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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自然的日历》 作者:普里什文

第19章 大地的眼睛(1)

  通向友人的路

  静雪

  说起静,有句俗话:“比水静,比草低。”但是有什么比落雪更静呢!昨天一整天雪花纷飏,一派寂静,仿佛雪从天国来临。

  贞静的3月的光中下着贞静的雪,婴孩般柔嫩、松软,造设出怀抱一切生命与死亡的岑寂。任何的声息,弥增静谧:公鸡打鸣,乌鸦聒噪,啄木鸟叩击树干,松鸦引吭高歌,这一切却使这里静得更深。

  幽寂如此,完美如此,你仿佛感到对生命的理解有了升华,像是触到一种没有风声、静谧永驻的高度。

  活物一般的云杉

  覆雪漫漫,阳光四射,看不见的水粒子渗进了小树枝上触雪的地方。这涓涓细水不停地冲洗,雪从云杉的一个枝杈跌到了另一个枝杈。水滴在针叶间滚落,在从一处滑到另一处时伸出小手,轻摇枝头。因了消雪和融水的缘故,整棵云杉如同活物一般,不安地抖动,熠熠有光。

  从云杉后面逆光看去,这景致尤其漂亮。

  冰雪覆盖的河

  河面上白皑皑的,完全被雪覆盖,只有借助灌木丛,才辨认得出河岸的位置,然而,一条穿河而过的弯曲小径却看得真切。原因只有一个,白天冰雪下的河流还在“叮咚叮咚”淌水的时候,有人履冰过河,脚印子里漫进了水,后来又冻住。这条小路现在远远就能望见,走上去,脆生生的,一踩就裂。

  与女性一席谈

  吃晚饭的时候,我的小桌旁坐了两个姑娘。

  “您的书里有发自肺腑的真情,为什么?您热爱人类吗?”一个姑娘发问。

  “不,”我答道,“我信奉的是语言的亲和力,所以我爱的不是人,而是语言。熟谙语言的人,也亲近人的心灵。”

  我和女人们就这样推心置腹地交谈。

  “和您相处挺容易的,”姑娘们说,“就好像您也是女人。”

  “那是自然,”我回答说,“要知道我也要分娩的。”

  同孩子获得生命相仿,思想也要经历分娩,诞生之前,也要长久地孕育。

  温暖的林间地

  待一切沉寂下来,你往林中纵深处走去。瞧,太阳终于朝着风吹不到的林间地上投射出光辉,松动了冰雪。

  四周的白桦是栗色的,长得繁茂,透过枝叶,看得到清新的碧空。绿松石般的天穹上,透亮的白云疾驶而过,一朵接着一朵,恰似抽烟的人憋足了劲儿吐出的烟圈,却又总是吐不好。

  椋鸟飞来了

  清晨明灿灿的,就像金闪闪的玻璃片。河沿的水位一直在涨,已经看得到水面的浮冰,纵然不易觉察,但也眼见得浮冰渐渐升高。

  杜尼诺的树上已经有了椋鸟,飞来的还有小巧的朱顶雀,成群地聚在枝头鸣叫。

  我们一直在寻找栖居地——买别墅的想法,确乎是认真的,而且像是真动了心,然而这时却又窃想:我一生都在寻找栖居地,每年春天都在某个地方买屋安家,可春天即逝,鸟雀就要孵雏,童话也将随之消失。

  日色愈是美妙,大自然就愈固执地刺激我们,向我们发出挑战:天色真是不错,可你是什么样子!人人都做了回应,各有各的方式。

  在这方面,艺术家是最幸运的。

  水

  一小块儿融冰急速地浮游而过,从上看它是白色的,断裂处泛着绿,有只海鸥立在上头。就在我爬上山的当口,上帝才知道它漂到哪儿去了,该是到了一个遥远的地方,到了黑白喜鹊的王国,那里有白色的教堂掩映在卷曲的云中。

  洪流漫过堤岸,冲出很远,然而仍有涓流匆匆汇入,甚至一直奔流入海。

  只有死水为保全自己而留在原处,渐渐发臭,长出霉绿。

  人类的爱亦是如此:博大的爱可以把整个世界揽入怀中,所有人都因之幸福。也有朴素的爱,家庭之爱,如同涓流,朝着美好的方向奔流。

  爱也有只为一己之私的,耽于其中,人便亦如死水一般。

  足迹

  常有这样的事,当一个人在厚厚的雪中践踏而过,他的付出并非没有意义。会有人循着他的足迹,心存感念地走过,嗣后,还会有第三个人,第四个人,于是人们发现了一条新的小路。一个人的付出,却使得一条冬天的路走了整整一冬。

