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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经典侦探小说金榜》 作者:佚名

有郎如狼〔美〕安东尼·鲍切尔

    这事儿的整个过程,似乎从一开始就充满紧迫的气氛。尚未正式宣布订婚就先决定婚期、多琳执意要玛丽立刻前来好莱坞担任女傧相、玛丽抵家时订婚酒会已开始;她火速沐浴更衣,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人已站在多琳堂姊身边,经正式引见跟那个凶手见了面。

    当时她并不确定。

    接着,多琳的朋友即兴弹奏一曲颇具爵士风味的结婚进行曲,另一位朋友忙着配上谐趣的歌词。

    人声杂沓。

    “达令……”

    “我经纪人说……”

    “此地醇酒可人。”

    “电视实况转播?乖乖,这下可名留青史喽!”

    接着只是一个已遗忘的小女孩记忆在她内心深处蠢动,以及一个活跃的大女孩本能在心头翻腾。虽然后来在那位灰衣人和他那位形若槁木的怪朋友协助下,得以真相大白,但这会儿却是一种模模糊糊而难以言喻的感觉,唯其如此更令人心惊胆战。

    玛丽已准备讨厌他。多琳虽是比她大一岁(二十七),模样儿却像是比她小一岁似的,想到她居然嫁个五十几岁的男人,总不免觉得有点猥亵。她本以为是个大帅哥,发现他相貌平平,不觉松了口气——只不过是个男人罢了,跟街角杂货店老板无异……不,比较像那个药房老板,那个在 (末世圣徒) 教会当主教的好人。之后,再发现他相当随和殷勤,没想到这么个平凡老人也有迷人之处,顿觉十分意外。他尽问她家人(当然也是多琳的亲人)、犹他州和盐湖城的近况,让人觉得他所以问起这些事,完全是因为这些跟你有关的缘故。

    这当儿,好莱坞酒会似是陡然消失,她仿佛仍置身在盐湖城,不论他年纪多大——不管小女孩记忆中如何努力地把毕路德(黑体字)跟那张照片(年轻多了)连在一起——多琳跟他结婚的原因由此就不难索解了。

    这时候,多琳说了句:“路德,好好招呼玛丽,唔?我这个女主人得去招呼别人。”就不见了,只留下玛丽跟毕路德在一起,接时间,酒会宛如发飙的蒙太奇一般旋转起来。这感觉跟他们说的话,以及漫不经心引导她向吧台走去时他手碰触的部位无关,而是他的声音太温柔,手指也太温柔,而那双眼睛——他两眼定定地看着她,只看她,仿佛屋里只有他们俩似的——那双眼睛却太冷峻了。

    仍然只是断续片段的小女孩记忆,只因这突如其来的危机感陡然增强了许多。玛丽不假思索地避开毕路德,从两位正在争辩工会对簿公堂的电视节目的男士后面,跑到角落边一张高背椅上坐下。

    她好像在大庭广众下发了一顿脾气似的,不由自主地浑身发抖。同时,她不免想到一个谋财害命的好色佬摇身一变,变成她堂姊夫。

    那灰衣人就是在墙角边找上她。

    “你是多琳的堂妹玛丽,我叫麦克,”他说。“你没喝酒,或者还没时间喝酒?”他手上端着两杯马汀尼,递过一杯给她。

    她力持镇静,托天之幸没有酒洒出来,但她还是得轻呷两口之后,才能适切地安排脸部肌肉挤出一抹笑容,才能得体地说声:“谢谢你,先生。”

    “还好,”他说。“我本来不知道是否该过来跟你搭讪。盐湖城来的小姐总教人捉摸不透。”

    “哎,我可不是圣徒。”

    “谁是呢?感谢上帝。”

    “我的意思是说(现在笑容比较轻松了),我跟多琳都不是摩门教徒,我们的父亲都是在丧妻之后,带着牙牙学语的我们到盐湖城。他们娶的都是犹他州姑娘,多琳的宣传里说她出身摩门教大家庭,其实那只是她继父的家庭。”

