

  我还喜欢这里的八宝辣酱,纯粹的下饭的菜,里面有豆腐丁、猪皮、花生等等,微微有点辣,就已经算是辣酱了。还有这里的油爆虾,虾经油爆,表面油光润滑,虾壳薄亮透明,故又称“光明虾炙”。如果在家自己做,油爆虾宜用素油,如果用荤油,凉后即起白沙,令人望而生腻。在北京找不到小杨生煎,也找不到苏州临顿路的哑巴生煎,美味斋版的生煎出品还是不错,至少在北京,是我吃过不错的。

  一个地方的美食只有融入当地的市井生活,才觉得有趣。在北京则是内城的胡同里,清晨,天色瓦蓝,鸽子哨在天空盘旋,自行车铃声哗啦哗啦响起,有人倒马桶,有人坐在胡同里光着膀子吃一块西瓜,互相问候,此时坐在胡同边吃一碗豆腐脑,来两根油条即是美食。如果是在上海,弄堂里有细致的中年女人,手上菜篮里有鲜得金黄的小黄鱼,如果小黄鱼够大,就清蒸了吃,小黄鱼太小,就油炸了吃;有碧绿青菜,如果蚕豆上市,还有一小把蚕豆;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蹄膀,加入一小把黄豆,再加入喜爱的咸肉(如果有火腿就更好了),拿砂锅炖成一锅蹄膀汤……菜香味在里弄里传来,而我们坐在弄堂里的小馆子里,夹起一口草头圈子,配上一点温好的黄酒。

  春 饼

  在中国的美食传统中,美食都有时令属性,逢时按节细细享用,因自然调节而不逾矩。在春天就是春饼,而且限定在立春当天吃,意在“咬春”。一年有四时,分二十四节气,时令与风俗,成为文化体系中微小的单位,周而复始,成为循环记忆中永恒的部分。

  历史中许多食物都烟消云散了,在古人笔记中见到那些奇异吃食,光从字面中已经想象不出这是什么东西。春饼是少有的被广泛传承的小吃,《四时宝鉴》中说:“立春日,唐人做春饼生菜,号春盘。”1000多年后,我们依然在这一天,准备好春饼和菜、买来酱肉,切成丝,摊好鸡蛋,切成丝,卷裹而食。

  在个体记忆中,春饼除了有时令意义,更多的涉及家庭、温情、祖母、清贫而透露春光的童年,那一年的阳光似乎能透过薄薄的春饼,来到身边。

  小时候奶奶每年都会在立春这一天做春饼,春饼做起来简单,奶奶总是热水和面,面和得很稀,两块面团上下叠起,中间抹上香油,然后擀成博饼,在热锅上烙,微火,无需加油,中间凸起,再翻过来,片刻即成。因为有香油,中间可以轻易揭开,趁热抹上酱,夹生葱丝,一点酱肉,一点炒菠菜,炒豆芽,一点摊黄菜(也就是炒鸡蛋)。奶奶一边做,我们一边吃,嬉笑中,立春这个一年中的大事就恍然而过。与此相似的还有端午节的粽子、腊八的腊八粥、除夕的饺子。与其说爱吃春饼,不如说感怀幼时的温情光景,那些在奶奶腿边来回笑着穿梭,等待一张春饼烙出来的过往。

  生活总是越来越快速而简单,节气与时令,都是农业社会的词汇,在后工业化时代慢慢地只具有象征意义。有专门做春饼的店铺,可以随时吃到,也少了旧时的精细与讲究。

  汪曾祺写过一篇《食道寻旧》,讲述过他在老舍先生家赴宴:“是两个盒子菜。盒子菜已经绝迹多年,不知他是从哪一家订来的。那种里面分隔的填雕的朱红大圆漆盒现在大概也找不到了。”

  盒子菜就是搭配春饼吃的,以前餐馆里都备有朱红大圆漆盒,里面分成九个格子,在立春的时候装满各式搭配春饼的荤菜,往往有酱肉、酱肘子、酱口条、猪肚、猪肝、熏大肚、小肚、酱鸭,由餐馆送到家中,再随意搭配一些素菜,一起卷在春饼里吃。每一样都求本味,互不混淆,足够鲜美。

