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驾车来到谢赫萨迪格·艾布·赫拉特的墓地，点燃蜡烛，坐在他的坟头前读《古兰经》开端章，然后又回到拥挤的交通要道上。我想通过此举保护我的梦境，害怕自己的内心失去平静，头脑中又将充满噪音。我害怕生病，担心在自己的天空中出现一些黑鸟。我想现在自己有能力行之有效地适应目前的生活环境，就像海里的鱼、森林中的野兽善于保护自己一样。我将尽力忘掉去神话世界旅游的故事，只记住我从神话世界中带回的经验，以便加深我与大自然表面的关系，理解它的奥秘。我现在可以注视这种表象并与此对话，明白万物所讲述的秘密的语言。我不再忽视树木发生的变化，或者漠视天上飘动的云彩。现在世间的一切都引起我心动，蜘蛛织网的情景，蝴蝶飞舞的动作，小小蚂蚁身驮大于自身体积的物品，吃绿叶的毛毛虫，这些都促使我驻足观察它们的活动，倾听它们的交谈。我关心天上云彩的聚散，留意天际光明与黑暗的战斗，我与处在变化之中的大自然建立了亲密的关系，明白了将我和大自然联系在一起的根本原因，因为大自然是人类的朋友。当师生之间发生冲突时，我不介入任何一方，当政治团体之间出现分歧时，我也不接近任何一方。

　　我发现精神锻炼可以使自己的心情归于平静，便坚持每天早晨练习精神操。我精心安排日程，包括那些社会活动，以免顾此失彼。我过去习惯于独处，一个人生活在自己的围墙里，徘徊在记忆的城市和梦境的城市之间，忙于研究已过去的时代，寻找不会来临的时代，试图实现两者之间的联系。我对周围的人尚没有真正的了解，有点感到遗憾，因为我忽视了他们的温情，我不知道能否建立和同事之间已坍塌的桥梁。我尽可能地陪伴同事，我知道，当我到同事家串门时只是为了社会交际的需要，而内心并不愿这样做。尽管我竭尽全力，想和周围的人建立密切的联系，可内心却希望生活在一个不受时间和地点约束的世界里。在我的头脑中，那个无拘无束的世界时刻在召唤我，我有一种预感，总有一天会找到通向这个世界的路。虽然古代的城市已不复存在，神话时代也已经结束，但是有些东西仍然在一定范围内存在，它存在于我的记忆中和心灵里，并寻找新生的机会。

　　我白天忙于科研活动，晚上忙于串门，以便增进与同事们的关系。我试图将自身矛盾的双重性格合二为一，用一种受欢迎的方式与人们打交道。我还试图把各个彼此冲突的时代合成一个时代，把梦想时代与现实时代合在一起。我尽可能地保持这种均衡，以免破坏宇宙的秩序。可我的身体却吃不消，我感到身心疲倦，其明显表现是我的胃酸增多，不时感到胃痛，这预示着我快犯病了。我回到课堂讲课，是我精神康复的标志。我努力使自己镇定自若，避免精神崩溃，防止房门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头上再出现黑鸟。我想多干些事，身体虽然感到疲乏，但精神上会觉得轻松些。此外，我想通过艰苦的体育锻炼，使自己的健康状况有所好转。我还有意延长睡眠时间，以便使自己的身体得到更多的放松。我每天晚上十点钟就上床，在床上睡十个小时。这样一来，我成功地减少了胃酸的比例，但尚未能完全消除胃酸过多的现象。我知道，我难以长期维持这种均衡，我的生活中需要出现奇迹，把我从这种困境中解救出来，以免自己倒在黑鸟翅膀的噪音下。

　　毫无疑问，这种奇迹不会轻易发生，可我却期待着奇迹的到来。我想，奇迹到来的方式，肯定会不同寻常，就像一座山在一位卖柴的穷人面前突然裂开一个山洞，洞中有许多珍珠、宝石、珊瑚、金项链。

　　我利用周末，参加了文体活动委员会组织的部分师生去古里纳市旅游的旅行团。周末加上国庆节一共两天时间，我正好利用这次旅行去看一看向往已久的这座古城。我们于傍晚时分到达位于山岗上可以俯瞰城市的旅馆。我取了房间钥匙，立刻上床睡觉，因为我担心睡不好，通常每到一个新地方很难入睡。可没想到，我的头刚挨上枕头就睡着了。数小时后当我醒来时，房间里还是黑的。我推开挂着门帘的玻璃门，走到阳台上。凌晨的微风吹拂着我的脸，像花露水一样洒在我脸上，凉凉的，但令人振奋。新鲜空气吹进了房间。眼前的绿山蜿蜒连绵，莽莽苍苍。我看了一眼手表，现在离约定好的早餐时间和集体出发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我穿好衣服，出门欣赏绿山的春色。我步行登上山岗，注视着被露水湿润的花草，树叶青翠欲滴。我踩在这块人迹罕至的土地上，脚步声惊醒了睡得正香的鸟。一些鸟叫起来，有的鸟惊飞了，有的鸟还在鸟巢里。秀丽的山色使我想起了自己在一位名叫布杜尔的姑娘陪伴下在山间小道上行走的情景。当时我是另一座城市的国王，生活在与这个时代不同的时代。梦结束了，世界发生了变化，但是自然景观依旧。我抬头远眺，远方的天际正显露出日出前黎明的淡淡的色彩，我想继续朝前走，可实在抑制不住陶醉的心情，便坐在一块石头上，注视着如梦如幻的天际。笃香树、松树、野百里香送来了阵阵清香，我大口呼吸森林中的新鲜空气，享受晨游的快乐。我问自己，每天早晨醒来时没能看到日出的原因。现在我将一改过去的老习惯，在这里等待日出，观看太阳怎样发亮、发光，冉冉升起，映红天际，照亮天空。此时，我的心中有一种预感，今天的太阳将成为一个新时代的开端，以往拒绝来临的时代伴随着太阳的升起即将来临。我觉得精神格外振奋。就在这时，我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名女子清脆的声音在石头和树木间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