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旦把玩忽职守的教员流放到马耳他岛，我将成为第一个被流放的教员。”

　　为了避免自己真的成为一名因玩忽职守而被流放到马耳他岛的教员，我一大早就来到学校。赛娜陪我来到演出大厅，观看学生排练节目。当学生们排练完一段歌剧后，导演过来征求我的意见，我只说了一些鼓励的话，但赛娜却发现了我没有看出来的许多错误，并把她的意见小声告诉我。我请赛娜直接把意见告诉学生，以免我向同学们转达她的意见时曲解了她的意思。赛娜对学生们排练的节目有看法，她认为，应该重新更换节目，重新挑选歌手，一半的解说词都要重新写。乐手们在演奏中出现了多处错误，是由于挑选的曲子过于复杂，应该换些易记易唱的歌曲。学生们一下子被她吸引过去了，乐手们围着她，请她帮忙修正演奏中的错误。她还不时指正歌手们唱错的歌词。我对赛娜如此精通与她专业相隔甚远的歌唱艺术感到惊讶，尽管她一下子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我被晾在了一边，但我并不感到难堪。赛娜登上舞台教学生演唱，当我站起来提醒她注意时间时，她摆摆手说：

　　“快走开，别打搅我。”

　　她忘记了时间，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工作中，我只好回到座位上，听她们演唱。赛娜工作起来干劲十足，她尽量让学生们明白歌曲的特点及其演唱技巧。我不能不承认，她的确是一位具有创造力和文艺细胞的人，我也完全能理解这些年来她压抑自己的艺术才华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现在她是幸福的，又可以施展长期被禁锢的艺术才华，施放出自己的美丽，在自己喜爱的艺术天地里放声歌唱，唱出动人的歌声和旋律。不过，她不想仅仅只做一位供这些孩子乳汁和艺术营养的奶妈，她决定亲自参加表演。赛娜表达自己的意愿时直截了当，而不是躲在假面具后面闪烁其词，她不愿只靠这些新手们演唱，而想用自己的嗓子演唱。因此当排练结束，我们回到她家后，她一边吃午饭一边看剧本《拉比阿·阿德维娅》，我没有作任何评论。她手上握着一支笔，不时在剧本上的一些字词下划横线。回到旅游村后，我们坐在客厅里讨论剧本。

　　赛娜计划从今年起参加一系列的歌舞晚会，将和一些女学生们一起参加学校的各场演出活动，也许在舞台上她会比那些女生们表演得更加勇敢。赛娜见我对她的热情参与反应冷淡，便知道我并不支持她的这种参与，我仍然是一个比较保守的人，她的脸上流露出有点不高兴的神情。我知道，她十分向往能够登台歌唱，想通过演出显示她的才华，发挥自己的作用。另外，她还想通过加倍的努力，来修复受过创伤的心灵。我并不是不体谅她，而是担心有一天社会上的邪恶势力会无情地踩碎这朵艺术之花。如今她在忍受了九年的沉默后重新又走到前台，想在大庭广众面前展现自己的风采，证实她战胜了邪恶势力，修复了艺术之花。可我怎样对她说，在道貌岸然的大学社会里，可以让一名女生登台演唱，却不乐意看到一名女教师抛头露面，上台唱歌。传统社会更迂腐，宁愿接受一名以唱歌为职业的男歌手，却瞧不起把唱歌作为工作或业余爱好的女歌手。我感到羞愧，我知道，我之所以这样做，是我心中的另一个人在作怪，他讨厌自己喜爱的女人穿着演出服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仍然抱着在老城生活时的旧观念，认为唱歌只是一些下贱的歌女为婚礼助兴的职业。我不想与赛娜发生冲突，也不想惹她生气，只想尽力维系好与她的关系，我要学习安瓦尔·杰拉勒的生活哲学，学会宽容。我对她说：

　　“你将成为大众崇拜的偶像，以后不会有很多时间陪我了。”

　　“你同意我出演歌剧！”

　　“当然，我想以此向世界证明，每一位伟大的女人身后都站着一位男人。”

　　赛娜听了我的话后笑了起来，刚才罩在她脸上的愁云也散了，转而和我谈论起演出的合适时间，准备对剧本进行的若干修改，以及演出所需要的物品，并兴致勃勃地谈论未来。我想，如果赛娜在公共场合演出获得成功之后，大学的同事们即使称我为“女歌手的丈夫”，我也心甘情愿。或许谢阿班老师闻讯后会蠢蠢欲动，从自己的隐居地跑出来，向我提出要赛娜为他的私人活动演唱。赛娜演出时，我会和她一起去，并为她提箱子，成为她的演出队的一员。我还将学习打鼓，以便为她的歌舞伴奏，而演出所得相当于我俩在学校的收入。假如国家允许开办夜总会，那么我和赛娜将合办一家夜总会，以便重现她母亲当年在侨居的国家里领舞的荣光。她母亲将十分乐意在夜总会发挥余热，把经验传授给新人，这么做比她在家中待业要好得多。

　　“我爱你，哈比尼，我深深地爱你。”

　　我拿起里面有拉比阿·阿德维娅生平的本子，赛娜想重新把她搬上舞台。这位女子年轻时比较轻浮，但晚年却以高尚的生活而告终。早年她曾经在酒馆里做卖唱的歌女，后来变成一名宗教信仰虔诚的女子，过着十分俭朴的生活。可经过赛娜改编的剧本却把拉比阿·阿德维娅的生活经历倒过来，剧中的拉比阿·阿德维娅以吉祥开始，以倒楣结束。她早年从事教育工作，后来成为一名歌手。我认为赛娜改写的剧本颠倒黑白，便生气地撕碎了本子，然后把碎片抛在地上。我这样做感到特别痛快，就像撕碎了用魔鬼的语言写作的闹剧。赛娜对我的举动感到突然，她惊异地望着我，生气地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