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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自然的日历》 作者:普里什文

第16章 林中水滴(5)

  叶芹草企望不寻常的事,却落空了。

  “给最后一块面包,照料病人,像驴子一样干活,”她重复道,“这还不是跟大家一样,大家都这么做的……”

  “我就是愿意这样,”艺术家回答说,“我愿意现在和所有的人一样。我要说的正是,我最终感到无限幸福的,是不认为自己是特殊的孤单的人,而是同所有好人一样的人。”

  林中水滴

  树根

  太阳上山之前,但见明月悠悠,向西坠落——比昨天显得远多了,竟没有在化了冰的水面上倒映出来。

  太阳时而露脸,时而被浮云遮住,你满以为:“要下雨了。”然而始终不下。天却暖和了起来。

  昨日热烘烘的阳光还没有把新结的冰融化净尽,留下两条薄薄的晶莹的冰带,如同宽宽的饰绦,镶在河的两岸;碧绿的流水泛起涟漪,惹动着那薄冰,发出像孩子往上扔石子的声音,又像有大群鸟儿唧唧喳喳地横空飞过。

  水面有几处昨天留下的薄冰,好似夏天的品藻,红嘴鸥游过,留下了痕迹,从岸上孩子手中逃脱的野鼠跑过,却无半点塌陷。

  举目望那整片浸水的草地上仅有的一棵小树——我窗前的那棵榆树,只见所有的候鸟都栖身在那上头,有苍头燕雀、金翅雀、红胸鸲,我就频频联想到又一棵树,当年行役天涯的我,在那棵树上停下来,从此和它融为一体,它的根也就成了我长入故土的根。在我像候鸟一般漂泊不定的生涯中,就是这样在自己的根上站立起来的。

  蛇麻草

  一棵攲斜在旋涡上头的参天云杉枯死了,连树皮上的绿苔的长须都发黑了,萎缩了,脱落了。蛇麻草却看中了这棵云杉,在它身上愈爬愈高——当它爬高了的时候,它从高处看到了什么呢?自然界发生了什么呢?

  一条树皮上的生命

  去年,为了使森林采伐迹地上的一个地方便于辨认,我们砍折了一棵小白桦作为标记;那小白桦因此就靠了一条树皮危急地倒挂着。今年,我又寻到了那个所在,却叫人惊讶不已:那棵小白桦居然还长得青青郁郁,看来是那条树皮在给倒悬的树枝输送液汁呢。

  瑞香

  朋友刚离我而去,我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一个被空的云杉球果穿满了孔的老树桩上。

  啄木鸟在这儿操劳了一个冬天,树桩周围厚厚的一层云杉球果,都是它一冬中衔来,剥了壳吃了的。

  从这层果壳下面,一支瑞香好容易钻到世界上来,争得了自由,盛开着小小的紫红花朵。这支春天最早开放的花儿的细茎,果然十分柔韧,不用小刀是几乎折不断的,不过也好像没有必要去折它:这种花远远闻去异香扑鼻,有如风信子,但移近鼻子,却有一股怪味,比狼的臊气还难闻。我望着它,心里好不奇怪,并从它身上想起一些熟人:他们远远望去,风姿英俊,近前一看,却同豺狼一般,奇臭难闻。

  树桩·蚂蚁窝

  森林中有些老树桩,像瑞士干酪似的浑身是小窟窿,却还牢牢地保持着原来的形状……但是如果坐到这种树桩上去,窟窿之间的平面一定会破碎,你在树桩上会感到稍稍陷落下去。当你感到有些陷下去了,就得赶快站起来,因为你身下这棵树桩的每一个窟窿中,会爬出成批成批的蚂蚁来,原来这虚有其表的多孔的树桩,却是个完整的蚂蚁窝。

  森林的墓地

  人们砍了一片树木去作柴火,不知为什么没有全部运走,这里那里留得一堆一堆,有些地方的柴堆,已经完全消失在繁生着宽大而鲜绿的叶子的小白杨树丛中或茂密的云杉树丛中了。熟悉森林生活的人,对于这种采伐迹地是最感兴趣不过的,因为森林即是一部天书,而采伐迹地是书中打开的一页。原来松树被砍掉以后,阳光照射进来,野草欣然茁长,又密又高,使得松树和云杉的种子不能发育成长。大耳的小杨树居然把野草战胜了,不顾一切地长得蓊蓊郁郁。待它们压服了野草,喜阴的小云杉树却又在它们下面成长起来,而且竟超过了它们,于是,云杉便照例更替松树。不过,这个采伐迹地上是混合的森林,而最主要的,这里有一片片泥泞的苔藓——自从树林砍伐以后,那苔藓十分得意,生气勃勃哩。

