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说心里话毛书记，我就想让老杨在家呆着，著书立说，传给后人就行了，不想让他到外奔波了。现在你毛书记来了……”

　　杨安振坐直了身子，打断了自己老伴的话，说：“你别说了，我愿意去胸口镇破案。”

　　毛玉清欣喜了，看了老杨，又看了杨安振的女人，微笑了起来，说：“破获胸口命案，非你杨安振不可。”

　　杨安振镇静的目光射在毛玉清书记的脸上，问：“谁带队？”

　　老叶说：“你带队，你是专案组组长。原先的组长吴亮马上回来。”

　　“我是专案组组长。”杨安振用手捏了自己的下巴，又问，“到胸口破什么命案？”

　　老叶说：“胸口镇的书记、镇长都死了，死的很蹊跷。”

　　“两个都死了，”他瞟了毛玉清一眼，又问：“谁领导我，谁领导专案组？”

　　毛玉清毫不含糊地说：“公安局党组领导你们。”杨安振目光狠毒地看着毛玉清书记的脸，不客气地问：

　　“谁是公安局党组？”

　　毛玉清听了他的问话，这个家伙显露出了跟一般人不同的个性。看外貌他很温和，但是说起话来，就很有味道了。是他的学识和秉性造就了他。毛玉清回答：“局长、书记和党组成员组成的党组。”

　　杨安振又逼着毛玉清问：“在胸口破案，要是碰到敏感问题或者牵扯到个别要人，是请示党组的哪一位，还是等党组集体研究？”

　　毛玉清被问住了，瞪大了眼睛，说：“老杨，你……”

　　他想说老杨，你真会钻牛角尖啊，可是，他立马想到了，他是老杨，一个破案专家，这是办案经常遇到的问题。

　　毛玉清马上改了自己的口吻，说：“老杨你去胸口镇破案，你说该怎么办，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杨安振坚定地举起了左手，对铁山市的最高领导说：“不让我去破案，我说的话就收回来。如果让我破案，就得按照破案的特殊情况来工作。我不是愤世嫉俗，也不是恶意抨击社会，我说的是现实，现在好多地方都是官匪一家，他们结盟鱼肉百姓。丁冒兰这样的人很多，他们到市委主要领导家里去，就跟到朋友家串门一样随意。如今胸口镇的书记、镇长接连遇害，我想这是个够棘手的案件。”

　　毛玉清听出了杨安振话语里的弦外之意，直指社会的深处。

　　毛玉清是个政治智慧极高的人，杨安振的话，让他联想许多。

　　他对老杨说：“你想独立于公安局党组办案，那不可能，你必须接受公安局党组的领导，但是，我可以给你特别的权利，在你办案期间，任何人不得插手你办案。如果你查出了难啃的骨头，你就可以直接打掉他，但是得有个度，不能轻易打碎了。这个特权怎么样？”

　　这个特权非常大了。杨安振咬了一下嘴唇，变得和气起来，说：“毛书记，我不是想要权，胸口接连发生两起命案，是不寻常。”

　　毛玉清呵呵地笑了，说：“杨安振啊，我初次跟你打交道，我就认识了你杨安振。你还是想要权吗？你这个专案组组长就是不想受制于人。好，我就给你独立办案的权利，让公安局配合你的工作，也是必要的。”

　　杨安振点头，露出了笑脸，说：“毛书记，你放心，我会跟谢跃进局长合作好的。”

　　“好啊，老杨，我就要你这句话。”

　　毛玉清很开心，握了杨安振的手，拍了他的肩头，高兴地说：“我们晚上一起吃饭，我请客，谢局长也过来，我让他做好你的后援工作，有什么困难，你直接找他。过去的事，老杨，你就不要计较了。”

　　杨安振没有表态，又问道：“我这个专案组组长何时上任？”

　　毛玉清又是一惊，说：“我们谈完话你就是专案组组长了，你现在就是专案组组长了，杨安振组长同志。”

　　“现在就可以工作了。”

　　“可以。”

　　“我现在就工作，”杨安振站了起来，让老伴拿出来风衣，披在肩头上，对她说，“我夜里还要回来。”

　　“老杨，我等你。”他的老伴心疼地说。

　　杨安振没有回答老伴的话，而是对毛玉清他们说：“我们现在就去吃饭，吃完晚饭后我今晚就去殡仪馆，验尸，请谢局长给我派来法医，协助我。”

　　毛玉清不解地看着这个家伙，真令人敬佩。

　　杨安振继续说：“明天就是星期一，我明天清早赶赴胸口镇，今天夜里，我必须按计划工作。”

　　老叶吃惊地说：“你知道贾邕、薛小奎和他秘书的尸体都在殡仪馆？”

　　杨安振不动声色地说：“我还知道他们的尸体何时送进殡仪馆的呢。”

　　毛玉清欣喜地指着他说：“老奸巨猾的司马懿，还没有上任就要除掉叛将孟达，好样的。叶主任现在就让谢局长到招待所来，让他也陪你这个专案组组长去验尸。有你杨提刑官，我们铁山市的正义之风就有希望重振了。”