  然而,也时有这样的事发生,一个人独自行进,脚印徒然留在那里,再没人踩着他的足迹走过,等到低风吹雪,完全湮没,那便是什么痕迹都留不下了。

  大地之上,我们每个人的命运莫不如此:往往是,我们同样地付出,运气却各不相同。

  悠然心醉的人

  朱霞烂漫,比婴儿的脸更娇艳,阒然中阳台上有水珠无声地滴落,吧嗒……吧嗒……间隔虽长,却不紧不慢……从内心的隐秘处,不由浮出一个人,悠悠然心醉的样子,朝着过往的飞鸟致意:“亲爱的,你好!”小鸟也向他回礼。

  小鸟其实在向所有的人致意,不过,懂得小鸟心思的只有那个悠然心醉的人。

  白桦树液

  黄昏温暖而娴静,却不见有丘鹬。晚霞中容得下许多的声息。

  如今再不用割开白桦,察看树液是不是开始流淌。青蛙蹦来跳去,说明白桦树出汁了。脚陷在土里就像陷进了雪地一般,表明白桦出汁了。苍头燕雀鸣叫,还有云雀和所有善鸣的鸫鸟、椋鸟唱起歌来,也说明白桦树出汁了。

  当我所有陈旧的思想也像河冰一样四分五裂时,正是白桦树出汁的时候。

  色与声

  静是响亮悦耳的。你不知道,该瞧哪儿好,是瞧自己,还是看着鹄立在绛红色光中的白桦树。你还不知道,该听什么好,是听自己,还是聆听鸟鸣……

  霞光如此,一切都深深地浸在天空的色彩中,善鸣的鸫鸟那么和谐地呼朋唤友,仿佛鸣鸟的啁啾是从霞光的幻变中生出的。

  幸福的枷锁

  买房的事今天要告一段落,真有点儿波德科辽辛婚礼的味道!事情永远都是这样:在决策和行动之间,任何人在任何地方都渴望逃离,想跳出窗外。

  我不满意自己:完全受控于情绪,缺少勇气和直率,也耍不来滑头。天啊!我以往怎样生活,如今还是那样!然而,有一点确凿无疑——这就是我的道路,我的小径蜿蜒盘曲,容易让人产生错觉,也是无谓的……

  约莫是喝傍晚茶的时候,来了两个姑娘——村苏维埃主席和农艺师。她们在我们准备好的文件上盖了戳,两个月的奋斗和踌躇就此结束:破败的别墅归我们所有。

  我送书给克里茨卡娅,题有赠言:“为纪念幸福的枷锁,赠列别杰娃·克里茨卡娅:在1946年5月13日这幸福的日子,我幸福地套上枷锁,她幸福地解开桎梏。”

  厚土

  在椴树林转悠了一整天,忽然记起了赫鲁晓沃:那里的空气呼吸起来也是这样舒畅。打那以后,我一直没有呼吸到这样的空气,也没在健康的自然中生活过,渐渐就忘了健康的自然的存在。

  我住过沼泽地,也在蚊蚋堆里待过,原以为这样的自然才是贞净的,是绝好的。我母亲不也是怀着对她所承受的命运的感恩之心,对更美好的生活却毫无觊觎?她死的时候,甚至未曾体验到女性应享有的爱。

  为了这个缘由,我走出了沼泽,来到这片厚土。这里长有椴树,不生蚊蚋,我依稀觉得回到了赫鲁晓沃,回到了人世间未曾有过的仙地福国。

  爱的本质

  园中百花盛开,馥郁的芳香醉倒了其中的每一个人。人有时也像花开时节的花园:爱着所有的人,所有的人也会融入这份爱。我母亲就是这样:她爱所有的人,但她不会为任何人花费气力和心血。当然,这还算不得爱,充其量只是潜藏于心、原封未动的宝藏,由此流出的才是爱。

