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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庄园·1984》 作者:乔治·奥威尔

第44章 在友爱部里(1)

  温斯顿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哪儿,也许是在友爱部里,但是也不确定。

  这是一间房顶很高、没有窗户的牢房,四壁是亮晶晶的白色瓷砖。

  隐蔽的灯使得屋子里有一阵凉意,屋子不断地会有一阵很轻的嗡嗡声,他想这也许和空气传送设备有关系。

  墙边有一条长板凳,或者说是木架,宽度只够一个屁股坐,但是却很长,围着四壁,一直到门口。在门的对面,有个便盆,但没有坐圈。四面墙上各有一个电幕。

  他的肚子感到隐隐作痛。自从他被警车带走以后,就一直肚子痛,而且还饿得难受。他可能已经有二十四小时没有吃过东西了,也可能

  是三十六小时。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早上还是晚上被逮捕的,也许永远也不会弄清楚了。反正自从那帮人出现以后就没有吃过东西。

  他尽可能安静地在狭长的板凳上坐着,双手交叠地放在膝上。他已经学会安静地坐着了。如果你随便乱动,他们就会从电幕中向你吆喝。但是他肚子实在是饿得慌。他现在最想吃的就是一片面包。他记得,工作服口袋里好像还有些碎面包。甚至很可能还有很大的一块,他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他的腿部不时碰到一块什么东西。最后他忍不住想要弄个明白,就胆大起来,伸手到口袋里。

  “史密斯!”电幕上一个声音嚷道,“6079号史密斯!在牢房里不许把手插入口袋!”

  他只好又一动不动地坐着,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在被带到这儿之前,他还曾经被带去过另一个地方,那大概是个普通监狱,也没准是巡逻队的临时拘留所。他也不知道在那待了多长时间,没有钟,也没有阳光,很难确定时间,顶多也就几个小时。那个地方很吵闹,而且气味也不怎么好。他也是被关在像这样的一间牢房里,但是很脏很臭,经常关着十多个人。他们大多数人是普通罪犯,不过其中也有少数几个政治犯。他靠着墙,静静地坐在那些肮脏的人中间,心里感到害怕,肚子又痛,因此也没有心情去观察周围的环境,但还是发现党员囚犯和别的囚犯在举止上有惊人的区别。党员囚犯因为被吓怕了,所以都一声不响,但是普通囚犯无论对什么事情或是什么人,都可以毫不在乎。他们大声辱骂警卫,拼命争夺被没收的个人财物,在地板上涂写淫秽的话,吃着偷送进来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从衣服的什么地方拿出来的,甚至在电幕叫他们安静时也大声反唇相讥。另外一方面,其中有几个人似乎和警卫的关系很友善,叫他们的绰号,从门上监视洞里把香烟塞过去。似乎警卫们对普通罪犯也比较宽宏大量,即使是需要用到暴力的时候也一样。大多数人都要被送到强制劳动营中去,因此关于这方面情况有不少谈论。他心里猜想,在劳动营里倒“不错”,只要你有适当的联系,知道周围环境。那里多的是贿赂、优待、各种各样的投机倒把,玩弄男色和出卖女色,甚至还会有用土豆酿制的非法

  酒精。可以信赖的事都是交给普通罪犯做的,特别是匪棍、凶手,他们无异于是狱中贵族。而所有肮脏的活儿则都交给政治犯来干。

  各种各样的囚犯不断进进出出:毒贩、小偷、土匪、黑市商人、酒鬼、妓女。有些酒鬼发起酒疯来,甚至需要别的囚犯一起动手才能把他们制伏。有一个大块头的女人,大约有六十岁了,乳房大得垂在胸前,披着一头乱蓬蓬的白发,因为拼命挣扎,所以被四个警卫一人抓住一条胳膊或腿抬了进来,她仍旧一边挣扎着一边乱踢乱打,嘴里大声喊叫。他们把她的鞋子脱了下来,一把将她扔在温斯顿的身上,几乎把他的大腿骨都坐断了。那个女人坐了起来,朝那些已经出去的警卫大声骂了一句:

  “你们这些婊子养的!”她从温斯顿身上滑下来,坐在板凳上。

  “对不起,亲爱的,”她说,“全是这些混蛋,要不,我是不会坐在你身上的。他们碰到一个太太连规矩也不懂。”她停了下来,拍拍胸脯,打了一个嗝。

  “对不起,”她说,“我有点不舒服。”

  她向前一俯,哇的一声吐了一地。

  “这样好多了,”她说,然后闭着眼睛靠在墙上,“要是忍不住,马上就吐,我是这么说的。趁还不至于咽下去就把它吐出来。”

  她恢复了精神,转过身来又看一眼温斯顿,好像马上看中了他。

  她的极大的胳膊搂着温斯顿的肩膀,把他拉了过来,一阵啤酒和呕吐的气味冲着他扑面而来。

  “你叫什么名字,亲爱的?”她问。

  “史密斯。”温斯顿说。

  “史密斯?”那女人问,“真好玩。我也叫史密斯。唉……”她又感慨地说,“也许我就是你的母亲!”

  温斯顿想,她很可能就是他的母亲。从她的年龄和体格上看,真的很有可能,在强制劳动营待了二十年以后,外表一定会发生些变化的。

  除此之外,没有人同他谈过话。令人奇怪的是,普通罪犯从来不理会党员罪犯。他们叫他们是“政犯”,似乎对他们一点也不感兴趣,

  而且还有点轻蔑。党员罪犯似乎不敢和别人说话,尤其是和别的党员罪犯说话。只有一次,有两个女党员凑到了一把板凳上,于是他在嘈杂人声中听到她们匆忙低声交换的几句话,尤其提到什么“101号房”,他也不知道那指的是什么。

  他大概是在两三小时以前被带到这里来的,他肚子的隐痛从来没有消失过,只是有时能好受一些,他的思想也随之放松或者收缩。肚子痛得厉害时,满脑子就只是疼和饿。稍好些时,就增添了恐惧。有时他会想一想自己会有怎样的下场,然后就像真的会那样似的,心怦怦乱跳,要停止了似的。他仿佛能感受到橡皮棍打在他的手肘上,钉着铁掌的皮靴踩在他的肋骨上。他仿佛看到自己在地上匍匐着,从打掉了牙的血口里大声呼救求饶。他很少想到秋莉亚。他不能把思想集中在她身上。他爱她,不会出卖她;但这只是个事实,像他知道的算术规律一样清楚。但似乎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起过她,甚至没有想到过她会有怎样的下场。他倒常常想到奥勃良,抱有一线希望的。奥勃良一定知道他被逮捕了。他说过,兄弟会是从来不会去救会员的。不过有刮胡子的刀片,如果可以,他们会送刮胡刀片进来的。在警卫冲进来以前只要五秒钟就够了。刮胡刀片就可以割破喉管,又冷又麻,甚至拿着刀片的手指也会割破,割到骨头上。

  他全身难受,什么感觉都恢复了,稍微碰一下就会使他痛得哆嗦着往后缩。他即使有机会,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敢用那个刀片。过一天算一天,似乎更实际一些,即使明知道最后要受到拷打,但能多活十分钟也是好的。

  有时他想数一数牢房墙上有多少块瓷砖。这应该不难,但数着数着他就忘了已经数到哪了。更多的时候,他是在想自己究竟在哪,现在是什么时间。有一次,他很肯定地认为,外面是白天,但马上又很肯定地认为,外面是漆黑一片。

  他凭直觉知道,在这样的地方,灯光是永远不会熄灭的。这是个不存在黑暗的地方: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奥勃良会理解这个比喻。在友爱部里没有窗户。他的牢房可能位于大楼的中央,也可能靠着外墙;