  就在这个采伐迹地上,现在可以看到森林的丰富多彩的全部生活:这里有结着天蓝色和红色果实的苔藓,有的苔藓是红的,有的是绿的,有像小星星一般的,也有大朵的;这里还有稀疏的点点的白地衣,并且夹有血红的越橘,还有矮矮的丛林……各处老树桩旁边,幼嫩的松树、云杉和白桦被树桩的暗黑的底色衬托出来,在阳光下显得耀眼生辉,生活的蓬勃交替给人以愉快的希望。黑色的树桩,这些原先高入云霄的树木那裸露的坟墓,丝毫也不显得凄凉,哪里像人类墓地上的情景。

  树木的死法各不相同。譬如白桦树,它是从内部腐烂的,你还一直把它的白树皮当做一棵树,其实里面早已是一堆朽物了。这种海绵似的木质,蓄满了水分,非常沉重:如果把这样的树推一下,不小心,树梢倒下来,会打伤人,甚至砸死人。你常常可以看到白桦树桩,如同一个花球:树皮依然是白的,树脂很多,还不曾腐烂,仿佛是一个白衬领,而当中的朽木上,却长满了花朵和新的小树苗,至于云杉和松树,死了以后,都先像脱衣服一般把全身树皮一截一截脱掉,做堆儿归在树下。然后树梢坠落,树枝也断了,最后连树桩都要烂完。

  如果有心细察锦毯一般的大地,无论哪个树桩的废墟都显得那么美丽如画,着实不亚于富丽堂皇的宫廷和宝塔的废墟。数不尽的花儿、蘑菇和蕨草匆匆地来弥补一度高大的树木的消殒。但是最先还是那大树在紧挨树桩的边上发出一棵小树来。鲜绿的、星斗一般的、带有密密麻麻褐色小锤子的苔藓,急着去掩盖那从前曾把整棵树木支撑起来,现在却一截截横陈在地下的光秃的朽木;在那片苔藓上,常常有又大又红、状如碟子的蘑菇。而浅绿的蕨草,红色的草莓、越橘和淡蓝的黑莓,把废墟团团围了起来。酸果的藤蔓也是常见的,它们不知为什么老要爬过树桩去;你看那长着小巧的叶儿的细藤上,挂了好些红艳艳的果子,给树桩的废墟平添了许多诗情画意。

  涅尔河

  涅尔河在沼泽上流过,只在蚊子还没有喧闹以前,这儿才是个得天独厚、令人流连忘返的去处。涅尔河的支流库布里河是一条活泼的夜莺之河。河的一边陡岸上是野生的森林,和涅尔河上的一样,另一边是耕地。涅尔河上赤杨和稠李夹岸丛生,你在河面荡桨漫游的时候,头上仿佛是绿色的拱门。这儿夜莺多极了,有如黑土区上庄园里的大花园。

  我们泛舟悠悠前行,只见葇荑花,那没有穿上绿装的树木的花,争妍斗丽,密密麻麻,在前面空中形成了一顶网子,那里头有赤杨的葇荑花,有早春柳树嫩黄的幼芽儿,还有稠李的百样蓓蕾和硕大的已经半开的花儿。这些没有穿上绿装的树木的枝条,真是俏丽多姿而又腼腆动人,似比羞答答的女郎更觉可爱!

  在姗姗来迟的春天里,没有穿上绿装的森林中的一切,都是抬头可见的:无论是各种鸟儿的巢穴,也无论是各种正在鸣啭的鸟儿本身,喉咙里发出咕嘟声的夜莺、苍头燕雀、歌鸫、林鸽。连杜鹃在咕咕叫的时候也看得见,还有那野乌鸡,在枝头走来走去,发出咯咯声,呼唤着异性。

  有些地方的赤杨和稠李,全身被蛇麻草缠住,只有一根绿枝从去岁的老蛇麻草下面透露出来,真像毒蛇缠身的拉奥扎。

  前面水上有四只雄鸭,一面游着,一面嘎嘎地叫,待我们划近前去,正要用步枪打时,三只扑棱棱飞走,第四只原来是打断了一只翅膀的。我们让这只缺翅的鸟儿摆脱了痛苦的残生,拿来放在船头上,作为拍摄河上风景时的前景。