    “你不妨偶尔提醒一下多琳,”他淡淡说道。“她对文宣里的字句始终深信不疑,包括‘影坛新秀’四字,”他的目光在喧哗的室中逡巡。“新秀要当多久呢?这简直跟所谓民主党新生代”一样,几乎是半辈子在厮混嘛!要我破费看这种电影,倒不如把钱省下来买生发剂。”

    “你还年轻嘛!”她忙不迭说道。她平常绝不会这么说的,因为他应该已年近四旬。不过,跟他在一起令人感到舒适安心,跟记忆片段中那位手指柔和眼带魔意的中年男子不可同日而语。

    这位叫麦什么的男子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但见他放眼望过吧台边,看着正在跟一位为某专栏作家搜集资料的女助手打情骂俏的毕路德。“你刚到吧?”

    “是的,”玛丽怔怔地说。“事出突然,我匆匆赶来……”

    “立刻又要匆匆出去。”这话不像是在征询她同意。“我刚好有车……”

    天色近黄昏,两人将车停在帕洛斯谷一处高崖上。

    “那边就是卡塔利纳。”麦克说道。

    “居高揽胜别有风味,”玛丽轻声说。“令人有不虚此行之感。”

    “多琳初到本地,我就通过一位电台的朋友认识她了。”他的声音忽地冷峻起来。

    “你是否……”玛丽欲言又止。两人虽然相处甚欢,但还不是亲近到可以问这种问题。

    “……爱上多琳?”麦克笑道。“不,不,我只是想到介绍我跟她认识的那位女配音员,被我一位最好的朋友杀死了。”

    突然之间,照片和黑体字,以及这两者牵引出来的掌故变得十分清晰。

    她瞿然一惊的神色瞒不过麦克。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我就是从这点认出你的——我很早就认识多琳,虽然现在她判若两人,但在她成为影坛新秀之前……她也常有你这种表情。”

    “现在……”玛丽说。

    “现在,”麦克沉吟片刻。“现在该你来告诉我了,这些话固然不便对多琳说,但守口如瓶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玛丽点点头,说出一句连她自己也感到意外的话:“先去喝几杯。”

    海滨小酒吧几乎没有别的客人,正适合促膝畅谈。“其实也没什么不可告人之处。”玛丽挤出一抹笑容。

    “你跟多琳最大不同之处是,她向来直来直往。”

    “她大概不会承认自己始终羡慕我这点长处,这么说虽是小心眼了些,不过,这的确是多琳惟一羡慕我的地方。都是你不好,因为你很容易就让人掏心掏肺,我才会这么说。”

    “职业病使然。”他说,但玛丽并不知道他的职业是什么。

    侍者送上马汀尼之后,玛丽穷索枯肠,想找适当的字眼描述这件令她心惊胆战的事。“我……我知道所择非人的滋味。不单是人不适当,作为更是不当。过去我在柏克莱放射线实验室当秘书时,认识一位研究人员……你一定知道他的名字,当时各报都大幅报导过。他是——是卖国贼。当时我已跟他相恋数月,却始终不了解他真正的为人,事发后我甚至愿为他辩护,直到他俯首认罪扯下了面具我才……总之,我为此回犹他州老家,也因此我了解何以多琳会爱上一个不了解的人……因此我不能袖手旁观。

    “这不单是女人的直觉,也不是说男人看不出他眼神的变化,或无法感受他手指变成绕指柔丝,而是我记忆中的一个片段。这是许久以前的事了,大概有十五年了,当时我还在读国中,波特兰、西雅图等各地发生过一件大案子,男主角是……是个‘紫髯翁 ’(译注:法国民间故事中杀妻男主角),多次下手杀害妻子。

    这件案子各地轰传,人人都在谈论,因此你一提到什么凶杀,我立刻就想起来,眼前仿佛掠过当时的报纸。同样的名字,同样的脸孔。”

    她话一说完,立刻将整杯酒一仰而尽。

    麦克毫无惊讶之色。“大概是我们上中学的年代不同的缘故,我想到的案子跟你不一样。说来奇怪,小孩子好像对凶杀案特别感兴趣。我忘不了一九三一年朱雯思遇害的案子,虽然到现在我还摸不透。而我现在所查的案子时间还要再往前推,约莫在一九二九年,地点就在洛城。同样的名字,同样的脸孔。”

    “不会是同一人吧?他应该第一次就被送进毒气室,怎么可能两度犯案?”

