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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庄园·1984》 作者:乔治·奥威尔

第50章 权力即上帝(1)

  他好多了,开始一天天胖起来,也变强壮了,只是很难区分每一天而已。

  依旧是白色的光线和嗡嗡的声音,不过牢房稍比以前舒服些。木板上有了床垫,还有个枕头,还能在床边的板凳上坐一坐。他们给他洗了一个澡,隔一阵子用铝盆擦洗一下身子。他们甚至送温水来给他洗。他们给他换了新内衣和一套干净的工作服。他们在静脉曲张的疮口上抹了清凉的油膏。剩下的坏牙也都拔了,全部镶上了假牙。

  像这样过了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如果他还想的话,现在已经能计算时间了,因为他们定时给他送饭来。他估计,每二十四小时会送来三顿饭。但有时他还是搞不清送饭来的时间是白天还是夜里,伙食不是一般的好,每三顿总有一顿带肉。

  有一阵子还发香烟。他没有火柴,但是那个从来不说话的送饭的警卫给他点了火。他在这里第一次抽烟几乎觉得恶心想吐,但还是吸了下去,每顿饭过后都来半支,一盒烟吸了好多天。

  他们给了他一块系着一支铅笔的白纸板。起初他没有用它,即使是醒着的时候也懒得动。常常是吃完一餐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等下一餐,有时睡了过去,有时昏昏沉沉,连眼皮也懒得张开。对于睡觉时照在脸上的强烈灯光,他早就习惯了。这就像是在黑暗中睡觉一样,只是梦境更加清楚而已。在这段时间里他做了很多梦,而且总是使人高兴的梦。他梦见自己在黄金乡,坐在阳光映照下的一大片废墟中间,同他的母亲、秋莉亚、奥勃良在一起,坐在阳光中,聊着天。

  每次醒来都会去想刚才的梦境,痛的感觉消失了,似乎思维的能力也随之消失了。他并不是厌倦这种生活,只是不想说话或者做别的。只要没有人打扰他,不被打,不需要回答,够吃,够干净,就很满足了。

  他睡眠的时间越来越少,但是他仍不想起床。他只想静静地躺在床上,感受着自己逐渐恢复的体力。他有时常常到处摸一摸,想要确

  定肌肉长得更结实了,皮肤不再松弛了。最后他深信自己的确长胖了,大腿肯定比膝盖粗了。从那之后,他开始定期做操,不过开始时还是有些勉强。但是过了不久,用牢房的宽度来算,他能一口气走三公里。

  他的肩膀开始挺直。他做了一些比较复杂的体操,但是有些会使他感到奇怪而且还很痛苦。比如说,他不能快步走,他不能单手平举板凳,他不能一脚独立。他每次蹲下都要费很大的劲才能站起来,整条腿都感到非常酸痛。他想做俯卧撑,但却没有办法,连一毫米也撑不起来。

  但是几天以后,或者说是几顿饭以后,他也做到了。最后他能一口气撑起六次。他也开始为自己的身体感到骄傲,相信自己的脸也恢复了正常,只是有时偶尔摸到自己半秃的脑袋时,他才记得镜子里那张满是褶皱的脸。

  他的思想也变活跃了,他背靠着墙,坐在床上,把写字板放在膝上,想写一些东西来教育自己。

  他已经投降了,这已经很明显了。他回想起来,其实他早已准备投降了,早在作出决定之前。从他被带到这里的时候,甚至是在他和秋莉亚束手无策地站在屋里听电幕上冰冷的声音吩咐他们做什么的时候,他就已经认识到要想反党只是徒劳。他现在才知道,在这七年中,他一直被思想警察监视着,就像放大镜下的小虫子一样。就没有他们注意不到的言行,没有猜想不到的思想。甚至他日记本上那粒发白的泥土,他们也小心地放回在原处。他们给他放了录音带,给他看了照片。有些是秋莉亚和他在一起的照片。是的,甚至……他根本就没有能力同党作斗争。此外,党是对的。这毫无疑问,不朽的集体的头脑怎么会错呢?你又拿什么来证明他是错的呢?神志清醒是统计学上的概念。这只不过是学会按他们的意愿去想问题。只是……他觉得手指缝里的铅笔又粗又笨。他开始把头脑里出现的思想写出来。他先用大写字母笨拙地写下这几个字:

  自由即奴役。

  接着他又在下面一口气写下:

  二加二等于五。

  但是接着稍微停了一下。似乎他的头脑有意在躲避一些东西,使他不能思考。他知道自己下一句想写什么,但却一时想不起来。等到他想起来的时候,完全是靠有意识的推理才想起来的,而不是自发从脑海中出现的。他写道:

  权力即上帝。

  一切他都接受。过去可以篡改,过去从来没被篡改过。

  大洋国在同东亚国打仗。大洋国一直在同东亚国打仗。琼斯、阿朗逊、鲁瑟福犯有罪行,那张能够证明他们没有罪的照片从来没有存在过,只是他的幻想。他记得曾经有一些相反的事情出现在他的记忆中,但这些记忆都是虚幻的,是自己编造出来的。这一切都很明显,只要投降以后,一切问题都将不存在。就像逆流游泳,不论你怎么挣扎,你仍旧会被逆流冲下去,但是一旦决定掉过头来,那就将顺流而下,不费一点力气。而你需要改变的就是你自己的态度。注定中的事情照样发生。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反叛。一切都很容易,除了--什么都可能是真的,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所谓的自然规律。什么地心引力都是胡说八道。奥勃良说过:

  “只要我愿意的话,可以像肥皂泡一样飘浮在这间屋子里。”温斯顿依此推理:“如果他认为他已离地飘浮起来,如果我同时认为我看到他离地飘浮起来,那么这件事就真的发生了。”突然,像一条沉船露出水面一样,这样一个想法从他的脑海中浮出:

  “这并没有真的发生,是我们想象出来的,这是幻觉。”

  他立刻制止了这个想法。很明显,这样的想法有多荒谬。它预先假定,在某个地方,有个外在于我们的“现实”世界,“现实”的事件就在那儿发生。可这样的世界怎么能存在呢?除非通过我们的思想,那我们对一切又怎能有认识?一切的一切,都是在思想里面发生的。只要所有的思想里面都发生,便是真正的发生。

  这个谬论被他很轻松地驳倒了,而且相信这个谬论也没有造成任何危险。但是他还是认为不应该想到它。凡是有任何危险思想出现的时候,自己的头脑里应该本能地、自动地出现一片空白。新话里叫犯罪停止。

  他开始训练自己犯罪停止。他向自己提出一些论点:

  “党说地球是平的。”“党说冰比水重。”--然后训练自己不去看也不去想与此矛盾的说法。这可不容易,这需要极大的推理和临时拼凑的能力。例如,“二加二等于五”这样一道算术题似乎不在他的智力范围内。这简直就是脑力体操,一方面能对逻辑进行最微妙地运用,接着又马上忘掉最明显的逻辑错误。愚蠢和聪明同样重要,但却很难同时并存。

  在这期间,他还在隐隐猜测,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枪毙。奥勃良说过:“一切都取决于你。”但是他知道,要想有意识地使死期早些来临,他是做不到的。他也许还能活十分钟,也许是十年。他还可能被长年单独监禁在这里,也可能会被送去劳动营,或者先被释放一阵子,他们有时是这样做的。很有可能,在你死之前再把整个逮捕和拷问的过程全部重演一遍。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绝不会提前告诉你的死期。这就是一个不能明言的传统,虽然没有听说过,但还是知道,在你从一个牢房走到另一个牢房去时,他们在走廊里朝你脑后开枪,总是朝你脑后,绝不事先警告。

  有一天,但是这“一天”用得不确切,因为也很可能是在半夜里,因此应该说有一次,他沉溺在一种奇怪的、幸福的幻觉之中。他走在走廊里,等待脑后的子弹。他能感觉到这颗子弹的来临。一切都已解决,结束了。怀疑,争论,痛苦,恐惧,都消失了。他的身体健康强壮。他走路很轻快,心情很愉悦,像是漫步在阳光下。脚下不再是友爱部狭窄的白色走廊,而是一条阳光大道,有一公里宽,他似乎是在吃了药以后,神志昏迷中行走一样。他身在黄金乡,在常有兔子出没的牧场中,走在一条被认为是踩出来的小径上。脚下是软绵绵的短草,和煦的阳光照在脸上。微风吹拂着草地边上的榆树,远处有一条小溪,有雅罗鱼在柳树下的绿水潭中游泳。

  他这时突然惊醒过来,心中一阵恐慌,从背上冒出冷汗。

  原来他听见自己在叫:

  “秋莉亚!秋莉亚!秋莉亚,我的亲人!秋莉亚!”

  他强烈地感到她好像就在他身边。而且不仅在他身边,似乎是在他的体内,仿佛在他皮肤的每一层组织中。在这一刹那,他比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更加爱她了。

  他也明白,她一定活着,不知在什么地方,等待他的帮助。他躺在床上,尽量使自己安定下来。他这是怎么了?这一瞬间的软弱增加了他多少年的奴役啊?

  再等些时候,他就会听到牢房外面的皮靴声。发出这样的狂叫怎会不受到惩罚?如果是他们以前不知道,那么现在也就知道了,他打破了这一份宁静。他服从党,但是他仍对党有怨恨。在过去,他那异端思想隐藏在服从的外表下。现在却还不如当初:他在思想上已经投降了,但他仍想保持内心的纯净。虽然他承认自己不对,但是他宁可不对。他们会了解的。奥勃良会了解的。只因那一声愚蠢的呼喊,他招认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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