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性学三论(8)

　　第三章 青春期的变化

　　幼儿的性活动等到青春期便会发生一些变化，最终变成正常的形式。前面讲过，青春期之前的性冲动大都属于“自体享受”，而到青春期之后，从外部寻找性对象成了性冲动的目的。之前，各个局部冲动都在单枪匹马地战斗，各快感区也各行其道地在其自己的性目的中寻找快乐，而现在，一个全新的性目的出现了——生殖目的，这需要各个局部冲动联合起来去寻求和实现，在这一目的的推动下，生殖区开始统治各快感区并为其服务。这时，由于男性和女性的新的性目的差异分化，两性的性发展开始各奔前程。男性的性发展因为其前后发展具有顺承的一致性，相对容易了解，而女性则有时表现出退化的形式，这了解起来相对复杂。现在，我们要像挖山洞一样两面开工，从性对象和性目的两个方面来分析研究性生活。

　　对男性来说，其新的性目的并不和以前的性目的背道而驰，它仍然可以通过性产物的释放来得到快感。实际上，整个性过程的最后阶段，或者最后的动作都能带来深深的愉悦感。这时，延续子孙的功能决定了性冲动的发展，一切都以之为中心，或者我们可以说，这时的性冲动已经完全是“利他”性质的了。当然，这种成功的变化主要是同它原来总倾向一致的缘故，导致它和其中包含的全部“部分冲动”在性质上具有相似性。同样，这个事实和其他情况也一样，如果新的关系和新的构造需要复杂的机制去完成和适应，而新的秩序却不能及时而完善地构建起来，就容易发生病态的紊乱。由此，性发展过程中遭受的抑制都可以导致性生活中病态的错乱。

　　第一节　生殖区的主导性和前期快感

　　从上述分析中我们可以清晰地了解整个性发展过程的主流和最后目的，但其中发生的一些转变，我们现在对很多疑问还不能作出明确的解释。

　　在幼儿的潜伏期里，外生殖器的成长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是受到压抑的，这我们都清楚。而一到青春期，外生殖器就有了明显的发育，这是青春期最明显和最典型的发展过程。与之同步的是，内生殖器这时也得到了发育，达到了一定的成熟程度，足够产生或承受性的产物，最终形成新的生命。在一段时间里，这个复杂的器官是无所事事的，它一直在期待着那还没有到来的机会。

　　根据观察，性器官可以通过刺激而产生兴奋，有三种来源可以产生这种刺激：1.经过我们所了解的那些性感区从外部世界传导给它；2.通过我们还不清楚的内在有机世界的运行机制产生；3.通过积淀着外来印象和承受着内在刺激的精神世界来传导。这三个方面的刺激最终都会导致同样的结果，即形成一种包括精神和身体上产生显著变化的兴奋状态，这是一种“性兴奋”的特殊状态。表现在精神上是一种奇特的和非常迫切的紧张感。在身体指标上，变化最明显的则是性器官，它随时可以准备进行性交活动，这种兴奋状态也可以说是做爱准备的阶段，具体表现为男性生殖器的勃起和女性阴道润滑液的分泌。

　　一、性紧张

　　为什么随着性兴奋会产生性紧张，现在心理学家对这个问题并没有统一的说法，这个问题现在还没有得到解决，但是其在解释性的过程中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我认为，这种紧张感或多或少都有一种不愉快的影子，因为，这种感觉本身一定会导致一种想要改变其精神状态的行动，表现为烦躁不安，这显然非常不符合通常所说的性快感的特点。可是，如果我们把性兴奋的紧张感看作一种不愉快的感觉，那么我们会得到与之相反的事实：性行为最终会给人一种非常愉快的感受。那么，我们可以这么说，性兴奋在带来紧张感的同时也会带来愉悦感，即使性器官还是处在性行为的准备阶段，如阳具勃起的状态，那么它也会有显著的满足感相伴随。可是，我们想问，这种不愉快的紧张感和这种愉快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当今心理学研究中最薄弱的地方就是关于快感和痛感的问题，我们现在要尽力避免牵扯到整个结构，最好就事论事。我们首先来回忆一下，那些旧的快感区是怎样开始适应新的秩序的。在孩子性兴奋的准备阶段时，各快感区就已经被分配了重要任务了。例如眼睛，它本来和对象离得最远，但是它却常常在追逐对象时发挥着最为重要的作用。一种被人称为“美”的特质从性对象身上发散出来，这吸引着眼睛去追逐，而这种存在于对象身上、能吸引眼睛去看的奇妙性质可以叫作“吸引力”。吸引力一方面引发性快感；另一方面则挑起性兴奋，唤醒处在沉睡状态的性激动。