    “当时是处绞刑。不过,不管是在此地,还是在波特兰,他想必都获得无罪开释。你我纯洁童稚的心灵还记得,但法院未必记得这些惨案。”

    “总不可能两次都无罪开释吧?”

    “我说小姐,如果你要杀人犯或惯行犯获无罪开释者的统计数字,那你可问对人了。”

    或许是酒精作祟的缘故,她突然觉得这沉着的灰衣人自有办法,一切都可迎刃而解。

    “在下的正式官衔是洛城警局刑事组警官麦克,虽不敢自诩破案多件,但那位杀害电台配音员的朋友,现在已在圣昆庭监狱终生服刑。根据我从正式和非正式管道所获得的消息,多琳眼前这位毕路德正是你所想的那个人,不管她如何相爱,总不能教她视而不见。”

    “麦克警官,你可以帮我查查档案再立刻通知我吧?”

    “档案?没问题。”麦克神秘兮兮地加了一句:“有个更棒的消息来源。”

    “我真搞不懂,昨天你怎么从酒会里跑出去,”多琳怏怏地说。“酒会热闹情形不说,你身为女傧相本来就是主人之一,况且你突然离席而去,不免伤了路德的心。他很喜欢你,你却没让他有表现的机会。”

    玛丽穿上一只袜子,专心地拉平。“你真的爱路德?”她问道。

    “应该是吧,他很风趣,我挺喜欢他的。喂,来帮我拉上拉链好吗……怎么着,我吓着你啦?”

    “唔,没想到……我的意思是说,他……”

    “年纪很大?我说达令呀,经验是无可替代的,你不知道有些好莱坞年轻帅哥……”

    “多琳……”帮她拉上拉链后,玛丽继续专心穿上另一只袜子。

    “嗯?”

    “我只是做客的身分也许是太僭越了,我邀了朋友过来喝一杯。”

    “哦?正好我跟路德和你可以聚一聚,补偿一下昨天未能好好聊聊。你请了谁?”

    “在酒会上认识的一位叫麦克的男人。”

    “麦克?他还算马马虎虎……如果你喜欢正经八百的警察的话。你们俩一定在背后说我是失败女郎艾多琳。”

    “多琳,有这么糟吗?”

    “不必为**心,我正在跟 cbs电视谈,还有家独立制片——路德已经来了吗?我妆化得怎么样?快!”

    来者不是毕路德,是麦克警官。“嗨,多琳,我带了一位客人,希望不会太打扰你。”

    多琳耸耸肩。“怎么你们都——”她一语未毕忽地戛然而止。

    她跟玛丽不约而同地看着麦克那位朋友。

    此人身材瘦小,瘦得几乎不成人形。他年纪可能在四十岁到六十岁之间,但谁也拿捏不准,而且此人到了八十岁可能仍然会是这副模样。玛丽首先注意到的是此人肤色泛着死灰,简直像具尸体。再看看那双炯炯有神的蓝眸。以及眸子深处掠过的异芒,玛丽知道,尽管此人出奇地苍白,骨瘦如柴,却是生气蓬勃。

    “艾多琳小姐,艾玛丽小姐,”麦克说道。“这位是罗礼诃先生。”

    “只要是麦克的朋友我都无任欢迎,”多琳说道。“请进。路德还没到,麦克你去吧台准备点酒好吗?”

    三人到了客厅,麦克忙着调酒,他那位朋友罗礼诃先生始终一言不发,一直到麦克跟多琳争着要不要再拿一壶冰块时,罗先生才挨近玛丽身边说了声:“没错。”

    “你说什么?”