  如今只剩下了菜,盒子早已经消失不见。随之消失不见的还有那些说话唱喏,讲究捯饬。所谓小吃,最引人入胜的部分往往不是吃食本身,而是隐藏其中的市井生活的细节种种。春饼也有变形,变形为荷叶饼,遍布大街小巷的烤鸭店,与烤鸭一同食用;变形为春卷,经过油炸,口感酥脆。春卷倒是在越南发扬光大,成为在国外最为知名的亚洲吃食,不同的是中国的春卷是用面,越南的春卷是用米。

  我每年立春,也会试着在家操持春饼,按照奶奶的操作步骤,一二三四,却往往做不出奶奶的味道。我还是很认真地做着蹩脚的春饼,因为我相信,天上的奶奶此时正端坐在阳台的外面,看着我把两块面团上下叠起,中间抹上香油,然后擀成薄饼,在热锅上烙,微火,无需加油,中间凸起,再翻过来,片刻即成。

  老陕进城记

  在看《舌尖上的中国》之前,我并不知道有一种叫做黄馍馍的食物,即便知道,也并不觉得想吃,即便吃过,可能也并不觉得好吃。在纪录片中,绥德老汉黄国盛几乎虔诚地制作黄馍馍,似乎每一个黄馍馍都带着老黄一样质朴的笑容,这一刻,令许多人心动,黄馍馍这种平凡的小吃被沾染上了神奇的光泽。

  黄馍馍的原料其实简单,主要是糜子面和黍子面,其实就是黄米,黄米有糯与非糯之分,糯性的就是黍子,一般吃到的黄米炸糕就是黍子面;非糯性的就是糜子面。两者按比例混合,先上锅炒熟,温水和面,加入酵头发酵。黄馍馍有馅,馅是用红枣、绿豆、红豆做成。其实不难,味道回甘,丝丝的甜。

  《舌尖上的中国》播出之后,老黄很快成了当地名人,西贝西北菜的老总贾国龙有一次和沈宏非聊天,觉得可以把老黄请到北京,黄馍馍可以推广一下,于是他驱车到了绥德,请黄老汉进京。老贾在微博上发了一条消息,配上两个人的合影,不过这个消息却引来轩然大波。各种声音都有,有说老贾借机炒作的,有说是一次很好的市场营销的,这集纪录片的编导还给老贾打电话怒斥:“简直是胡闹,这就是商业炒作。”在许多人看来,一个乡下老农用石碾子勤劳地磨面,半夜三更起来做黄馍馍,拉着车去城里卖,这是一种原生态的生活状态,不应该去破坏。而从人性的角度,这种突如其来的名声与利益,也不是一个质朴老农能一下子接受得了的。这种讨论与上了春晚的“旭日阳刚”类似:在传媒时代,一个人的命运被传媒改变之后的膨胀与失落。

  老贾的出发点很简单,黄馍馍是一种健康的食物,应该叫更多人有机会品尝到,黄老汉应该能过上好一点的生活。最后,在各种争议声中,西贝西北菜还是和黄老汉签约,黄老汉做代言,并且他开货车司机的儿子到西贝工作。8月份之后,黄馍馍将在西贝西北菜出售,售价是每个3元。

  这里讲的似乎不是美食,而是一种普遍的悖论。在一个信息时代,传统的城乡二元结构已经被事实性解构,尽管我们都还拿着暂住证在北京讨生活。一种流行于乡间的小吃如何固守,如何创新,如何传承,如何走出去,这有点像鲁迅提及的“娜拉的出走”。

  黄馍馍是陕北小吃,同样是陕西,陕北与关中的区别犹如陕北民歌与秦腔的区别。关中大地盛产小麦,做面食得心应手;陕北是高原,黄土高坡,沟沟坎坎,更擅长糜子、黍子、荞麦。我还曾经去过陕北,陕北的食物明显更充饥,两三个个黄馍馍可以吃饱,在绥德县城,人们的早餐是羊杂汤、小吃的摊餭和碗跎。

  陕北小吃在北京出现的不多,北京有大量的陕西小吃,多是关中风格,比如肉夹馍、臊子面、羊肉泡馍……北京有不少家做陕西小吃的著名馆子,其火爆程度堪称一绝。以前我最喜欢去的一家叫黄河水,在三联书店边上,后来拆迁,风光不再。这里的肉夹馍北京前三,臊子面北京前十,如果加上北京排名首位的羊肉泡馍,这里人气火爆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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