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出了什么事？”

　　我感到难堪，四肢仍在发抖，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紧张，惊慌失措地大声呼叫。

　　“我以为幽灵从这些废墟中跑出来，把你抢走了。”

　　我坐在神庙的台阶上，她见我神不守舍的样子，担心地说：

　　“我希望你没有病。”

　　“我挺好的。只是这轮太阳……”

　　我没有说下去，天空中的烈日晒红我的皮肤倒没有什么关系，可与今天的太阳一起升起的这轮“艳阳”若离我而去，我可受不了。赛娜亲眼看到，她刚离开我不久，幽灵就开始侵袭我。现在我又见到了赛娜，决不让她再离我而去。这名女子不是幻影，我没有病，她就在我身旁。我可以借助她的手站起来，以此证明她的到来使我充满生机与活力。

　　“我们现在回旅馆吗？”

　　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想留下来和她在一起。我见她向饭店的方向走去，便加快脚步走到她旁边。我们这次路过遗址时没有留意观察，因为我们此刻向往的是另一个世界，另一座城市。时间又缓慢地回到充满约会、日程安排的例行公事的俗套里。我们开始默默地攀登高地，一股清新的，令人振奋的微风从树林那边吹过来。我们来到一块潮湿的洼地，一群鸟从我们头顶飞过，我们的目光追随着这群渐渐飞远的鸟，直到它们消失在遥远的天际。此后，我们慢慢地往回走。

　　我一回到房间，就感到孤独和忧伤，宛如一个没有父亲、没有母亲的弃儿。我不知道这种情感从何而来。今天的朝阳为我带来了一个新黎明和一个新的时代，我实现了最动人的期盼，遇见了梦中的赛娜。可此时我为什么会感到忧伤呢？刚才我还在想象中举行盛大的婚礼，可欢乐却突然烟消云散，我的胸中仿佛塞满了碎玻璃。我计划养足精神，参加今天晚上将举行的晚会。可我没有睡着，想着想着竟哭起来，禁不住黯然泪下。流过泪后，我感到舒畅多了。

　　晚会开始了，男女团员手拉着手一起跳舞。我们在森林中的空地上点燃篝火，然后像贝杜英部落一样围着篝火跳舞。我们周围的树林里充满黑暗和秘密。挂在我们头顶上方的一根粗树枝上的录音机发出嘈杂的音乐声，赛娜在我对面跳舞。火舌映照着她的脸。我的眼前闪现出拜火教的情景，赛娜犹如用她的圣火照亮宇宙的女神，而我像一个毕恭毕敬的朝拜她的拜火教僧。我凝视着火光，火光照亮了赛娜的额头和下巴，她的两只乳房像两只火鸟一样跳动着燃烧着她的衬衣。我消失在她的光辉里，畅饮着思念她的美酒，我觉得过去的岁月只是前往朝拜她的美丽的旅行。火、水、空气和土的因素在我的身体里起作用。我离开自己的位置，站到赛娜的身边。我用手牵着她的手，我的手指握着她的手指。我想把我的火，我的水，我的空气，我的土，与她的火，她的水，她的空气，她的土和在一起，以便使我们合为一体，形成时间不能把我们分开的一个整体。我和她一起跳舞，我的身体合着她乳房跳动的节奏，我嗅着她的不时飘到我脸上的秀发。

　　舞蹈结束了，篝火熄灭了。我回到房间，很快进入甜蜜的梦乡。我在梦中看到宇宙又回到它美妙的初期岁月。这个世界没有别人，只有赛娜和我。我们相拥坐在森林中。我们与老虎、狮子、大象、猴子和羚羊和睦相处。这些动物和我们作伴，服从我们的命令，和我们一起游戏和欢笑。

　　第二天，旅行团全体成员一起去参观一个农业项目，项目主席款待了我们，并为我们提供了包括烤羊肉在内的丰盛的午餐，他还热情洋溢地发表了关于振兴农业的演说。

　　旅行很快结束了，我回到了家，又和一个陌生的妇女睡在一张床上。我扪心自问，当这位女子和我生活在一起的时候，我为什么既不喜欢她，又不能善待自己。也许这就是社会习惯和法律的作用，因为我与她的关系是得到过安拉天使的祝福的，正统的合法的关系。尽管我们睡在一床被子里，又有天使的祝福，然而我和她之间的距离不仅没有缩小，反而日趋扩大。

　　我度过了思念赛娜的一夜，我希望黎明赶快到来，以便早一点见到赛娜。上班的时间到了，我带上一份承诺借给赛娜的论文，来到与其他几位讲师合用的办公室，等候赛娜的到来。当时只有谢阿班老师在办公室，他收拾好自己的材料，锁上办公桌抽屉，准备去法院。谢阿班除担任英语讲师外，还指导法院的翻译工作，为自己挣点外快。他一边不停地咳嗽，一边说，他做完晌礼后直接去法院，今天不能回学校。若有人问起他来，就请我照此回答。他站起来准备离开办公室时，赛娜进来了。她穿着一件手织的羊毛衫，下身穿一条黑色的布裤，脚蹬一双白色运动鞋，将头发梳成一个独辫放在胸前。我高兴地站起来迎接她，我为她搬了一把椅子，放在我的办公桌前，然后出去为她端咖啡。当我返回办公室时，看见我的同事还呆在办公室里，他仍然站在赛娜旁边，手撑着赛娜坐的椅子靠背，嘴里不停地说着欢迎和赞美的话，好像赛娜是来办公室找他的。谢阿班见我进来，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我把自己的博士论文交给赛娜，她开始阅读论文的目录。我等谢阿班老师去法院和做晌礼，可他却打开了已上锁了的抽屉，从抽屉里取出一本书，装模作样地看起来。我对赛娜说，你小点声朗读，以免传到别人的耳朵里，因为论文题目上出现的暴力和性的字眼，有可能让一般人产生错觉。实际上这是一篇充满原始资料和参考文献的科学论文，因此我希望她耐心阅读这篇论文，然后将她的意见告诉我。我希望这番话成为我俩亲密交谈的开场白。可当我抬起头，发现谢阿班眼睛看着书，两只大耳朵却在听我和赛娜交谈，我没有再说话。因为我很清楚，任何一句私人谈话一经过谢阿班的舌头就会走样，并且很快在同事间传开。这时，我发觉赛娜比我更难堪，我小声骂了谢阿班一句。我和赛娜一直保持沉默，她还未喝完咖啡便站起来告辞。我把赛娜送到门口，她把论文抱在胸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