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妈妈，别再牵着我的手(2)

　　每天都是牵着她的手，把她送过校门口的那条小马路，然后看着她蹦蹦跳跳进了校园，才肯回头离开。看看我的周围，像我这样的妈妈竟不在少数。她们有的坐在树荫下织毛线，有的干脆站在大门口，等着下课的铃声一响，马上到大门外给孩子递上一点零食或水。“可怜天下父母心”，在那个校园外，真是体现得淋漓尽致了。

　　起初的日子，她总是特别的没有安全感，新到一个环境里，陌生的校园，陌生的老师同学，让她觉得特别孤独，每次下课，她总是跑到大门口处看我还在不在。学校的大门是关着的，她只能从大门里面向外望望我，看我站在马路的对面她就高兴地和我摆摆手，然后才跑回去上课。每次看着她恋恋不舍地回去，我的心里都是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尽管就站在校园外面等着她，心里头还是有许多的不放心，怕她忘记了去厕所，怕她玩起来忘记上课时间。总之，只要看不到她，心里就空空的。

　　那些牵挂与担心却不敢在她面前表现出来。我还是得想办法让她早点适应那里的生活。回家的饭桌上，我总是不时地向她灌输多交朋友学会坚强，让她主动讲述学校里有趣的一些人一些事。她慢慢喜欢上了新校园的生活，说话做事明显成熟了许多。

　　就这样风雨无阻地陪她过了一个多月，她渐渐适应了学校里的生活，朋友多起来，下了课也不再老是跑到大门口处看我了。

　　那天吃饭的时候，她忽然就小大人似的和我说：“妈妈，以后不用陪我了，我自己能行！我们班上有好多同学都是自己上学。”我有点吃惊地瞪大眼睛，这就是那个暑假里还动不动赖床哭鼻子的小不点吗？怎么忽然之间就长大了？我大大夸奖了她一番，试着让她自己去上学，但我说要亲自看着她自己过一次马路才能放心。走到路边，我又习惯性地紧紧拉住了她的小手，忘记了松开。她忽然就挣脱了我的手，欢快地向对面走去，边走边回头向我摆手：“妈妈，别再牵着我的手，我自己能行！”我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她小心地躲避着来来往往的车辆，终于安全地走入校园，一颗怦怦乱跳的心才算平静下来。

　　新学期的校门外，又有一批新家长天天等候在那里。他们可能也会像我一样，牵着孩子的手，陪他走过一段，然后就轻轻松手，在孩子的背后温柔地注视着他们前行。也有一些家长，始终不能放下那颗牵挂的心，在孩子读书的路上，放下手头所有的工作事务，专一陪着。

　　在送淼淼上学的那段时间，曾经认识一位五年级学生的家长，她从儿子读幼儿园就开始了自己的陪读生涯，一直坚持到孩子读五年级，依然不能放心地放手，每天还会等候在儿子的学校门外。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敢于“横眉冷对千夫指”的台湾作家龙应台，一支利笔寒光闪烁，直刺时代的心脏，可在她的散文名篇《目送》中却留下如此婉转温柔的文字，那一抹温柔如微风吹拂，那一份深情却让人泪湿双颊。

　　普天下的父子母女，不都要如此走过？我们总要在不断地目送中看着他们渐行渐远，慢慢走向属于他们自己的世界。

　　5.放手不放任

　　从老家辞了工作，带她到部队，便一直在家里闲着，她就是我生活的全部重心。又因她读书比别的孩子早了一年，从她上学的那一天起，我就开始了自己的陪读生涯：每天定时陪她复习功课，定时给她检查作业，和她一起背诵课文，一起做算术。这样的效果很是不错。

　　她有很强的好胜心，她总喜欢在和我比赛时能胜过我。而在我一次又一次地“输”给她后，她的成绩稳而好，小小年纪竟也跑在全班同学的前头。我和淼爸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这种情况持续到二年级时，我却有了一个心痛的发现：她越来越依赖于我的陪伴。写作业一定要我坐在旁边，写好的作业一定要交我检查之后才能放心地收起来，写完作业，乱七八糟的书桌一定要等着我去替她收拾。有时候，我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时间去陪她，她竟不知如何开始，怔怔地坐在书桌前干等着我快点过去。想想自己教给孩子的不过是书面上的一些知识，想方设法让她掌握的也是那点儿东西，可孩子最需要的是良好的学习习惯和自立能力，这将是她终生受用的东西，我这个做母亲的却没有教给她。