  可能在地下十层,也可能在地上三十层。他在心里想象着这样一个地方,然后用自己的身体去感觉去断定,究竟高高地在空中,还是深深地在地下。

  外面有皮靴咔嚓声。铁门砰的一声打开了,一个年轻军官潇洒地走了进来。他的身躯细而长,而且还穿着黑制服,那被擦得锃亮的皮鞋似乎把全身都照亮了,他的脸笔挺而苍白,好像是蜡质的面具。他叫门外的警卫把犯人带进来。诗人安普尔福思踉跄进了牢房。门又砰的一声被关上了。

  安普尔福思迟疑地向左右动了动,仿佛是在找着另一扇可以出去的门,接着就在牢房里来回踱起步来。他似乎没有看见温斯顿。他的目光发愁地凝视着温斯顿头上约一公尺的墙上。他脚上没有穿鞋,肮脏的脚趾从破洞里露了出来。

  他的胡子也有好几天没刮了。脸上须根毛茸茸的,一直长到颧骨上,看上去样子就像个恶棍,这种神情同他高大而孱弱的身躯和神经质的动作很不搭调。

  温斯顿从懒洋洋的惰性中振作起来一些了。他一定要和安普尔福思说话,即使遭到电幕的斥骂也无所谓。甚至很可能安普尔福思就是送刀片来的人。

  “安普尔福思。”他说。

  电幕上没有吆喝声。安普尔福思停下步来,有点吃惊。

  他的眼睛慢慢地把焦点转移到了温斯顿身上。

  “啊,史密斯!”他说,“你也在这里!”

  “你来干什么?”

  “老实跟你说--”他笨手笨脚地坐在温斯顿对面的板凳上,“不就只能是那个罪吗?”他说。

  “那你犯了这个罪?”

  “看来是这样。”

  他把一只手放在额上,按着太阳穴,这样过了一会儿,好像竭力在想一件事情。

  “这样的事情是会发生的,”他含糊其词地说,“我可以举一个例子,一个可能的例子。毫无疑问,这是一着不慎。我们在出版一部吉卜林诗集的权威版本。我没有把一句诗的最后一个字‘神’改掉。我没有办法!”他几乎气愤地说,抬起头来看着温斯顿。

  “这一行诗没法改。押的韵是‘杖’【英语神(god)和杖(rod)同韵】。全部词汇里能押这个韵的就只有十二个字。我好几天绞尽脑汁,想不出别的字来。”

  他脸上那烦恼的表情似乎消失了,甚至出现了几乎高兴的神情。

  尽管他现在是蓬头垢面,但却闪耀着一种智慧的光芒,那是书呆子发现一些没有用处的事实时所感到的喜悦。

  “你有没有想到,”他说,“英国诗歌的全部历史是由英语缺韵这个事实所决定的?”

  没有,温斯顿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点。而且,这对现在的他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而且也没有兴趣。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问。

  安普尔福思显得有些错愕。

  “我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大概是在两天以前被逮捕的,也可能是三天前。”他还是来回来去地看着四面的墙,好像是要找个窗户。

  “在这个地方,白天黑夜没有什么两样。我不知道你怎么才能算出时间来。”

  他们又随便谈了几句,接着电幕上毫无理由地吆喝一声,不许他们再说话。温斯顿默默地坐着,双手交叠。安普尔福思个子太大,在板凳上坐着不舒服,总是在动,双手先是握在一个膝盖上,过了一会儿又换到另外一个膝盖上。电幕发出吆喝,要他保持安静不动。时间就这样过去。二十分钟,一个小时--确切是多久,谁也说不好。接着外面又是一阵皮靴声。温斯顿五脏六腑都收缩起来。快了,很快,也许五分钟,也许马上,皮靴咔嚓声可能意味着现在轮到他了。

  门打开了。那个看上去很冷酷的年轻军官进了牢房。他的手轻轻地朝安普尔福思一指。

  “101号房。”他说。

  安普尔福思踉跄着被警卫带了出去,似乎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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