　　另外，像手的抚摸等对其他快感区的刺激也有异曲同工之妙。一方面引起性行为准备阶段的各种变化，引起更大的快感；另一方面则不断地增加性紧张的程度。如果这种快感不能持续出现，就会变为一种非常明显的不愉快感。我们还可以通过另一种情况来说明，假设女人的乳房被人抚摸，但这个快感区还未达到性兴奋的状态，但它被抚摸的动作本身也是一种快感，同时，它又唤醒了性兴奋，从而希望得到更多的快感。那么，前一种快感为什么就能引发需求更多性快感的欲望呢？这是我们真正要研究的问题。

　　二、前期快感的形成机制

　　上面的例子所得出的结论是具有普遍性的，它适合于一切情况，快感区所承担的任务是相当明确的。首先是快感区自己的激动会造成一定程度的快感，然后这种快感增加了紧张的感觉，紧张感必然会引起特定能量的、能够完成性行为的动能。性行为的最后一步就是由一个快感区达到一定的激动程度之后才完成的，开始是阳具的龟头即生殖区本身，在阴道黏膜这个最适合它的对象刺激下产生激动，然后通过这个激动产生快感，随后通过反射产生行动力，最后在行动力的作用下将精液排出体外。这最后一种快感和先前的各种快感的发生机制明显不同，它完全是一种经过排泄而达到的快感满足，达到一种如痴如醉、飘飘欲仙的境地，由此原欲的紧张感就彻底消失了。

　　对这两种不同的快感，我们有必要赋予不同的名称来区别，前一种经由快感区的激动叫作前期快感，后一种由排泄精液而得到最后满足的快感叫作终极快感。前期快感和幼儿期性冲动的快感大致相同，但是幅度相对不大；而终极快感则是伴随青春期的变化，后来才出现的。我们可以用公式化的语言来表达终极快感的形成：即终极快感是幼儿期所取得的前期快感形式的不断累积，最终在最后的性行为中得到的更大的满足和快感，前期快感形式都是在为终极快感服务和积累。近日，我在另一个非常不同的精神生活的部分，发现了与上面相类似的情景，少量的快感可以引发更大的快感。我们也可以在这个领域中继续研究快感的性质。

　　三、前期快感存在的危险

　　但前期快感和儿童生活之间可能出现的病态关系也会随之加强。有一种危险是确实存在的，即前期快感赖以存在的表达机制严重威胁着正常的性目的，在性行为的预备期的任何时段，不论前期快感是带来过多的快感还是造成过少的紧张感，都会发生问题。实验证明，如果这一快感区或者说“部分冲动”，在儿童期已带来了非常强烈的快感，就会非常容易发生这种危险。如果再有其他的一些对它固定起作用的因素，那么儿童长大后，那种阻止前期快感转向终极快感的强迫性行为就会发生。许多性变态行为的机制就是这样形成的，停留于性行为的某一预备动作上而止步不前，这是它们的明显表现。

　　如果早在儿童期就能认识到生殖区的重要性，就能避免因为前期快感而造成的性机制功能失败。这件事情的形成比较适合于从八岁到青春期的童年后半段，这个年龄，生殖区的表现已和成人差不多了，如果这时通过性感区的满足体会到某种形式的快感，那么它们就是激动的感觉和性行为预备期发生变化的地方。而唯一不同的是，它们的性过程并不能继续，其结果仍然是漫无目的的。其实在儿童期，除了这种快感外，一定程度的性紧张也已出现，但由于情况比较少，我们不容易见到。所以，在讨论性欲的起源时，我们能非常理直气壮地说，这个过程本身就是性满足和性兴奋的混合体。或许大家早已明白，在我们开始探讨性的真相时，就已经把儿童和成年人的生活作了明确的分离。可是，我们现在需要对此作出一些调整，即儿童性欲既表现在偏离正轨的人的性生活里，同时也表现在正常人身上。

　　第二节　关于性兴奋的问题

　　目前我们还没有分析性紧张感的来源和性质，它经常是与快感区满足同时出现的（德文中“Lust”一词解释为带给人满足，同时引起更大程度的性紧张，形象描绘了性兴奋时的情形，这是值得我们思考的一点。“Lust”一般具有两种意思，一是性的紧张感，一是性的满足感）。有人说这种紧张感是经由某种方式来自快感自身，我认为这种说法是非常肤浅的，因为在排出精液的那种快感中，紧张感不但不会产生，而且可以消除一切紧张。这意味着，快感和性紧张的关系不是直接的，所以上述说法不仅不可能出现，而且没有道理。

　　一、性物质的作用

　　一般情况下，性兴奋的中止是通过释放精液来实现的，这是唯一一种方式。此外，性紧张和产物间还有一些别的基本关系。对禁欲者来说，梦境是性活动的唯一表现方式，这种性活动也可以释放出性物质从而带来快感，虽然每次发泄的时间不固定，但是也可以预料。积累而未能释放的精液，是造成这种性紧张的原因，最后它通过梦这种间接方式发泄出来。性欲是可以消除的这件事，同样说明了这种情况：假如没有精液积蓄，那么不仅性行为不能实现，甚至连快感区的激动状态也会消失。这意味着，即便经过适度刺激，那么也不再能带来快感。梦遗机制的上述事实看似非常有道理，由此我们可以得出，一定程度的性紧张或者物质积聚，是刺激快感区必不可少的因素。