　　思来想去，我决定狠心放手，让她自己去适应学习生活。

　　再放学回到家，我郑重地向她宣布：从今天起，你要自己写作业，自己检查，自己背课文，自己收拾书包，总之，以前妈妈替你做的那些事，你要学会自己做。

　　她不解地望着我，最终还是懂事地点了点头。

　　她真的没有再让我陪，放了学自己就坐在书桌前认真地写着。我偷偷跑去观察，看她极认真的样子，也就放心了。可她写作业的时间明显拖长了，常常要到天黑才能写完。总要有一个适应过程，我这样安慰自己。为了不让她继续有依赖心理，我狠着心不去为她检查作业，而是待第二天老师批改完了才看一下。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另一个让人痛心的事实又出现了：她作业本上红叉明显多起来，以前总是红红的“优”字，那会儿竟全成了“乙”。她从一年级开始就学着写作文，在我的帮助下，每次她的作文都被当做范文在班上读，可自从我放手，她的作文很少再有那种待遇了。失去了我的帮助搀扶，她从班里的优等生一下子跌下来。对那种境况，她着急，更多的是委屈不解。每次看着她委屈的眼神，我心里也有些难过。可还是狠着心走开，由着她自己往前走。虽然那个过程有些艰难。

　　这种境况持续了半个学期，她的班主任终于打电话找到我，问我说孩子的成绩怎么下滑得这么厉害。当我告诉她我已放手时，她直批评我糊涂：“哎呀，让我说你什么好，放手培养孩子的独立意识是件好事儿，但放手不等于放任，你也得慢慢松手让孩子有个适应的过程啊，一下子松手不管，孩子不摔倒才怪。”

　　糊涂妈妈，又做了一次糊涂事。都说没有天生就成功的父母，也没有不需要学习的父母，那么多杰出的父母，没有一个是轻易就能取得成功的。成功的父母是不断摸索学习的结果。

　　知道了问题出在哪儿，我试着一改以前全放手的做法，还让她独立完成作业，但有空时我会找一些好看的故事书和她一起读，让她体会阅读的乐趣。晚饭后带她到野外散步时，还和以前一样随时和她回忆当天的学习内容，遇到她回忆不起来的重点难点，就带她一起回去查找课本。她又快乐起来，因为她尝到了成功的喜悦，在她看来那才是真正的喜悦。尽管她的作业本上偶尔还会有红叉，但她充满了自信，因为那一个个大红的对号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她的作文里的言语尽管充满稚嫩，可那毕竟是她自己一句一句想出来的。

　　漫漫人生路，我们当父母的不可能陪着孩子一直走下去，总要有放手的时候。放手不放任，给孩子一片独立的成长空间，与孩子保持一个恰当的距离，又在适当的时候给予他们及时的提醒与帮助，这样的父母才算真正合格吧。

　　6.开满鲜花的“检讨书”

　　淼淼怯怯地递过那次考试的试卷，低低地说：“数学做得不好，妈妈。”我接过来看到了上面红红的“89”，接着她又把语文卷子交给我，脸上露出少许的喜色，“98”。这其实是我料想中的，但我还是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嗯，宝贝很能干，不过数学偏低了点，是不是有点难度呀？”尽管心中有那么一丝不快飞快地掠过，我还是照例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下。可能是一种习惯，我从不愿意在孩子自以为不如意的时候再对她雪上加霜。

　　那天是周五，她照例不急着做作业，进门放下书包就打开了电视。

　　“王淼，先把错的地方改过了，再来看电视。”我一边在厨房里忙碌着一边提醒她。“知道了，妈妈。”答应得很干脆，可是过了半天依然没有动静。我再提醒她一次：“错了的地方要知道错在什么地方，下次不能再出现这样的错，知道吗？”这次她连答应也没有答应了，完全沉浸到电视节目中去了。我忽然不知哪来的火气，跑到她的房间“啪”一下就把电视关掉了。她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这样，也同样生气地瞪着我，怪我在她看得最起劲的时候打断了她。望着她倔强的小脸，我所有的不满就全在那一刻爆发出来：“不要以为你自己已经做得够好，不要把眼睛老盯在你后面的人，你为什么不往你的前面看？！”她依旧不吱声，紧紧地咬着嘴唇儿，却不让眼里的泪掉下来。

　　若在平时，我会喜欢她这种倔强，我喜欢有个性的孩子。可那一刻，我看成她对我的挑衅，才七岁的孩子，居然就不服气我的说教了。

　　“你出去，到外面站着想想你自己，你最近都有什么成绩。你的字不是越写越漂亮，你的作文也退步了，不再当成范文来读，你的数学还是改不掉粗心的毛病……”说起她的缺点我竟如数家珍，直到她眼里的泪再也兜不住，吧嗒吧嗒地掉下来，我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我把孩子的自信心打击得七零八落却还在那儿喋喋不休，怒气几乎让我失去了做母亲的理智：“去写一张检讨书，反思一下你的错误！”硬硬地丢给她那句话，我一个人跑到自己的房间生闷气，原来的好心情早已荡然无存。