  倒影

  我摄下了森林中美丽的最后的白色小径(“碎瓷片”)。有时小径会中断,会从它底下露出绿水盈盈、树木倒映的车辙来;有时白色的小径会被小水塘挡住去路,只好全然伸入水中,再从那深处隐隐约约有巨人的倒影的森林间显露出来。穿着我脚上的靴子,要想走到这海洋的彼岸去是不行的,而且也不能走近那大森林,不过我却走到了那倒影旁边,居然还能把它照了下来,够了!完全用不着飞机,用不着让发动机震聋我的耳朵,我却能站在清澈见底的融水的水塘前面,欣赏我脚下的小朵浮云。

  林中深渊

  一只巨大谷蛾似的灰蝴蝶,坠落在深渊中,仰浮于水面,成三角形,仿佛两翅活活地给钉在水上。它不停地微动着细腿,身体也跟着扭动,于是,这小小的蝴蝶就在整个深渊中荡起微波,密密地一圈一圈四散开去。

  蝴蝶附近有许多蝌蚪,自管游着,对于水波并不在意,一些小甲虫像骑手在陆地上驰骋一般,在水中泼风似的转着圈子,石头旁边阴影中的一条小梭鱼,却像小木棒一样,在水里竖着——多半是想捉那蝴蝶吃,它在下面大概是不知道有微波的,当然,水底下还有什么微波!

  但是,这只蝴蝶挣扎在静静的深渊中所频频激起来的微波,却在水面的上空仿佛引起了普遍的注意。野醋栗把硕大的还是青的果子垂到了水边,凋谢了的款冬花让朝露和水把自己的叶子洗得鲜莹明洁,翠绿的新生的蛇麻草绕在挺拔而枯凋的、绿须披挂的云杉树上,愈爬愈高,而下面那蝴蝶抖动起来的水波到达不到的石头后边,倒映着陡岸上的一带林木和澄碧的天空。

  我料定那小梭鱼迟早会从呆然若失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注意到这遍及整个深渊的一道道水圈。但是看着这蝴蝶,我不禁回想起自己当年的奋斗:我也曾不止一次地弄得仰翻了身体,绝望地用两手、两脚以及随便可以抓到的东西想争得自由。我回想起自己那阵失意时日之后,便往深渊里丢了一块石头,石头激起了一阵水波,掀起了蝴蝶,把它的翅膀整平了,送它飞上了空中。这就是说自己经历过艰辛,也就能理解别人的艰辛。

  客人们

  我们有满堂的客人。附近的柴垛(躺在那里等发大水达两年之久)中有一只鹡鸰鸟向我们走了过来,它纯粹是出于好奇心,只想看一看我们。那劈柴估计够我们烧五十多年——看有多少!它们在风里、雨里、烈日中白白地躺了几年,都发黑了,许多垛儿都歪歪倒倒,有的已如画地塌了下来。无数昆虫在腐朽的劈柴中繁殖起来,其中有大量的鹡鸰。我们很快就发现了一种方法,能在短短的距离中拍摄这些细小的鸟儿:如果鸟儿停在柴垛的背面,要把它呼唤过来时,我们就得从远远的地方露一下身,再立刻躲起来。那时,鹡鸰为好奇心所驱使,就跑到柴垛的边上来,从转角处向你窥视,而你看见它正好是在照相机预先对准了的那块木柴上。

  这真好像做击棒游戏一样,只不过那是孩子们玩的,这儿却是我老头儿和小鸟儿玩的。

  飞来一只白鹤,在黄色的沼泽中小丘之间流过的小河对岸落下,低头散起步来。

  鱼鹰飞了来,微微扇动着翅膀,停在空中,专心察看下面的猎物。

  尾巴头上呈凹形的老鹰飞来,在高空翱翔。

  一种爱吃鸟蛋的鸟也飞来了。它来后,所有鹡鸰都从柴垛中出来,像蚊子一样跟在它后面飞。一会儿看家的乌鸦也加到鹡鸰群中去。巨大的猛禽露出一副很可怜的样子,这庞然大物也居然惊慌失措,东西乱窜,恨不得立刻逃脱。

