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海风吹动着我手中的书页，赛娜宛如波浪一样往前冲，她随着海浪起伏，越游越远。我合上手中的书，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赛娜，她劈波斩浪，无所畏惧。可我却提心吊胆，生怕她在惊涛骇浪中有个闪失。但与此同时，我对她驾驭风浪的能力深感钦佩。

　　由于风大，当时在海中游泳的人不多，只有六七个人，他们都在海边游水嬉戏。远方停着一艘船，阳光照射着海面，那艘船在阳光照耀下反光，宛如一艘光闪闪的太阳船。赛娜随着波涛游到大海深处，她仿佛是太阳的女儿，试图登上那艘太阳船。这时，赛娜突然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我赶紧走出遮阳伞，站在岸边注视她，任凭海浪拍打着我的双脚。赛娜游着游着，忽然消失在大海深处，我顿时感到惊恐不安，连忙大声呼叫：

　　“赛娜！”

　　然而，我的呼叫声被咆哮的海浪声和呼呼的风声所吞没。

　　赛娜越游越远，在风口浪尖上忽隐忽现，我的呼叫声再一次消失在大海的波涛声中。赛娜到底要干什么？她已经快游到我的视线所不及的地方。或许是激流将她推向远方，她想游回来却办不到；或许她现在正在呼喊救命，但她的呼叫声被海涛声吞没了。我必须马上采取行动，不然就来不及了。我想找救生员，但这些救生员却在人们最需要他们的时候全无踪影，我只好去找他们。赛娜仍然像个小黑点似的在大海深处晃动，忽然她好像停在原处不动了，我仔细观察，发现她正在往回游。当看到她十分缓慢地向海边游过来，我才松了一口气，原来她没有遇到危险。我站在海边等她，只见她破浪向海边游来，当她接近海岸时，我便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想和她一起分享冒险的滋味，体验一下与浪涛搏斗的感觉。我拉着她的手一起回到遮阳伞下时，才发现刚才自己不顾一切冲进水里时手上还拿着书，我讲课用的这本教科书已被海水浸泡得不能阅读了，但我并不感到遗憾。赛娜一边用毛巾擦去头发上和身上的海水，一边大口呼吸，她的胸部随着呼吸剧烈地起伏，脸上洋溢着光彩，两只美丽的大眼睛露出明亮的微笑，仿佛她刚才不曾经历危险，倒像是在海底见到了一座仙城，并独自发现了其中的秘密。

　　在返回房间的途中，赛娜走在前面，我在后面打量着她。她的头发还是湿的，身上沾着一些沙砾，光滑的双肩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挂在她的一条腿上的一小块海藻，宛如一块绿色的胎记。我再次感到惭愧，因为她穿过蓝色的海区，跃上浪峰，回来时腿上带着大海女神奖给她的胜利的标记。我不像她那样精通游泳，我与海神的关系也不如她与海神的关系那样好，即使我比她更会游泳，但见到大海时我还是会感到害怕，所以从一开始，我就习惯寻找安全的地方游泳。也许是命运在捉弄我，赛娜的游泳技术很好，可以轻松自如地在海浪中畅游，相比之下我却差了一大截。更使我感到难为情的是，她是一名可以在深水中嬉戏的女子，我却是一个在浅水区游泳的男子，不能和她在波浪中齐头并进。我和赛娜在一起时总有一种自卑感，正是这种自卑感使我在昨晚占有了另一位女子的身体，以此验证自己诱惑女人的能力，却忘了苏阿德不过是一名人皆可夫的艺妓。昨晚我那样做，或许是为了向赛娜示威，同时也为了证明自己是一个雄风犹存的男人，仍然掌握着自己的命运，并不仅仅是赛娜的奴隶。在赛娜面前，我经常自惭形秽，仿佛是围绕着她的光环旋转，并将消失在她的光环里。她不仅是更有力，更美丽的一方，而且也是更有主见、更具有决定权的一方，而我不过是她的陪衬而已。现在，我虽然和她并肩走在一起，但有时又落在她后面，好像跟不上她的步伐。风吹着我的脸，烈日烤着我的脑袋，我显得萎靡不振，而赛娜经过这次冒险后，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我现在能够理解自己昨晚冲动的原因，也确信自己是在运用各种手段表达对爱的渴望。委实说，从我第一次参加在安瓦尔·杰拉勒套房里举行的夜间聚会时，我就很欣赏苏阿德，我非常喜欢她的美妙的歌声，只要一有机会便主动接近她。昨晚，我为她腾出一块地方，让她紧挨着我坐，并不时称赞她的美貌和歌声，我这样做实际上就是为她在我的房间里所做的事作准备。昨晚发生的事并不是苏阿德设下的圈套，也不是像我为自己的过失辩护时所说的那样，是策划先生的有意安排，其实那种安排正中自己的下怀。可赛娜忽视了我在这个方面的要求，尽管我与她的爱情在不断地洗涤自己的心灵，把我塑造成为一个从时代病中脱颖而出的新人。我深知自己是多么爱赛娜，如果没有她，我的生活将失去意义。但她忽视了我的要求，这促使我昨晚利用廉价的手段试图证明自己的能力，以此再现自己在赛娜的爱情之光里几乎快要消失的身影。我在别的方面没有值得炫耀的特长，只能用男性的力量为自己找回一点自尊。我的生殖器官在小时候行割礼时差点儿被理发匠俄西木所损伤，这玩意是赛娜作为女性惟一不具备的东西，我以此感到自负。赛娜禁止我接触她的身体，我便和另外一个女人接近，以此作为对赛娜孤芳自赏、轻视我的报复。

　　我明白，我这么做，无异于惩罚自己，但我不知道该如何去爱赛娜。我对赛娜的爱是不完整的，是有缺陷的，我渴望爱情，却不具备爱的能力。沙漠的热风火烧火燎，刮起的沙砾使我感到胸中闷得慌，而沙漠社会却拒绝给我机会，让我最低限度地溶进这个包围着我的传统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