    “你料的没错。”罗先生又沉默下来。

    麦克端着酒过来,摇着头说道:“有没有雪莉酒?”

    “厨房有点雪莉酒,”多琳说道。“不过只是烹调用酒,没有什么好酒……”

    “没关系。”罗先生说。

    麦克低声跟多琳说了句话,她转身走开,不一会儿就拎着一瓶雪莉酒回来。玛丽看着罗先生斟酒那只白惨惨的手,“你料的没错”,他是否知道什么?麦克带他来有何用意?

    门铃再次响起,这次是路德。他亲了下多琳,然后神采飞扬地向玛丽走去。

    要是他亲我……玛丽不期然地心中一寒。

    这时,罗先生抬起头来,淡淡地说了声:“毕路德。”

    毕路德看了多琳一眼,刚说声:“亲爱的,你还没给我介绍这——”忽地定定地看着罗先生。这时,麦克已笑吟吟地退到吧台边。毕路德定定地看着罗先生惨白瘦削的脸孔,仿佛要帮他添上筋肉和血色似的。

    “罗礼诃警官,”他陡然说道,只是他的口气跟对女人说话时截然不同。

    “是前任警官,”罗礼诃说。“现在我已不干这营生了,不过嘛,你毕老哥想必还在干同样的勾当吧?”

    “多琳!”毕路德的声音恢复了生气。“这——这无聊的对立场面是什么意思?不错,多年前罗警官为了自己想升官,把我第一任太太的意外死亡当成谋杀案,对我纠缠不休。法院已证明我的清白,我获无罪开释是有资料可查的,为什么现在又拿我年轻时的悲剧——”

    玛丽看到多琳一副忍俊不住的样子,不禁暗暗称奇。

    罗先生仍然看着毕路德,那蓝眸益发炯炯发光,仿佛眸子后正掠过往事。“一九三二年,凤凰城,同样坠楼致死,同样诈骗保险金的手法,同样因证据不足获不起诉处分。”

    “可不是吗?”毕路德说。“又是一桩不幸——”

    “一九三五年,圣塔菲,同样的意外,同样的手法,同样无罪开释。一九三八年,西雅图,无罪开释,”他对玛丽点点头。

    “同样的意外,但这次不是为了保险金,而是为了女方的家产。三次审判都以悬案收场,州政府撤销本案。西雅图这一票颇有斩获。一九四五年,布特,同样的意外,女方幸存后离婚,未提告诉。一九四九年,拉斯维加斯,无罪开释。”

    “礼诃,你漏了那件有趣的案子,”麦克补充道。“一九四七年柏克莱,以调戏罪服刑六十天。他在跟女人——调情时剪下了她一撮头发,她一怒之下告了状。”

    “姓费的手法。”罗先生悠悠说道。

    “毕先生想必很欣赏这种手法吧?你那位同志‘寂寞芳心’杀手费雷蒙也喜欢剃人头发,他是有恋物癖,你呢又是为了什么,偶一为之?”

    “先生,你把我跟姓费的那种粗人相提并论?”

    “但仔细一想,我应该收回恋物癖说法,说粗人是比较直截了当些。反而是你倒是名副其实的恋物癖,而你的癖好就是装好人。礼诃,你看我们是否侮辱到毕先生了呢?他跟费雷蒙对头发的癖好是有明显的差异……”

    玛丽屏息看着多琳。她堂姊仍然看着毕路德,但神色间没有惊恐和憎恨,反而是充满了笑意。

    “麦克警官!”路德勃然大怒。“你这位老同事喝醉了,说话也许可以不负责任(这时罗先生又从容地斟了一杯酒),但你却是现职警官,而且明知法律并未定我的罪,因此你所说的一切已构成了毁谤。这儿不是我的家,我未婚妻是否要把你跟这位醉醺醺的朋友赶出去,我留给她去处理。”

    多琳蓦地爆出银铃似的笑声。“达令!你生起气来挺可爱的嘛!”

