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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自然的日历》 作者:普里什文

第20章 大地的眼睛(2)

  今天是白桦出嫁的日子,要举行告别会:风扬起金色的花粉,白桦林像笼上了一层雾。我放开缰绳,任我的马加入一群出游者的行列,带队的是西班牙人N。

  我们在为白桦出嫁举办的告别会上或坐或躺,高唱低吟,记得也是在这里,春天的时候我却为了避开一群疗养的人,躲进了刺柏丛,生怕他们搅扰了我在林中的清静。

  现在,我主动接近他们,心境却那么坦然,那么畅快和适意,甚至情不自禁地鼓动沙哑的嗓音给西班牙人伴唱,还欣赏起我们女画家发丝间的一簇紫罗兰。

  西班牙人鼓弄着嗓子,模仿吉他的音调,无论他自己,还是我们中的每个人,谁都没有想起他曾怎样悲凉地发问:为什么他,一个革命者,经受过敌人严刑拷打,指甲里被钉过木签,还失去了家庭,就是不能回到自己的祖国西班牙。

  我们一路走来,心神怡然。我们用自身拥抱自然,自然也还我们以拥抱。晚上,也是我主动要求参加这些害得我许久不能工作的“敌人”的娱乐活动,和他们一同玩孩子们的游戏,结果我们化敌为友:我们还玩“当国王”,惹得那些可爱的女人直喊我“米沙叔叔”。

  后来,到了夜里,我不由回想自己为葆有本色而同社会孤身抗争,继而又为博取社会认可而苦苦奋斗的一生。在你得到外界认可的那一刻,你感觉自己是胜利者。现在也是这样。今天,在这个5月的一天,我能够为嬉游者伴唱,这是我的胜利。而当我惶恐地避开他们躲进刺柏丛的时候,那却是为葆有自我而进行的抗争。

  疗养

  来疗养的人们梦游一般,缓缓徜徉于返绿的树林。今天我听到有人讲:“我总算觉得,又活回自己了。”

  我很想问问他:“那你之前都在什么地方?”想了片刻,我替他作了回答:“之前我可能一直听命于别人的意志。”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来到大自然,重新活回自己的时候,会感到欣喜。

  我的房子

  我在俯临莫斯科河的地方建了屋舍,这是奇迹。造房用的每样东西,直至每根钉子,都取之于我的故事,或者说我的梦所得。这不是什么房子,而是我回归本源的天赋。

  容纳我的天赋的房子,就是大自然。我的天赋源于大自然,我的话语也以这房子为外衣。真的,这就是奇迹。

  夏

  黑麦放花。水滴下来,常是连一点儿小麻坑都打不出!云彩也无所变化,真是罕见,着实稀有,人的心境清宁,既是思想也是心灵的节庆。

  如果手搭凉棚朝林间地张望,蛛丝在阳光下犹如彩虹斑斓,悬在林间地的蛛网一圈圈,随着彩虹色泽的幻变而微微颤动。

  到了蓝色风铃草的季节。

  丢失的思想

  如果在闷热、潮湿的天气走进针叶林,就如同走进高楼大厦。你徘徊于此,眼睛始终向下。这时如果有人从旁观看,一定想:“他在找东西。找什么呢?如果找春天的蘑菇、羊肚菌,时令已经过了,是不是铃兰花呢,那还没到季节。你是不是丢东西了?”

  “是呀,”我答道,“我把头脑中的思想丢了。我觉得,马上就要找到了,瞧,我一定能在景天丛里找到它……”

  汪洋中

  你若不把自己的小舟置放于浩瀚洪波中,就将无所作为,一无所用。你个人的“所愿”就不会在人类“必须”的汪洋中明辨方向。这是我的所思吧?

  身边有树林,百年古木苍劲的树干,还有树下的花朵、蕨类、青苔和溪流。鸟雀从上俯视我,松鼠抱着沉甸甸的松果玩耍。一切都那么清晰明了,一切都在被印证,告诉我:“你想得没错!”

  我来到人群中,和他们共事,我看看他们,又瞧瞧自己:全都没错!