　　10 尸体上的秘密 4月26日星期天夜晚

　　火葬场坐落在市西南的一个小山窝里。方圆几里没有人家。谁都不愿意跟火葬场为邻。那些孤魂野鬼，会在三更半夜出来，吸人血要人命的。

　　夜晚十点多钟，两辆轿车亮着灯光，开进了小山窝，奔向了火葬场。前面的一辆轿车是公安局局长谢跃进和两个持枪的公安，后面的是新上任的专案组组长杨安振和法医。

　　小轿车到了门口，火葬场的负责人前来迎接。公安局深夜验尸，肯定问题重大。

　　杨安振、法医和谢跃进带着的两个公安到了停尸间，先检查了薛小奎和秘书小耿的尸体。掀开了白布，身体有点浮肿，两个人的额头都有些破裂。是轿车滚下水库时，车子翻滚，受的伤。法医的看法，跟杨安振的一样。

　　杨安振问谢跃进：“谢局长，马牛村的干部说昨天中午他们跟薛小奎和秘书小耿一起在苏鲁交界的省道边的饭店饭喝酒？”

　　谢跃进说：“我派人查了，马牛村几个干部请薛小奎到省道边的秦大炮羊肉馆吃饭，也喝酒了，秘书小耿因为要开车，没有喝酒。”

　　杨安振点头，说：“我们去看看贾邕吧。”

　　他们走出了薛小奎的停尸间，在宾馆管理人员的带领下，到了另外一个停尸间。那里的停尸床上，放着贾邕的尸体。特殊的停尸间，气温控制的很低。他们感觉到了寒冷。

　　法医掀开了贾邕尸体上的白布，看着变形的尸体。

　　停尸间的灯光打到了最亮，还不够用的，管理员就拿来了大的站立台灯。

　　法医与杨安振戴着白手套，一同检查贾邕的尸体，先是查看贾邕的胸口。胸口处的血迹已经被简单处理过了，残留的刀口处，还有黑色的血迹。

　　法医拿着医用的刀子、叉子，仔细查看刀口。

　　看完了，他对杨安振说：“杨队长，刀子是直逼心脏，死者是死于刀下。”

　　他们是合作的老伙计，法医还是习惯性地叫他队长。

　　杨安振点头，用白手套掀开了盖在死者隐私处的一块布。死者的阴茎被割断，皮还连着，真像一只死鸟。

　　检查完了。死者身上除了刀伤外，就是脸上有几个拳头的印迹。

　　杨安振问法医，也是问身边的公安们：“死者死于仇杀，还是情杀呢？”

　　法医分析说：“肯定与女人有关，不然谁会割断他的阴茎？”

　　站在旁边观看的谢跃进分析说：“这个女人可能是个有夫之妇。”

　　杨安振转脸冷眼看着他，点头，赞同他的看法。

　　谢跃进很感叹地说：“吴亮他们将嫌疑犯锁定为李家叔侄，有点牵强了。”

　　法医说：“如果不割断死者的阴茎，那就可以自圆其说了。”

　　验完了尸体，大家有了离开的意思，杨安振似乎感觉缺少点什么，他走到了门口，想起了刚才谢跃进局长说的话，‘这个女人可能是个有夫之妇’。

　　他停下了脚步，对法医说：“把死者身上的衣服扒下来，翻过来身子，我还要继续检查。”

　　法医很配合杨安振，他们把上身的衣服给褪了下来，让死者翻过身来。

　　杨安振说：“死者身上大概会留下女人的印迹。如果没有，真的是仇杀，或者是报过去的情仇。”

　　他跟法医在继续检查死者的后背，很快就在后背上发现了手指抓过的印迹。在右肩头下的肩胛骨的皮肤上有女人咬下的牙齿印，牙齿印的外圈就是女人的唇印。印迹不是很清楚了，非常暗淡。就是在白天也难于看清楚。是白炽灯的照射下，才显现的 。

　　“这是女人的口红印，这是女人的牙齿印。”

　　谢跃进让身边的公安给拍摄下来。

　　他问杨安振：“老杨，能断定死者死于情杀吗？”

　　杨安振看着他，说：“可能是因色，带来的仇杀吧。你刚才说这个女人可能是个有夫之妇，提醒了我。有夫之妇的男人，复仇就在当时，过了那个气愤恼羞的时间段，就没有了复仇的勇气，何况对方是堂堂的党委书记。会用钱给他补偿的。”

　　说着就往外走。走出了停尸间，坐上了轿车，赶回市公安局。

　　杨安振被公安局局长谢跃进请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把一把小手枪和一盒子弹交给了他。专案组组长在非常时刻，手里要有致命的武器，才能威慑住凶手的。杨安振接过手枪，很开心。好久没有摸它了。在手掌里玩弄了几下，就装在了自己的内衣里。