  爱的本质首先在于关注,既而是选择,是获取,因为不事经营的爱是没有生命的。

  然而,从百花园淌出的爱,我觉得更像涓涓之流,爱之细流,经受必要的考验后,终将汇入大海。而大海才像这姹紫嫣红的园子,为所有的人和每个人而存在。

  绿焰

  一棵白桦,如一团碧绿的火焰,照亮了幽暗的云杉林。柔风抚弄着白桦的嫩叶,一春,一夏,一秋,直到扯光所有的一切,白桦又落得孑然一身,满树光秃秃的枝条。

  “知道吗,茹里卡,”我对自己聪明的猎犬说道,“说不定,和我们一样,这棵白桦树过去也会奔跑,可它迷上了风,也喜欢风拨弄它的叶子。”

  所以,白桦留恋驻足,听凭风的抚弄,从那以后,白桦就一直这样伫立,风就一直这样抚弄。

  倦意

  在林子里走久了,大概就生出倦意,我的思想越来越低郁,心思也从树林溜回了家。

  猛然间我竟喜出望外起来,像是灵魂得到了超脱,环顾四周,发现这片林子里的树木长得高拔,亭亭玉立,力争上游的劲头也提起了我的精神。

  读者

  这个景色宜人的地方过去放有条凳,而今独剩下两根相当粗重的柱腿,上面倒也可以坐人。我坐到一个柱腿上,我的朋友坐在另一个上。我掏出小本,开始写作。我的这位朋友您可见不到,就连我也看不见,不过我知道,他确乎存在:他就是我为之写作的读者,没有读者,我甚至写不出只言片语。

  有时,我把写下的文字念给人听。有人听了,会问:

  “您为哪些读者写作?”

  “为我的读者。”我答道。

  “我明白,”他说,“不过,大家还是搞不懂。”

  “首先,我的读者能读懂我,”我说,“之后,他会讲给大家听。对我来说,只要我的朋友明白,我的读者有所领会,那就足矣。我的读者就像透射整个世界的多棱魔镜。只要我的读者在,我就要写作。”

  我的诗是与这位神奇的作为人的读者友好相处的见证。我写,就意味着我爱。

  诗

  我对母亲和其他一些优秀的俄罗斯人都怀有记忆,在这个意义上,缅怀是美好的行为方式,那么,我以自有的方式献给人类的诗,便是这种行为方式的结果。我压根儿称不上是文学家,我的文学是我的行为方式。

  我常情不自禁地想,诗是形成个性的最重要的精神力量,是多数人与生俱有的力量,他们中的每一个都可能在合乎天性的某项事业中成为诗人。

  然而凭借外在的行为,无法焕发人内在的精神的力量。如果想凭借社会的力量促成高尚的外在行为,那么,外在的行为必须符合每一个真实自我的内在的行为方式。

  或许,我们称之为诗的东西,就是能焕发我们创造力的个性的行为方式。

  畏惧取代

  畏惧智性,这简直是笑谈。不过,如果一味任智性磨灭完美的个性,这倒值得警惕。从事了半个世纪的文学工作,不完整的心灵可能取代完美心灵的担忧,始终挥之不去。我过去乃至现在的错误,唯由此而生,仅仅出于对“取代”的畏惧。我不敢毫无保留地融入人群,只部分地融入,更多的自我还是留给了自己。

  正由于此,才有了我漫长的文学生涯和龟行般徐徐的进益。我写作得愈久,就愈觉得顺手,因此文字也逐渐有了灵性。带着这样的经验,我走向人间。

  肯定生命的力量

  在认定某个事情之前,人们常常犹疑不决:不过猜疑往往揣在自己心里,等到了人前,便会拿定主张。这恰如人生中常遇不幸,坚强的人总能一挺而过,把不幸像困惑一样,隐而不露,从不示人。

  不过,挫折之后的喜悦降临时,这份快乐似乎不宜独占,总要和大家共享才是。所以,幸福、快乐的人会敲起锣鼓。

  困惑、挫折、不幸、丑陋——这些都要人独自承受,深藏于心,并最终化解。而肯定、发现、战功、胜利、美乃至生命的诞生——这些都如溪流汇聚,不断形成创造的力量。

  当我发现自己有创作的天分时,欣喜若狂,以后这么长的时间里,我对此坚信不疑,似乎自己为世间所有的孤独不幸者找到了快乐的通途,使之走向人间,走向光明。这一发现成为肯定生命的基础,也是我全部的创作为之奉献的主题。

  为爱奋斗

  当智与善在人心中融为一体,共同关注某一事物时,这就是爱。对于一个既善良又聪明的人,他的全部问题可以归为一点,那就是——他该爱谁?

  从何开始?

