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流光溢彩的女歌手消失了，新闻播音员登台读新闻稿，播送从一个灾难到另一个灾难的消息。我再度注视坐在身边的法蒂玛，她没有见过我见到过的梦境，也不曾在泉水里赤身裸体地洗澡。我娶她是一个错误，我呼吁大家和我一起寻找纠正我们在缺少激情时犯下的错误的办法。法蒂玛起身去厨房煮茶。

　　法蒂玛把煮好的茶端来，她边往我的茶杯倒茶边说：

　　“你为什么沉默不语？”

　　我的确是沉默不语，因为我不能对法蒂玛说出已到嘴边的话。一旦我说出沉默的原因，法蒂玛将感到自己所站的地方发生了地震，会认为最后审判日提前到来了。难道我能对法蒂玛说我爱一位叫赛娜的女子吗？我在遇到现实生活中的赛娜之前，已在梦的花园里见过她。如果没有她的存在，我活着将毫无意义，因为我只想生活在赛娜眼睛中的美丽世界里。此外，如果我打开地狱中的最后一道门，把不能生育的真相告诉法蒂玛，并告诉她我们家中没有孩子的真正原因，并不是我没有生育能力，而恰恰是她没有生育能力，她肯定受不了。但我为什么要找让这位并无其他毛病的贤惠女人难堪的原因呢？不容置疑，倘若没有赛娜的出现，我将凑合着与法蒂玛生活一辈子。我曾认为赛娜对我的爱已经化为乌有，我真的想在心中培养倾向于法蒂玛的感情，并尽可能融入这个社会，努力使自己像平民百姓一样生活，走在路上时与贝杜英部落成员并无区别，飘落在他们身上的灰尘也飘落在我身上。我想他们之所想，力求与他们步调一致，直到赛娜活生生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她激发了我心中试图打破所有的围墙，奔向一个以天空做屋顶的世界的活力。在这个开放的世界，开阔的地平线广大无边，在我的记忆中只有完美的赛娜。谢阿班诋毁赛娜的话，反而使我更爱赛娜。在这种残酷的环境中，粗暴的行为竟成为习惯。我不愿粗暴地对待与我共进晚餐的妻子，我和颜悦色地对她说：

　　“我们辞去教职开家饭馆怎么样？只要尝过你做的饭菜的人，绝不会再赞美另一种食物。”

　　我知道，夸奖法蒂玛的烹饪技术会让她感到高兴。而谈论别的话题，对缓和此时的沉闷气氛没有多大益处。此招果然奏效，法蒂玛立刻兴奋地说：

　　“你可能会不相信，一位女清洁工在我们学校开了一家卖三明治的小店，每个月赚的钱相当于我校所有女教师月薪的总和。”

　　我发现，妻子找到了自己喜欢谈论的话题。她劝我接受翻译商务公函的差事，就像我的同事、法蒂玛的姐夫麦哈穆德博士所做的那样。她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拒绝这份可以带来丰厚收入的差事。

　　“你为什么拒绝这种好事呢？你用一天的时间翻译几张纸，获得的报酬就相当于你在大学里干整整一个月的收入。你可能不知道，麦哈穆德用自己翻译赚的钱盖了一栋房子后，还准备和我姐姐购买一个庄园。”

　　谈论清洁工赚钱的小吃店和翻译赚外快买庄园使我感到窘迫。我想换一个比较轻松的话题，便问法蒂玛：

　　“我们用赚的钱干什么呢？”

　　我向法蒂玛提这个问题时，想起了一位学者。我和这位学者的家人在一起生活了一年，可我从来没有见过钱，也没有看到他们用钱。不见钱的影子，就看不出贫穷的男女教师和富有的清洁工及其帮手之间的差别。我确实想知道，法蒂玛叫我与这些中间商和贸易公司老板打交道，她将用这额外赚的钱干什么？我俩的收入已足够开销，我们目前的住宅可以容纳另外三家人一起居住，而我们昔日在老城的房子可以容纳十家人居住。过去住老房，现在住新房，日子都一样过，生活并无太大的差异。

　　“我们用钱能够办很多事，我们也可以买一个庄园，在庄园游玩。钱是好东西，是生活的保障。”

　　可我每天都可以在不是自己购买的田野上游玩。我说：

　　“钱也是祸害，你没有听说过要妻子警惕富有的丈夫的格言吗？格言说，男人钱一多就移情别恋，抛妻弃家。”

　　法蒂玛若有所指地说：

　　“无钱的男人也干这种事。”

　　她瞟了我一眼，我察觉法蒂玛肯定知道我有事情瞒着她。她清楚，我心里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她并不像表面那样傻。我了解法蒂玛这种女人的德性，她时时处处按老规矩办事，老规矩束缚着她，但也给了她一些活动余地。法蒂玛手上也有制服其他武器的法宝，当她看到情况不妙时，就立刻逃进洞穴里。她忍气吞声，忍辱负重，以免被丈夫休掉。她不愿意同丈夫争吵，因为这样做并不符合自己的利益。而且她还善于打时间这张牌，通过时间缓和气氛，利用时间的化学元素化解两口子之间的矛盾。每当我和她产生磨擦，我以为我们的婚姻关系开始破裂，可她却自有办法，使用我尚未发现其秘密的高招，让我们重归于好。我发现，法蒂玛能够度过我们之间的危机，驱逐要降临到自己头上的风暴，使我们动荡的生活恢复平静。

　　当我来到学校办公室时，没有见到谢阿班老师，我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整整一天我都未见到他。于是，我抽时间前往药学院，我想看到赛娜走进或走出药学院，可我却没有勇气进去找她。当时我觉得她就在附近，但我却不能见她，这使我感到绝望。当赛娜来到学院时，我应该好好和她谈一谈，找到一个我们每天能够见面的方法。

　　一连三天过去了，赛娜都没有来学校。在此期间，我曾长时间站在太阳下等她，也曾独自在校园里漫步，期望能碰到她。我回到系里后，先站在教师办公室门口听听动静，如果听到谢阿班老师的咳嗽声，我就不进办公室，以免和他发生任何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