  米哈伊尔,你要把所有的思想在行动中不断地踩实,要坚持《太阳的宝库》的朴实无华,让每个人都读得懂。你要和所有的民众交谈,无论是有教养的还是未开化的,年老的还是年幼的,俄罗斯的还是非俄罗斯的。

  起飞

  我当然做得到这样或那样的事,比如,我戒掉了烟,写出了书,在不可能建房的时候建起了房子,我为自己找到了朋友,我能做到的事还少吗?有时我甚至感觉,只要别人给我,我也给自己充分的、被无以复加的懒惰所保证的自由,我便无所不能。

  在这里,懒人会遭遇一个瞬间,突然间他极想抓住这瞬间不放。他渴望行动,甘愿冒断臂折腿的巨大风险。

  是的,我能够向自己发一个铮铮的誓言,我发誓要开始行动,而且有始有终,但难之又难的在于发出这个誓言的决心。这里所要求的条件无疑和飞机起飞滑行一样,个性的起飞也要求一片绝对自由的场地。

  主人公的回归

  夜里继续思索主人公回归自我的问题,并转入对整个诗歌的思考:诗在人群中作乐之后,会回归自己的家园,像小金鱼一样,效力于自己。到了那时,梦想中的一切,诸如友情、爱和家的温馨安逸,都能得到体现:有朋友出现,有爱恋的女人,有建起的房子,所有的一切都源于回归自我的诗。

  我能为此作证:我的房子里,没有一枚钉子没经我心爱的女人的手触摸。或许,随时间推移,我心中所愿的整个世界,整个的大自然,都将融入我的生命,和我在一起。

  花园

  75岁的人,生命系于一发,还亲自动手种起了丁香!这还不算,他也不是独一份,也许,人们还从来没有这样热衷于植花种草吧:但凡有条件的,纷纷开辟出花园。

  这说明,其一,如果人们鄙弃对死亡的认知,那么生命就是不朽的;其二,这也意味着,人间最美好的事物实际上就是花园(天堂)。

  人与自然

  国立儿童读物出版社推出了精装本《太阳的宝库》。我仔细翻看了拉乔夫做的插图。我对画家说,他的风景画得很出色,但和人物不匹配:面貌不相符。

  “这是普遍存在的问题,”拉乔夫答道,“《基督显圣》被伊凡诺夫画了一辈子。他一直思考这个问题,风景是画出来了,基督却没有降临。”

  “要知道,在《太阳的宝库》里,”我说,“孩子和大自然是完全和谐一致的啊!”

  插图室副主任对此的回答是:

  “这可真了不起,只不过人们不可能一下子体会到。”

  我想起,我曾被称做“缺乏人性的作家”(济娜依达·吉比乌斯)。

  还是要明白,绘画的根本所在是人与自然的和谐结合。这一点也借助某种方式成为我文学笔记中的根本问题。

  私密的风景惧怕被人见证,所以,要赋予人物和自然的相谐是很困难的(我在《太阳的宝库》中获得了成功,但画家没有)。

  我是诗意地理学这一文学体裁的奠基人。

  我的道路

  当我身处“鸟儿不惊的地方”并记录民间故事的时候,我惊讶于咏唱壮士歌的歌者对圣弗拉基米尔时代英雄的信念。对我们而言,壮士歌只是古老的口传文学,对他们而言却是生存的信仰。

  但是,那个时代的人和现代人之间会有怎样的内在关联呢?关于这个问题,我借纳德沃伊齐大瀑布给了自己一个答案:有多少形形色色的存在合力形成了瀑布飞落山石的水流,但瀑布毕竟是一体的。作为“大自然的君主”,整个人类的起起落落也是如此。

  嗣后,我又想到自己:我从事语言艺术的生命轨迹,在我看来,也是不断进取登高的道路,在每一个这样的时刻,我都知道自己该往何处迈步。

  不过,我并非直线向前,我同那些壮士歌的歌者一样,回归了故园,从那里,我沿着一条自己未知的道路,犹如凌空跨了一大步,居然走到了时代的前面。所以,我难以按照一条无间断上升的成功轨迹,依次分置自己的文学经验。

  然而,在我内心存在这样一条轨迹,我视之为一个阶梯。这个阶梯的第一级,我觉得,是我告别故乡,却一心在别的国度,在“鸟儿不惊的地方”,在我跟随神奇的小圆面包而行的土地上,寻找家园。