    她是全场惟一不为所动的人。

    “我说麦克呀,这事儿我早就知道啦!”多琳接着说道。“那些新闻报导跟照片我全记得,我第一次跟路德出去约会,就是想看看专业的紫髯翁,活生生地在我面前出现一定很有趣。后来我对他渐渐了解,不由自主就喜欢上他。他用不着跟我解释,因为那些事件都是意外,他只是受命运拨弄的受害者。我当初就是这么跟他说,现在我要跟你和罗先生说的也是这番话。我从来不赶客人……不过,你再待下去还有意义吗?”

    “为什么,多琳?为什么?”

    姊妹俩早早就上了床,连路德也似乎对多琳的反应感到迷惑,在麦克和罗先生离去后不久也就告辞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喜欢他,相信他。”

    “千万不能相信!事件堆积如山,绝不可能只是纯然巧合。还有那头发——”

    “这倒是值得深思,”多琳掠掠长发承认道。“但老实说他对我的头发的确没有异样动作,不可能是恋物癖者。”

    玛丽顺手拿起放在床头柜的书,原来是女兵部队的柔道教典。“所以你相信他?”

    “不错,我料错的几率可能有百分之五,但我总认为女人家若真的有心抗拒,自有自卫能力。”

    “你不想抗拒?难道你的情况真有这么糟以致你急着想找……”

    多琳点起一根香烟。“抱歉,我不需要你那犹他州式的同情。

    我可以照顾自己,更不想故意找死。现在是你乖乖睡觉呢,还是要我出去看电视播放二十年前的老节目?”

    “多琳,我问你一个问题好吗?”

    “正好扯平,我也有话要问你……你先说。”

    “他……他是否跟你谈过你保险的事?”

    “当然喽!其实他比你想像中的更有钱,你知道,我年轻健康,保费也低,第一期十万元保费还是他帮我付的。你最担心的事证实了……”

    “多琳,你怎么这样!”

    “我想请你帮个忙,暂时住下来,不要急着回去,如果你想上班的话,我们可以帮你找个工作。”

    “那么你也觉得必须有人保——”

    “我不是说过相信他吗?我只是……呃……算了,想回家请便!去找个基本教义派的人嫁算了。路德一次只跟一个女人结婚,他娶我之后至少不会犯重婚罪。”

    “我留下,我当然会留下。你不仅是我堂姊,更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只是……我实在搞不懂你。”

    “这有啥稀奇?”多琳说着顺手熄了灯。

    这只是一个小婚礼,最突出的只是女傧相的目光始终没跟新郎接触。在结婚仪式当中,玛丽不期然地思索着婚姻的真谛,而多琳跟路德……婚礼后新人立刻前往棕榈泉度蜜月。

    “为什么?为什么?”麦克扶玛丽上车时,她泪汪汪地问道。

    “我们去找全洛城最知道为什么的人,”麦克说道。“你见过他,但是没见过他意气风发的模样。这是毕路德第二次击败他。”

    “他是谁,麦克?当时的情形好诡异……”

    前往市中心的一路上,麦克简单描述一下罗礼诃的事迹。这位号称洛城刑事组最精明的警官,如何在因贪污受调查的组长设计下,突然丢了差事,以致无力支付妻子的医药费,妻子过世之后以雪莉酒浇愁等等。

    “十年前我接办第一件案子时,有位老同事叫我去请教他,还称他是洛城警局的神经中枢,任何毫无头绪的案子,只要跟礼诃提些案情,他眼睛一转立刻计上心来……毫不搭轧的案情就得丝丝入扣。

    “我跟他提到多琳的事。他一直在搜查毕路德的档案,特别是有关西雅图那件案子的详情。依我之见,目前有两大问题要解决:一是多琳为什么故意要嫁个杀人累犯,以及如何防止再发生意外。要解决这两个问题,答案可能就在左边第三间的尼格拉咖啡店里。”