　　两人开始谈话。谢跃进知道他是毛玉清书记请来办案的，就非常客气，尽力说好话安抚他，如果破获了胸口镇的案子，还要他官复原职，还要执掌刑警大队。

　　他只是礼节性地微笑，没有表态。

　　谢局长说老杨，市委可是在看着我们公安局那，毛书记想借此整顿咱们铁山市的吏治。你在前方需要什么，我保证做到，我保证不过问办案的事，需要我支援，我会最快地做到，在你办案期间，我天天在公安局值班，直到你破获了胸口命案。老杨你想想胸口镇接连死了党政一把手，这在全国都是很稀罕的事，毛书记的压力也很大，我就更不用提了。

　　谢跃进局长又把自己昨天深夜接到神秘的匿名电话后，就派一个非常优秀的刑警深夜前去卧底了。

　　“谁去卧底的？”

　　“洪飞，你赞同吗？”

　　“是个好刑警。”

　　“他的代号是‘山鹰’。”

　　谢跃进局长就把山鹰的手机号码，告诉了老杨。老杨输入在自己的手机里，山鹰是一个长期从事卧底的刑警，也是他的老部下了。现在山鹰随时听从他的调遣了。

　　他们谈了一会，杨安振就告辞了。

　　回到家里，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他先让自己的老伴烧热热水器，他要洗澡。老伴去卫生间的时候，他就给自己的得意学生，市公安局刑侦处处长李小农打了电话，两人开心地聊了一会，然后老杨就问他借人。借的不是别人，也是他的得意学生，飞舟市公安局女子特警大队副大队长陈柳柳。李小农说不行，这是违反原则的事，你们铁山市的公安局局长没有借到，你们铁山市的市委书记也没有借到，要是借给你，那就会出问题的，他们会说我是公报私仇，任人唯亲。老杨说，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他们借的是破案专家，是到胸口镇来破案的，再说你已经借给他们了。李小农在电话里得意地笑了一下。

　　老杨说，我借的不是破案专家，是女子刑警大队的人，是借的美女，他们借美女了吗？再说了我是让她到胸口镇卧底，出一趟差，没有人知道的。李小农说，你想让你的潘金莲去卧底，你的意思我明白。老杨说，同时出现了两个命案，真的人手不够，其中一个是情杀案子，必须请潘金莲暗中助我，你要是不借人，我就不去了，让你派人去。李小农看到了老师为难了，不能不借，只能开出自己的条件，我借陈柳柳给你，你编写的破案书稿，也得让我写一章。老杨高兴了，可以啊，告诉他一个秘密说，其实他不是为了破案立功，而是为了自己的书稿里面的一个章节才去破案的，他是想了解金钱社会里犯罪人的心理及其时代特征，其中重要一章就是“官员犯罪和黑恶势力犯罪的互为关系。”李小农更是高兴了，说我们师徒可以合作写吗，等我忙完了手头的案子，我就会支援你的。你放心到胸口办案吧，我派你的金莲明天一早就去胸口，接受你的调遣。

　　交谈完，他洗完澡，躺在床上，还是睡不着。就给山鹰发短信，让他暗查肇事司机的家人及其关系网。又给代号‘金莲’的弟子，发短信，让她从山东地界打入小姐的队伍中去，再从山东地界，转移到胸口镇的娱乐场所。

　　11 所谓打黑扫黄会议 4月27日星期一上午

　　第二天一大早，老杨坐着局长给他的专车，到了胸口镇派出所。他跟吴亮简单地进行了交接，就接手了专案组的全面工作。吴亮，这个学机械制造专业的人才，很快就调离了公安系统，他跟另一个学企业经营的法院院长，都到了政协工作。

　　杨安振的上任，也是对吴亮所领导的专案组工作的否定。刑警大队队长王勇利胆战心惊，以为自己也要调走呢，甚至连自己的大队长的地位都难保。吴亮走了，他没有走，在杨安振的办公室里，向他汇报几天来的工作，书记员姚小西把记录在案的资料文件，等着让他过目。

　　杨安振在公安局分管刑警大队的时候，王勇利只是一个中队的副队长。此人到是很平稳，能力一般。到是一个好助手，但不是能够破解重大案件的奇才。

　　杨安振没有让他回去，就免了他的专案组副组长的职务。专案组就一个组长，剩下的都是成员。

　　王勇利毕恭毕敬地向老领导汇报工作，也把贾邕胸口上的匕首拿过来了，让杨安振查看。

　　杨安振认真勘查了匕首，听了他们的汇报，问他：“贾邕尸体上的匕首，你是如何证明是李德孝家的？”

　　王勇利说：“我去了李德孝家，搜查了他家，他老婆在家。他老婆说匕首不见了。我问她家的匕首是什么样子，你们要匕首干嘛？她说是杀羊用的，剥羊皮离不开匕首的。也是磨的光亮。”

　　杨安振反问：“既然是磨得光亮，匕首上得有油腻吧，你勘查匕首了吗？有油腻吗？而贾邕尸体上的匕首，形状跟李德孝家的一样，但是它没有一点锈迹，锋刃明亮，说明它的主人是经常带在手里的，至少是防卫用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