  有时候,坐在案头,你却写不出文字:思想像玩跳羊的游戏,上蹦下蹿。因为无事可做,你便收拾桌子,整理房间。等把一切理得井井有条,你的思路也梳理清晰,这才可以坐下来工作。

  类似的事时有发生。然而这决非意味着,明晰的头脑必然产生于井然有序的房间。

  可见,条理始于心灵而非房间。但是,如果心灵一定要你接纳友人,那务必得考虑清理房间的事。

  对于岸的担忧

  而今我清楚地看到,我的母亲,一个在贵族庄园里度日的商人的女儿,像被扔进水中的陆地生物一般,被抛进了生活,她唯一记得的圣训就是:“你要游啊!”母亲谨遵圣训不停地游动,直到猝然亡故,也没见到岸的踪影。

  我对于岸也有与生俱来的担忧。母亲只是拼命地游动,天真地期盼着岸的出现。对于岸懵懂的渴望,可以视为对大自然的情感,这也正是我吸引读者的地方:“他正朝一个方向游呢,我们快跟上吧!”

  相逢童年

  清晨阴沉沉的,傍晚露出了夕阳,好明丽的春光。莫斯科河南岸的小巷,寂寥依然,就在天色将黑未黑的转瞬间,暮色中你会见到孩子模样的你。寒鸦动听的啁啾中,你沉湎于儿时的幸福。

  四月的光

  窗外阳台的黑铁条下,挂了四个大水滴,沉甸甸、亮晶晶的。水滴是春的使者,向我闪闪烁烁,说着独我能懂的语言,用水滴的方式絮絮不休:

  “我们,是新春的使者,向你这位背负着祖先使命的老人问候,我们向你,一位老人,请求:带上我们吧,把我们展现给这个新春出生的、为爱而生的年轻人吧。”

  四月的光,是昏黄的,那里有太阳的金光,冰层的寒光,还有水汽很重的大地黑黝黝的反光。如今,我们就走在这样的四月的光中。

  春天

  我做着自己的事,对大自然的一切视而不见,也无所追寻。不过,我始终觉得,一个期盼良久的人正和我同行,只要一念及此,顿觉心旷神怡。

  有时候,也不知为什么,事情总做得不顺,收效甚微。这时,你却感受得到某种欣喜。当你回味出这欣喜的滋味,才明白:原来那是春天。

  当阳光暖热了树皮

  开春前,当第一缕明亮但显清寒的阳光照亮白桦树贞洁白净的树皮时,白桦的生命便为之改观。

  当温情的光暖热了树皮,睡眼惺忪的大黑蝇在洁白的树干上落下又飞起,当饱胀的树芽把树冠点缀成浓浓的巧克力色,引得鸟雀落上去就不见了踪迹,当一片浓重的栗色里,偶有细枝上的苞芽像惊呆的绿羽小鸟怦然绽开,当分出两三杈的叉形的葇荑花序现出枝头,当葇荑花序在这美妙的一天陡然变得金黄,整棵白桦闪烁着金光,当你终于钻进密匝匝的白桦林,四周环绕着清莹的绿荫——到那时,你就能从你挚爱的一棵白桦的生命中领受整个春天,同样,你也能从决定人一生的初恋中领悟他整个的人。

  布谷鸟飞来了

  白天晴好和煦。晚霞显得寂然、清冷。山鹬没有拖着长长的尾音叫唤,鸫鸟也不再唱歌。终于,一只布谷鸟飞来了,于是四面八方传来“咕咕——咕咕!”的叫声。

  布谷鸟飞来了,这意味着,没披上绿装,惶惑不宁的春天结束了。那段时节里,每一只小鸟,都和我们的少女相仿,浑身抖颤着,不停地左盼右顾,惶惑不已:“是不是我的他呀,是不是在那儿呀?”直到布谷鸟飞来,还没披上绿装的春天的焦虑,才渐渐消失。

  如今,雌乌鸡和其他许多的雌鸟开始孵雏,闲来无事的雄鸟相互间却斗得更凶,唱得也更卖力。

  布谷鸟飞来了,这就像我们的姑娘出嫁了。“咕咕——咕咕”的叫声,是她少女的岁月。

  金色的一天

  金色的一天。白桦树明显地转绿,艺术家说,对小白桦而言,真正意义上的金色日子只有一天。

  昨天,从早饭到午饭的时间,艺术家一直在画图。他眼看着,灌木丛怎样披上绿装,真是不同凡响的一天!

  出嫁前的告别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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