    这家小咖啡店在北大街新联邦大厦附近,有台自动点唱机播放老唱片,还有不少廉价雪莉酒。

    左手边第三桌座位上有个身形瘦削的男子,面前放了半杯酒。他跟麦克和玛丽打声招呼之后,用白雪雪的手摸摸白雪雪的鼻子。“有苍蝇。”他说。

    店里根本没苍蝇。玛丽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麦警官说你也许可以——”

    “麦克告诉我了,”罗先生截口说。“我得再听听你的,说。”

    麦克召来女侍再点了些雪莉酒,玛丽说完了自己的看法之后仔细地端详他的蓝眸,看看他眼中是否会掠过异采。但他只是一迳地摇头,不知是百思不得其解,还是想赶走那无形的苍蝇。

    “不够,”他说。 “没有头绪。”

    “谁干的是另一码事,现在的问题是为什么要这么做,”麦克说。“为何女人要故意嫁个紫髯翁?有人提出个颇为复杂而颇具说服力的理论,认为有些人会刻意引狼入室。”

    “多琳不是这种人!”玛丽反驳道。

    “我知道,多琳不符合这种理论。有些女人需要异常感情,往往会看上卑劣而诡异的男人。”

    “你想必也知道催眠术吧,毕路德就具有那种诡异的眼神。”

    玛丽忙不迭说道。

    “这些只是书报上的无聊消息,她在做什么自己心里有数,”

    罗礼诃说。“不够,没有头绪。”他将杯中雪莉酒一仰而尽。

    “最为难的是,我们无法正式采取保护她的行动,”麦克说道。“没有人报案,我们不能乱花纳税人的钱。保险公司也同样无法可施。西南公司的赖丹恩今天会来跟我要毕路德的资料,跟他们公司的顾问律师商量,但看来希望也不大。他们不能限定投保人的受益人要填谁,惟一能做的只有不予理赔——一旦到这地步已为时太晚了。”

    玛丽缓缓站起身来。“麦克先生,多谢你好意带我来这里,我原希望你跟令友能想出好办法。我原以为你身为警官,起码应该保护她。”

    “等一下,玛丽!”麦克也站起身来。

    “算了,我自己可以回去。起码等多琳从棕榈泉回来时,有我在一旁——”

    “你?”罗礼诃淡淡说道。“你住他们那里?”

    “是的,多琳要我留下。”

    “说。”他吩咐道。

    玛丽沉吟一下又坐了回去。

    蓝眸一闪,他突然点点头对麦克说道:“安眠药故技。”

    “毕路德的手法?你那件案子也是同样的手法。显然是使用微量安眠药,待女人失神时用手刀蓦地劈向后颈,辩词始终是说死者自己用药过量,以致意外摔断脖子。”

    蓝眸再次一闪,陡然亮了起来。“有头绪了,但证据……你们俩听着……”

    女侍不待吩咐自动又斟满一杯酒。

    多琳跟路德已经回来两天了,不论是从寓意还是从实际来说,蜜月都已结束了。

    纵使是为了救多琳,但我怎么能再住下去呢?玛丽忖道,麦克和罗礼诃只要几天……玛丽退到跟麦克第一次见面的墙角边,尽量避开口角风暴。

    “路德,这是最起码的常识!”多琳尖声说道。“幸好玛丽带来那个条子说溜嘴,说他们正重新调查西雅图的案子,难道你还想坐以待毙?”

    毕路德城府深沉,虽没有暴跳如雷,嗓门之大却也不轮多琳。“西雅图地检署不是白痴怎会重开本案,我已无罪开释——”

    “只是悬案,我不容许他们再起诉你。”

    “好吧,就算我不是无罪,但既三次获释,他们不可再起诉我。我在这里过得很惬意,不想走了。”

    “我不想当个待起诉的杀人凶手的妻子!我们可以搬到别的地方,换个名字暂避一阵子,待风声过去再——”

    “多琳,我不想走。”

    我知道为什么!你是为了棕榈泉碰到的那位玻利维亚富孀,我是为你好才想尽快把你弄出城去,否则一旦再惹出是非,准会被起诉或引渡,到时我的事业岂不全毁了吗?”

    “我但想请教,你有什么事业?”