  林鸽们发出“呜——呜”的声音。

  松树林中有一只杜鹃不倦地啼啭着。

  苍鹭从干枯了的老芦苇丛中猛地跃起。

  野乌鸡就在附近喋喋不休地叫着。

  芦鹀发出啾啾声,停在一枝细细的芦苇上摇来摆去。

  鼩鼱在落叶堆中吱地叫了一声。

  天气再暖和一些以后,稠李的叶子也宛如绿翼的小鸟,飞来做客,并且歇下来了,紫色的银莲花也来了,瑞香也一直待到树林各层都长满嫩绿的叶芽的时候。

  还有早春的杨柳,它上面落了一只蜜蜂,一只丸花蜂嗡嗡叫着,还有一只蝴蝶折起了翅膀。

  毛茸茸的狐狸像有什么心事,在芦苇丛中闪了一下。

  蝮蛇蜷伏在小丘上,发绀了。

  这令人销魂的时刻,好像没有尽头。但是今天我在沼泽上从一个小丘跳到另一小丘行进的时候,发现水里有一种东西,弯身一看,原来是数不尽的像蚊子一样小的鞭毛虫。

  这些鞭毛虫过不多久会长出翅膀,从水中出来,用腿立在对它们来说是硬的水面上,然后再一鼓作气飞起来,嗡嗡不休。那时,由于这吸血鬼,艳阳天就变成了阴天。不过也要说,这支大军倒能捍卫沼泽森林的童贞,不让避暑的人来消受这处女地的美丽。

  一条斜齿鳊在游着。两个渔人划着一只小船来了,我们只得依依不舍地收拾东西离开,他们却立刻在我们的地方生起篝火,挂上提锅,把鳊鱼刮了做鱼汤,一会儿做好,三两口吃光。没有吃面包。

  在这个唯一干燥的小地方,可能原始的渔人也生过篝火的,而现在我们却把汽车开到了这里。我们的帐篷里有一个旅行灶,在我们把帐篷收起来以后,芦鹀就飞了来,在搭帐篷的地方啄食什么东西。这是我们最后的客人。

  自然晴雨表

  一会儿细雨濛濛,一会儿太阳当空。我拍摄下了我那条小河,不料把一只脚弄湿了,正要在蚂蚁作窝的土丘上坐下来(这是冬天的习惯),猛然发现蚂蚁都爬出来了,一个挤一个,黑压压的一群,待在那里,不知要等待什么东西呢,还是要在开始工作以前醒醒头脑。大寒的前几天,天气也很温暖,我们奇怪为什么不见蚂蚁,为什么白桦还没有流汁水。后来夜里温度降到零下18度,我们才明白:白桦和蚂蚁从结冻的土地上,都猜到了天会转冷。而现在,大地解冻了,白桦就流出了汁水,蚂蚁也爬出来了。

  最初的小溪

  我听见一只鸟儿发出鸽子般的“咕咕”叫声,轻轻地飞了起来,我就跑去找狗,想证明一下,是不是山鹬来了。但是肯达安静地跑着。我于是回来欣赏泛滥的雪融的水,可路上又听见还是那个鸽子般“咕咕”叫的声音,并且一再一再地听见了。我拿定了主意,再听见这响声时,不走了。于是慢慢地,这响声变得连续不断起来,而我也终于明白,这是在不知什么地方的雪底下,有一条极小的溪水在轻轻地歌唱。我就是喜欢这样在走路的时候,谛听那些小溪的水声,从它们的声音上诧异地认出各种生物来。

  亮晶晶的水珠

  风和日丽,春光明媚。青鸟和交喙鸟同声歌唱。雪地上结的冰壳宛如玻璃,从滑雪板下面发出裂帛声飞溅开去。小白桦树林衬着黑暗的云杉树林的背景,在阳光下幻变成粉红色。太阳在铁皮屋顶上开了一条山区冰河似的,水像在真正的冰河中一样从那里流动着,因此冰河便渐渐往后面退缩,而冰河和屋檐之间的那部分晒热的铁皮却愈来愈扩大,露出原来的颜色。细小的水流从暖热的屋顶上倾注到挂在阴冷处的冰柱上。那水接触到冰柱以后,就冻住了,因此早上的时候,冰柱就从上头开始变粗起来。当太阳抹过屋顶,照到冰柱上的时候,严寒消失了,冰河里的水就顺着冰柱跑下来,金色的水珠一颗一颗地往下滴着。城里各处屋檐上都一样,黄昏前都滴着金色的有趣的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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