  每一片新的土地似乎都是我的发现,我亲近它,做着和所有年代的漂泊者一样的事:拓展自己的故乡。

  那时我觉得,自己走得比世界慢,我在追赶世界,从中拿取我理应拿取的东西。正如我在什么地方正确记述的那样,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世界观发生了改变,似乎是我停了下来,世界开始围绕我运转。

  心灵之井

  我非常习惯和自己的心灵交流,如同用桶从井中取水一般,直接从那里获取一切。当身边有人辩论道德问题,还旁征博引,言之凿凿,这时,我就六神无主,沉默不语,觉得自己很浅薄。

  我沉默,谦虚,用桶从自己的心灵中汲水,借此获取了持久的生命。

  我要离去

  夜里没有严寒来袭,一早就暖洋洋的,光线充沛,那该是多么逍遥快活!我拿定主意,即便感冒不好,也要离开这儿:再不堪如此虚度生命。

  我在林里待了好久。我知道,春天来迟了:报喜节的时候还可以行车。河水还在昏睡,下面却开始融化。对岸的草甸子色彩绚丽。林中积了厚厚的颗粒状的雪。只有林间地现出了生机。那里已经化雪,隔年的绿油油的越橘上残留着清亮亮的冰。

  河上最醒目的,就是水流冲刷过的冰块儿。河流像一架巨大的飞机,伏在那里:一个翅膀黑,那儿是低岸,一个翅膀白,那儿是白雪皑皑的高岸,长有一片林子。

  田野里两个斜坡交会于一,逶迤其间的一道春水正急奔向大河。冬天雪白的衣袍正徐徐褪去。

  阳光和煦,水朝下流去。暴涨的河水匆匆带走了零星的浮冰,对于凯旋的春天它们已毫无意义。

  林子里黑色已多过白色。榛子开出了金黄的葇荑花序,林间空地里的暖地还是白雪皑皑的,犹如覆雪的山地。苍头燕雀在啭鸣。流冰漂过时,河上的残冰像是睡过头了,这时才如梦初醒,拼命追赶。哪儿还追得上!一切早已过去。

  林间的空地上生机复苏。满目萧瑟的林中,被阳光暖和过来的黄粉蝶翩翩飞舞,苍头燕雀在空中打斗,飞身落下,又在地上相互追逐。

  独自坐在木桩上,没人看到我的疲惫和咳喘,也没人察觉我腰部的疼痛,我真的很开心。我自己就能将这一切抛得干干净净,不受阻碍地畅想。腹泻,疲惫,咳喘,酸痛,这一切不过像相互追逐的苍头燕雀脚下的旧树叶,只在沙沙作响罢了。

  这里没人看得到我,我也无所羞愧,我是独自一人。

  高于幸福

  漫步林中,有时陷入对自己作品的沉思,这时常有哲思的喜悦袭来:感觉自己仿佛是在解决整个人类思想的命运。这样的时刻,大概,抵得上至高的幸福。

  四月的新娘

  见证我美好时光的树木,早发的柳树像绝美的新娘,亭亭玉立在没有披上绿装的林中。我第一次爱上她的时候,她是那样的新娘,而今,她依旧那般伫立,依旧美丽动人,柳树上蜂群嗡嗡地响,蝴蝶无精打采,树上无所不有,既有群蜂的轰鸣,也有馥郁的芬芳。

  我的新娘在我心中没留下任何痕迹,我不再在回忆中揪心痛苦。但是现在,我觉得,往昔的痛苦都朝向了这株开花的柳树,化身为花。我吸纳着馨香气息,努力回想、揣度,这繁花中哪一朵是我的欢乐之花,我要尽力把它融入无所不在的对芳香的感受。

