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回校后，我将借给你一本。但你要收好，别让你父亲看到。因为它将引起任何一位传统的父亲的不安。”

　　“你放心，在我的生活中没有这样一位父亲。”

　　实际上，我并不担心她的父亲，而担心这种美景难以长久。今天早上见到她，给了我一个惊喜，可是我能够经常见到她吗？我梦中的老关系能够重新恢复吗？我知道，在自己奠基的城市里，爱情是城市的标语，爱情被刻在传统的石头上。我从20岁起就开始等待这位女子的到来，可她却姗姗来迟，直到我快满40岁，她才驾到。

　　小鸟停止了歌唱，离开鸟巢开始觅食。一只小鸟飞到我们身旁寻找食物，它显得很友好，对我们也很放心，看样子它刚离开襁褓不久。我想打破这种沉默，但很快发现这次沉默不是空虚的沉默，而是富有内涵的令人惊奇的沉默。我看见这只鸟离我们越来越近，开始勇敢地啄她手上的药草。我扪心自问，是什么力量把我吸引到这位姑娘居住的城市，从而谱写了我和她之间的爱情佳话。梦结束了，城市消失了，这位姑娘现在又出现在我的路上，我从梦中醒来时，发现她正在山林间等我。这种力量是积极行善、同情两位失散的恋人的善良力量。我将充分信任这位姑娘，因为她比我更聪明，比我更理解我的利益。阳光透过树叶，照耀着大地，照耀着这位姑娘的脸，我注视着她脸上的光亮和影子，摇曳的光亮和晃动的影子时分时合，仿佛在快乐地跳舞。她见我长时间凝视她的眼睛，便抬起头看着我。我将视线转向小鸟，仿佛害怕正视她的具有深刻洞察力的眼睛。她肯定从我的目光中读到了类似沉默的礼拜，因为她能够接收到一个爱她已近一千年的男人的信号。我对她说：

　　“我不认为我国妇女中有谁像你这样完美。”

　　我在说这句话之前曾犹豫良久，担心说这句话会让她感到害羞。但这句话是实话。我深知，如此坦率地表达出自己的看法，并非像对开放社会的妇女讲那么容易，因此男人说这话时须当心。我提醒自己小心谨慎，以免被她周围带刺的铁丝网所刺伤。她这次用英语回答说：

　　“美丽在观赏者的眼睛里。”

　　（Beauty is in the eye of the beholder.）

　　这句话意味着她承认我是用一种不同的眼光看待她。她用英语回答，是因为用阿拉伯语讲出来有点不好意思。我鼓足勇气，跨跃铁丝网，坦率地说：

　　“所有的事物与你的美丽相比都要打折扣。”

　　她站起来，拂去沾在裤子上的枯草，看着离我们不远处的一块石头。她跑过去拣起这块石头，犹如发现了一个宝贝。这块石头是古建筑石柱上的一部分，上面刻有文字。石头上雕刻的文字系古代文字。我们注视着雕刻在石头上的文字，但不明白其意思，也不清楚这块石头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或许这块石头是古代神庙上的一块，而这些文字只是异教徒的礼拜词。我说：

　　“抛在野地里的这块石头不会有多大价值。”

　　可是她仍然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石头上雕刻的字迹，一边问我，一边自言自语，这些文字真的是礼拜词吗？我想起古里纳城曾经崇拜过女神伊兹丝，并为女神建造了神庙和塑像。于是，我从珊瑚城的诗人亚古特的歌词中取了一段，并略加补充和修饰。我忘记了古城遗址上的一切，只看见站在我面前的这位女子。我为她翻译刻在石头上的文字。

　　“献给你，尊敬的女神。你的权势威震四方，黎明中的鸟，梦中的树，天地万物都属于你统管。我向你祈祷。

　　你的苗条的身材像光线一样柔美，

　　你的白嫩的脖子俊秀光润，

　　你的姣容宛如天使的赞美诗，

　　你的秀发是用夜色造成的，

　　你的丰满的酥胸远胜四季的果实，我向你祈祷。

　　神圣的女士，你的美丽为世界增光添彩，

　　我祈祷。”

　　她笑着说：

　　“这不是祈祷词，简直就是一首情诗。你从哪里找到这首诗？”

　　我们扔下石头，开始往回走。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在我梦中的名字，当我问起她的芳名时，她说她叫“赛娜”。我很高兴她的真名和她在我梦中的名字很接近。“布杜尔”意为“圆月”、“满月”，“赛娜”意为“高贵”、“华丽”。我暗自谦恭地对她说：“我爱你。”

　　我和赛娜一回到旅馆，就听到参观完遗迹比我们先回到旅馆的旅行团伙伴们的高谈阔论。我与这位控制着黑夜和白天的万物的女子独处的奇妙时刻结束了。但是，巧遇赛娜仍然使我感到兴奋不已，我想拥抱每一个人，让他们和我一起分享心中的快乐。午休后，旅行团前往城市博物馆参观。途中，我留心观察赛娜，让我感到宽慰的是，赛娜的手指上没有戴订婚戒指或结婚戒指。可我仍然感到不放心，我从远处继续观察她，以便了解她是否有男友和她一起参加这次旅行。当我发现她同所有的团员亲切交谈时，我才放下心来。在此之前，她和旅行团的其他女士坐在一起吃午饭。到达博物馆后，赛娜由一名年龄比她小的男生陪着参观展厅，我没有发现他俩之间有让我感到忧虑的事发生。旅行团的大多数成员都围着导游，听导游做讲解，而我一个人落在后面。赛娜见我独自一人站在伊兹丝女神的塑像前便走过来，同我一起欣赏这尊塑像。这尊塑像和真人一样大小，看上去伊兹丝穿着一件饰有红线的衣服，虽然年代已久，但衣服的颜色尚未褪尽。苍天的女儿站在那里，她的额头上盘着一条蛇，这是她的一个标志。她的面容保存尚好，只是鼻尖被岁月磨掉了，减去了她的一些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