　　通过上述分析，大多数人会明白，正是由于性物质的积聚才产生和维持了性紧张。因为积聚的性产物压迫着储存器的器壁，从而刺激了脊椎中枢，脊椎中枢将这种紧张状态继续向上传递，最后被最高级的神经中枢感觉到，形成意识上通常的紧张感。只有各快感区先通过生理上的通路和神经中枢相联系，才有可能造成快感区激动导致性紧张增加，这是唯一的途径。各快感区大大增加着激动的强度，若再加上一些性紧张，那么性行为的特殊动作就此产生，如果性紧张还没有达到引起性行为的程度，就只能增加刺激性物质。

　　克拉夫特·伊宾在描绘性过程时也赞同这种理论，但这种人人都很信服的理论其实也并不是那么完美的，其弱点在于：它只适用于说明成年人的性活动，而包括儿童、妇女和被阉割的男性这三种特殊情况是不能用这种理论来解释的，因为，我们在这三种人身上无法找到男人特有的精液的积聚。在这些人中，各快感区仍然是臣服于生殖区的统一调度的，可我们没有办法用性产物的积聚来解释这个问题。

　　二、内生殖器的重要性

　　通过阉割后的男性例子我们可以知道，性兴奋的产生在很大程度上和性物质的产生没有关系。他们的原欲通常并没有被阉割手术伤害而保留着，即使在手术后，还仍然存在摧毁欲望的行为。对此，我们完全没有必要感到奇怪，因为，在里格尔看来，男性的性心理不会产生新的变化，如果这种阉割发生在男性成年之后。这就是说，性腺和性欲没有关系，男人被阉割的情况和女性割除卵巢的情况是一样，这又一次证明了我们之前所说的观点，即性腺的割除并不能消除心理的性特征。但是，如果要想达到上面的目的，那么可以通过在青春期之前性心理非常微弱的时代进行阉割，这种情况是因为伴随着性腺的消失，很多其他一些抑制性心理发展的因素会发生作用，从而导致性心理的消失。

　　三、化学理论

　　通过实验，我们看到了解决性兴奋起源问题的一丝光明，即通过割除脊椎动物的性腺，如睾丸或卵巢，以及对这类性器官实施种种移植手术的动物实验。有些人如E. Steninach已经通过这种实验改变了动物的雌雄，并且随着肉体的变化，使它们的心理性别也发生了改变。通过实验证明，在性腺中影响性特征的力量是从那些“青春腺”的间隙细胞的分泌中产生的，而不存在于产生精子或卵子的地方。也许在未来会研究发现，这种青春腺的分泌物也是两性的。虽然，它们不一定是体内唯一能生产这种促成性兴奋即性特征区别的器官，但由此会证明高等动物的双性理论是有着解剖学的基础的，并且这种新发现和我们熟悉的甲状腺对性的作用具有相似性。我们可以认为，性腺的间隙组织会产生一种特殊的化学物质，通过血液传播，对中枢神经系统某一特定部位产生影响，引起紧张感。我们通常在某些错入人体的毒素的作用中可以看到，这种“毒性”刺激仅表现在某一特定部位的变化。

　　实际上，仅从理论角度来说，那些导向性过程的单纯毒素或生理性刺激也远远超过了我们的能力。我并不是偏袒这种假说，我从中要用的是它的根本精神，或者说，只取其要受化学变化的影响这个事实。拥有这一点，我们就可以更合理地解释这种现象。我知道，现在有一个非常重要但是鲜为人知的事实对这种化学理论有帮助：那些对咖啡或者其他东西成瘾的人，当他们中毒或者突然戒掉时表现出的症状，和因为性生活受到干扰而导致发病的神经症患者表现出来的征兆有着非常多的相似性。

　　第三节　原欲理论

　　为了理解性生活的心理表现，我们提出了一种辅助性概念，即“原欲”（Libido），这和认为性兴奋有化学基础的理论遥相呼应。我们将一种与生俱来的来自潜意识的力量称为原欲，它能测定性兴奋领域内的不同阶段及这些阶段的变态表现。我认为，由于其来源和属于哪种心理过程不同，原欲也是千差万别的，既有量的差别，也有质的不同。

　　为了表述下面这样一种假设，我们将原欲从其他心理能量中分离出来：机体性活动是通过特殊的化学变化过程来获得营养的，除了性部位造成的性兴奋，全身各器官也是性兴奋的源泉。由此，我们可以建立起一种原欲量子概念，并将其在心理中的表现称之为“自我原欲”（Ego—libido）。我们观察到的性心理现象就可以通过自我原欲的产生、增多、分配和转移，来作出合理和令人信服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