  还有更多的体验,此刻我已忘我。此刻,我们所有的人,都在花中。

  孤独

  今天,我的思想始终环绕着人在抗拒孤独中发展、释放心灵力量的主题:我和人同行,在路上我可以和他讲话。人走了,我独自走在路上,没有了听众,我掏出小本,随手记录。

  孤独是非自然的。人,这自然的君王,之所以为君为王,是因为人要抗拒孤独,在征服自身本性后,人就和万物众生共同生活,也成为万物之主。

  自然的人,是有家庭的人。有些人失去了这“幸福”,他们就成了单身汉。还有的人摆脱了对自然的依赖(超越孤独),他们就是王者。

  有一种动物性的拯救方式,那就是为生存而奋斗。还有一种纯粹的人的拯救方式,那就是抗拒孤独,抗拒独行特立的本性,为整个人类奋斗。

  所以,我想说,人是在抗拒自我孤独中成为凌驾于自然之上的君王的。

  关于爱

  夜里,我在思索两种爱。一种是兽欲:得到后便一脚踹开,或者像斯捷卡把公爵小姐扔进伏尔加河一样抛弃,绝大多数男人,列夫·托尔斯泰也不例外,都这样想象对女人的爱。

  另一种爱则包含着信念,相信自己的爱人具有不为人识的美德,这样的爱是使命,是从孤独走向“人间”的出路。

  我们经常见到,男人看似平平,女人却卓越非凡。这意味着,这个男人隐而未露的品质我们还不了解,却为女人赏识:这是选择的爱,大概,也就是真正的爱。

  实际生活中爱很简单,但是如果要写下爱,记下脑子里的念头,即使表面上看起来很好,其中又有多少的犹疑和困惑,有多少呢?实际上,如果从旁观看,一切都很简单,真是搞不懂,为什么直到今天,人们也不肯共同遵守人人必然遵守的规则去实现爱。

  散文的诗

  我感谢命运,使我携着诗情走进了散文,因为诗不仅推进了散文,而且使晦暗的生活变得灿烂。如此的丰伟功业是契诃夫这样的诗人、散文家才承载得起的。

  我认为自己在这个领域还很渺小,但道路是正确的,是真正的俄罗斯式的、人民的道路,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我的读者几乎每天都在为此证明)。

  昏暗中

  眼睛看不到霏霏的细雨,但房顶上有水滴落。这算不得雨,只是湿漉漉的空气,是雾水。大地在消退,周围的一切变得委顿、索然。

  走进林子的时候,我的心思本来在我文学中的敌人身上,但心中分明还有一种比敌人更强大、更可怕的东西。于是我以为,敌人还是不值得一想。“去他们的!”我说。忽然我惊异地发现,敌人像伤愈后结的干痂,正慢慢脱落。

  之后,我像是彻悟了,和敌人有关联的一切都变得无足轻重,就像我清洗的脏碗碟,等我把它们擦干,就会开开心心、高高兴兴、齐齐整整地放回小架子上。

  半明半暗中,周围是小云杉林,天色渐黑,但我觉得这里其乐无穷,欢悦并不取决于时间和地点。

  在人群中生活,多么需要保留这份逍遥自在的感觉,倾听他们的话语,向他们善意地微笑,却不丧失自我。要能这样做该有多好!昏暗中我还想到,人们制造了阴影,却又畏惧阴影:阴影来自人,又将落在人的身上。

  死亡是最可怕的敌人,是黑暗本身,抗拒死亡,就如同抗拒黑暗,要用光。

  论残酷

  看到两只麻雀相亲相爱的样子,我好不陶醉。它们一起啄食,相互梳理羽毛!太可爱了!但是另外一个人拿起带望远镜瞄准器的小口径枪,从200米外一次又接一次,把两只麻雀都从房顶打下。我们这样不同的人怎么可能同欢共笑呢?但是年轻时我自己也喜欢打麻雀。现在稍晚了些,这样的欢乐我已不能亲身体味。

  记起儿时打鸟的情形,我不也不寒而栗吗?但当我撞见现在的孩子施用同样的残忍手段时,却没去横加责难,只是引导他们尽快转向理性、有序、更美好的行猎方式。

  人在自然

  这并非我的自然,更确切地讲,这是非惯常意义上的自然。任何人从儿时起,就从自然中寻找决定人在自然世界中命运的东西,这就是个体的独立不羁(个性)。

  当一个人在自然中实实在在地找到树、犬、鸟,找到有生命的个性的存在时,他为这样的存在创造出神话,以此证实人在自然中的命运。

  我在创作中走的就是这样的道路,我的读者把我探究自然的方法理解为爱,理解为一个人要努力与自然发生关联,而这种关联正是要使人成为仁慈的存在。

  啊,第一朵铃兰!你在雪下

  祈求着太阳的光芒。

  ——费特

  雪花莲就要破雪而出,今天是4月10号,还得再等等。一个月后,愿上帝保佑第一朵铃兰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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