    玛丽蹙眉忖道:情况越来越不妙了,看来这一招还是没用。

    西雅图案件重提的用意,原来是打算让毕路德产生压迫感之后露出马脚。麦克跟同事调班,名义上是出去度假,其实是为了便于私下行动。他跟一位私家侦探轮流监视这间房子,只要玛丽发现有任何异状就得立刻打暗号……暗号是什么来着?她突然觉得好困……

    一对新人各自气冲冲地进了自己房间之后,还隔着门对骂。

    玛丽好困,但已没有力气上床……

    玛丽狠狠拧着大腿,勉力让自己张开眼睛“只要发现任何异状……”不错,他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她这个碍眼的人,他刚才端来一杯多琳调的可可……她必须做暗号……号号……

    多琳把家里的威尼斯百叶窗扇叶都调到往上翘起,以免阳光透进来照得地毯褪了色。麦克一看到扇叶向下就会……

    “你一个小时之前就该来换班了,”欧布林侦探社那位仁兄说道。

    “我知道,”麦克怏怏说道。“我虽在休假中,但组长要我到局里说明我上一个提出的报告,我有什么办法——不妙!”

    “唔,我正想告诉你,百叶窗扇叶在一个小时之前就转向了。

    我以为你可能正在赶来的路上,我又不便破门而入,以免我的执照被吊销——”

    他一语未毕,麦克已冲至门口。他跟那私家侦探一样,没有权力擅入民宅,但他有自信。私家侦探迟疑一下也跟了进去,两人到了大厅通往起居室的玄关上,陡然停步不前。

    多琳在所有窗子上都装了百叶窗,屋里十分幽暗,但转了向的扇叶间透进几许月光,照在一个身穿时髦毛皮滚边睡衣,一看就知道是个小明星的人儿身上,加上她的化妆和红艳艳的蔻丹,分明就是个明星打扮。

    惟一不符合明星装扮的是:发型。

    那人的头发剪得很短,几乎已成了光头。

    麦克扭开灯探身查看。“她还有气!”他扬声道。“电话!”不旋踵间,他已请刑事组派人支援联络救护车和在附近巡逻的警车。

    他放下电话,打量一下室内奇异的景象。私家侦探站在门口,手上已握着枪,但满脸狐疑之色。毕路德站在房间门口,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女子。

    “我的弟兄们已经包围这里,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麦克说道。“在他们还没进来之前,你得告诉我几件事情——就从玛丽在哪里开始说吧!”

    “我不知道。”毕路德呐呐地说。“我是听见异响才……”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地上那位女子。

    麦克沉吟一下。毕路德的模样的确像是刚从睡梦中惊醒,更奇的是,他的目光(除非他是全世界首屈一指的业余演员)充满了惊奇不置的神色。

    地上响起若有似无的声音,麦克的眼睛仍看着毕路德,人却蹲下以便听得更清楚。

    “我……扇叶转对了吗,麦克?”

    “玛丽!”麦克倒抽一口气。“这到底——”有个身着制服的巡警来到私家侦探后面,赶紧站起身来。“我是刑事组的麦克警官,”他拿出证件走上前去。“她还活着——救护车马上到。”

    那巡警说:“我们来时正好碰到有个女人匆匆逃走,已经把她扣下了。罗伦斯,带她进来!”

    体重起码两百磅的罗伦斯推着一个人进来,赫然是满脸怒色的多琳。

    “不是我吹毛求疵,”罗礼诃说。“你虽然看出头绪,但利用西雅图的案子逼毕路德出手,却是一着之失,满盘皆输。他明知已受严密监视,出手的几率自然大减,反而逼得多琳必须在他还没逃之夭夭前出手。”

    “医院说玛丽没有大碍,明天就可以出院。多琳毕竟是个失败者,连按着教典学柔道也不成。不过,我还是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帮我整理一下头绪?”