　　她在自己的小书房里忙活了半天，我甚至听到她低低的啜泣声。

　　想想自己做得真的可能太过分了，可我逃不脱望子成龙的那份父母心，偏偏又是个极拙劣的母亲，没有半点耐心。几次想走过去安慰她一下，又还是忍住了，应该让她对自己的做法有些反思。也许因为她年纪小小就进了学校，我们总是刻意要培养她的自信，却不想又让她产生了另一种错觉，她从来就没有想到过失败是什么，也体会不到失败的痛苦，即使她没有做到最好，她也能为自己找到合适的理由，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她终于从自己的房里走出来，脸上还带着泪痕：“妈妈，检讨书写好了，给您看，不要再生气了，我以后不这样了。”我接过她手里的检讨书，眼睛都直了，这哪是什么检讨书，分明是一张漂亮的图画。一张24开的白纸上几乎画满了各色的小花儿，她竟然用花边来把自己的“检讨”书装饰起来。我看看花的包围中的“检讨”：妈妈，您说我的字写得不漂亮，可是我每天回到家都六点多了，老师布置那么多的作业，如果我把字写得很漂亮，我就要写到十一点，我累，妈妈。您说我的作文没有当成范文了，可那全是我自己一句一句写来的，没有妈妈在一边教我一句了。我做数学老粗心，我也不想，可我不知道为什么老也改不掉。您说我老把房间搞乱了，我以后改。我给自己订个计划，以后照着办，早晨六点半起床，五分钟洗漱，十分钟吃早饭，七点钟上学；中午吃饭时绝不看电视；晚上写完作业才能吃晚饭，看半小时电视，洗漱上床，看书半小时，睡觉。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我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了，特别当我看到她最后给自己的注明里：每天至少要看半小时电视，最多看一个小时的课外书，我的泪真的掉下来。她几乎就没有看电视的时间，每天背着重重的书包奔波在学校和家之间，每天半小时的电视节目竟然成了她的理想。而她看书的时间又似乎太多了，除了学好课堂上的内容，妈妈还要给她安排好多自以为对她有用的课外书，什么《名人的少年时代》，什么《十万个为什么》，什么《作文指导》，因为妈妈不断地告诉她要多读书才会有出息。我们在替她安排着每一步路的时候，唯独忘记了将她的童年给她留出来，留给她到外面疯跑的时间，留给她在纸上乱涂乱画的时间，留给她让她做一个七岁小女孩的时间。

　　而在她的妈妈近乎刻薄的批评后，她一边流泪一边制定着自己的学习计划，却没有忘记用些美丽的花儿来把自己的“检讨”装点得漂亮一点。那一刻她小小的心里一定是受足了伤，因为她最信任的人却用了许多最不该用的字眼来形容她打击她。如果换成我们成人，我们可能会写一份比较体面深刻的检讨却把一份委屈与恨埋在了心里。她能把那些美丽的花儿涂满自己的“检讨”书，正因为她的心里开满芬芳的鲜花，她并没有因为妈妈的否定就改变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她所谓的检讨只不过是自己对生活最真实的表达。她依然能在妈妈眼中的“错误”里找到自己的优势，比如她的独立学习的能力，她能写好字的本领，而这一点远比她能看几本书更重要。因为在她以后的生命历程中，会有比这更残酷的竞争与否定等着她。能够在挫折中找到自己的发光点，能够有欣赏自己的勇气，这有时要用一生的时间来学习，而我差一点就给她毁掉。

　　当孩子享受成功的喜悦之时，在给孩子鼓励表扬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出明确具体的要求；当孩子处在困难失败的时候，给他的不是呵斥而是更多地看到他的成绩，对不足之处给予点拨，帮他重新建立自信心；当孩子出现较大的过失时，除了明确指出孩子的过失，不宜过分唠叨，这时的孩子最需要的是理解、同情和体谅，此时的循循善诱往往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这么短短的几行字，是我走过多少年后回头才能写下来的，那时，那个笨拙的母亲根本不懂这些。

　　《爱经》上说：“如果你想保持自己的美丽，就必须克制自己的坏脾气。暴怒是野兽的本性，而文雅平和则是人的优点。”你的愤怒也许都有理由，但于现实却是无济于事。

　　我认真地将她那张开满鲜花的“检讨”书端端正正地贴在了我卧室的墙上，它不再是孩子的“检讨”书，却成了我这个做妈妈的“教科书”。因为小小的她教我懂得，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母亲，任何时候都不要失了内心的宁静，不要让愤怒控制了自己的情绪，更不要把这份垃圾情绪转嫁到孩子的身上。在这一点上，一个七岁的孩子已远远比我强。她用鲜花修补妈妈带给她的伤害，在自己的心灵底片上，也在妈妈的心灵底片上留下了那张永远美丽的画作。

　　7.拜女儿为师，不亦乐乎

　　我喜欢古典诗词，家里诗词鉴赏的书买了不少，有空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下，可记住的却很少。加上自己做事缺乏恒心，往往只有三分钟的热度，买回的书大多只翻了一点点就被冷落到书柜一角了。我却极希望已上小学的她多受一些中国古典文学的熏陶，可她对此似乎没多少兴趣。上学之后，课业繁重，她对古诗词已没有了小时候的兴趣。

　　忽一日心血来潮，我对她说，做我的老师吧，每天督促我背诵一诗一词。这样做的目的，也是为了重新激发她对古诗词的兴趣。她听了很是兴奋，很痛快地答应了，并一心一意地做起了我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