    “不必整理,头绪已经很清楚,玛丽一说跟他们住在一起我就恍然大悟了。只有一个原因:失败者。保险、家庭、柔道、头发。尤其是头发。”

    “不错,玛丽也说可能跟犹他州家人有关。多琳什么也不说,被害者又没提告诉,我们无法以蓄意杀人罪名指控她,终究还是得释放她。”

    “是她继父的家人。”罗礼诃说。

    “对,问题就出在这里。多琳的文宣广告里都说她出身大家族,但事实上唯有玛丽可以称得上是她的骨肉血亲。这就使得阴谋的可能性大增,但最冷酷无性的是——且让我重整一下案情的过程:

    “多琳初识毕路德时就稍有所觉,略做调查了解更多之后不免忖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不可能逍遥法外——从这里又演绎出另一个想法:在他身旁发生了凶杀案,凶手准是他。”

    “原因在此。”罗礼诃说道。

    “正是。刻意嫁个杀人累犯,惟一的可能原因是:为自己即将进行的罪行找个代罪羔羊。她把堂妹引出来。她们长相十分酷似,除了言谈举止之外,最主要的差异就是多琳的浓妆和玛丽的波浪型头发。因此,多琳先买下巨额保险,碰上了毕路德也有此意,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多琳并不担心毕路德可能对她下手,因为她正想利用他的安眠药杀玛丽,再帮尸体换上自己的衣服和化上妆,嫁祸给毕路德。还有头发的问头,正好碰上毕路德对女人的头发别有癖好,以前也会剪过受害者的头发,这次他好像突然着了魔似的,剪了许多头发——多得自己分不出被害人是直发还是卷发。同时,她洗尽铅华薄施脂粉,换上玛丽的衣服,烫起头发,摇身一变成为犹他州的小堂妹。她本来就出身犹他州,又曾跟玛丽长年相处,演起这种角色自是轻而易举。

    “于是,毕路德又犯下一桩杀妻罪行,她甚至可能以犹他州堂妹的身分作证。至于他是被送进毒气室还是神经病院已经不重要,反正保险公司是不会付他钱的。房屋保险全归犹他州堂妹,加上现金十万,简直是完美之极。”

    “如意算盘。”

    麦克点点头。“如意算盘……礼诃,你是洛城警局神经中枢的头头,这件案子凸显行家与业余者的差别,正是最理想的心理分析个案。若是毕路德杀了多琳,那么犯案动机和你所谓的头绪便极其明显,在他精心策划之下很可能又添一宗悬案。现在多琳所进行的方式虽然匪夷所思,但若她当真得手,我敢保证一定会直接送进毒气室。多琳样样不行,不管是演戏还是杀人都很别脚,警方只要依一般办案手续就可轻易查出身分有异——”

    “放射实验室。”罗礼诃说。

    “不错,玛丽曾在最讲究安全隐密的地方工作,她的指纹一定已留档存证。另外就是头发的问题。多琳听见我破门而入后心头一慌,匆匆用手把头发弄成波浪状。我想她可能打算脱身后再去找美发专家——但如此一来等于又多了一名证人,铁定完蛋。她事前考虑尚称周详……却没想到下一步怎么收尾。”

    “胡闹!”罗礼诃说道。

    “不错,跟毕路德刚出道时那位飞车杀手一样,过程轰轰烈烈,结果一团糟。犯案一天后被捕,四个月后处死。多琳本来也会落得同样下场,多亏你——”

    “怎么着?”罗礼诃问道。

    “我搞不懂。也许你可以想出个头绪。她说如果毕路德还要她的话,她会回到他身旁。她说她真的很喜欢他。玛丽可不然喽,玛丽从一开始就讨厌他——”

    “但并不讨厌你?”麦克第一次看到罗礼诃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麦克,她跟玛莎有点像,”罗礼诃说。“有点像。”

    麦克不由想到罗玛沙。“但她比较幸运,多谢你。”他尴尬地站起身来。“明天我带玛丽过来,让你看看她顶个大光头的模样还挺可爱的。唔,这宗谋杀案既没人被杀,也没人被捕,在没人入狱没人遇害下结案。”

    “这么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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