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转告杨老师，请他放心，不可一世的金龙山庄，从此在山东地界消失了。”

　　杨安振头枕着那个瓜子脸女刑警的大腿，昏睡了好一阵子，慢慢地清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看到了熟悉的女刑警，看到了在他身边关爱他的女刑警。他用手抹了一下脸，迟钝地坐了起来，对抱他的女刑警说：“柳柳，派人把金龙的手机给我找来。”

　　柳柳指着一个女刑警说：“牡丹，你去问李处要。”

　　那个代号叫牡丹的女刑警站起跑了出去。

　　杨安振歪坐在沙发上，喘着粗气拉着柳柳的手，摇头叹气道：“我真的老了，我就这么不经打，人家几拳就把我打昏了。”

　　柳柳安慰他说：“你是故意不还手的，你在憋气自保，不然还能活过来？”

　　杨安振听了，微笑了，对她说：“这些黑道上的人真是邪了门啦，跟孙悟空一样，钻天下地无所不能，他的手机竟然有我刚到胸口镇的照片。”

　　柳柳说：“山鹰早就暴漏了，何况你杨大组长。”

　　杨安振愣了一下，对柳柳她们说：“趁着山东严打之际，小姐们肯定都往江苏地界跑，你们跟着混过去。”

　　嘴巴对着柳柳的耳朵，小声说了两句，就让她们赶快出去，趁着夜色离开金龙山庄，潜入胸口镇的酒店、歌舞团和娱乐中心。

　　柳柳几个女刑警向老杨敬礼后，就走了出去，接着包小龙拿着金龙的手机进来，交给了老杨，问他伤的如何。

　　杨安振没有回答，打开了手机，从彩信中找到了自己的照片。背景很模糊，是偷拍的。他让小龙看看是在哪里偷拍的。

　　小龙吃惊地说：“金龙怎么能有您的照片呢？肯定是内鬼。”

　　杨安振问：“前面的活干得利索吗？”

　　包小龙回答说：“多亏了常凯他们配合，他们帮助我们先解决了门口保安，又解决了里面的打手。我们没有伤亡，只有您受伤了。”

　　杨安振翻看完金龙的手机装在口袋里，就让包小龙搀扶起来，又戴着自己的青色礼帽，拿起了金龙留下来的拐杖，他的头还疼痛着呢。他掂量了一下说：“他妈妈的，还是金属的，小龙，你看是什么东西做的，好压手啊？”

　　小龙低头抚摸着，用手指掐了掐，拎起，顿顿地，说：“外表是纯金，内里不是纯金就是黄铜。”

　　杨安振说：“就是这个家伙打昏的我，我的耳朵还疼呢。”

　　小龙问：“金龙用拐杖打了你？”

　　杨安振指着自己的耳朵和后背，说：“我当初以为是鎏金的呢，没有想到还是真家伙。好吧，我就留着纪念，让我记住这一棍。不过还得经过人家山东警方同意，，走，找卫副厅长去。”

　　到了金龙的卧室看看，就走了出去。在大厅里，那些服务员和工作人员都被限制在固定的地方，接受公安局的调查。

　　山东警方的卫副厅长在训斥当地的派出所所长，看到了杨安振出来，就停止了，向他问好，跟他握手寒暄，说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杨安振手里拿着拐杖，对他说：“卫副厅长，这个家伙把我打昏，我想带走它做个纪念。”

　　卫副厅长苦笑着说：“老前辈你过谦了，你为我们山东除了一害，我们还想送你纪念品呢，何况这个还是打过你的朋友，你看金龙山庄还有好纪念的，你今晚随便拿，明天我就无权了。”

　　他们开怀大笑。杨安振忘记了疼痛，忽然收敛了笑容，拄着拐杖走到了那个派出所所长跟前，卫副厅长也跟着到了他跟前。

　　今天凌晨他在给山鹰收尸时见过他，派出所所长却不认识他。

　　杨安振问：“今天凌晨，你们怎么知道咸菜集西头的小河边死人了？谁报的案？”

　　卫副厅长接着了一句：“把情况跟杨组长说清楚。”

　　派出所所长想了想，说：“有人打电话给值班室，说街西头的柳堤上打群架了，打死人了。两省交界来往的人流多，经常有打架斗殴的事发生。”

　　杨安振又问了一句：“报案人，报案电话，你还记得吗？你都调查了吗？”

　　派出所所长解释说：“是通过电话报案的，电话是我们当地饭店边旁的公用电话。”

　　卫副厅长又狠狠地说了一句：“你是在玩忽职守。”

　　杨安振轻笑一声，对卫副厅长说：“不要怪他，是有人故意安排的报案。”

　　他说完，就招手告辞了。

　　卫副厅长和派出所所长跟着送出了大门，卫副厅长对派出所所长说：

　　“杨组长在胸口镇咸菜集破案，你们要大力配合。这个案件不只是江苏的，也是我们山东的。黑社会势力横行苏鲁两省，岂能让他们做大危害一方。杨老前辈是在为我们刑警为我们公安增光。”

　　王勇利和此次行动的便衣刑警在门口等待杨安振。金龙山庄被收拾的保安和打手交给了山东警方，金龙却被带回铁山市公安局继续审问。

　　包小龙搀扶着杨安振来到了大门口，钻进了黑色轿车，回胸口镇派出所。

　　灯火辉煌的金龙山庄，如突然断电的吊灯，没有了流萤般的绚丽光彩。

　　从暗夜里来的，又从暗夜里消失了。

　　26 胸口山巅的眺望 5月1日 星期五上午

　　夜晚，杨安振回到了派出所。他戴着青色礼帽拄着龙头拐杖，走路蹒跚，像个黑老大。派出所的民警都过来问好，姚小西看着他是哈哈大笑，说真像是电影里的黑社会教父。他给姚小西解释手里的拐杖，真的就是黑社会老大的宝物，自己的头还疼呢。说完，就把金龙的手机交给了她，让他尽快破译他的照片如何到了金龙的手机里的。姚小西回到了机要室，给他拿来消炎药和止疼片让他吃下，自己就开始了秘密工作。

　　杨安振也困了，洗脚后，上了床，他的耳朵和头还疼着，吃了消炎药后，就睡着了。第二天清早起来，他才想起今天是5月1日。是国庆节假，就给夫人打了电话，没有说自己挨打的事。聊完家常，就挂了电话。

　　吃完早点，他还是那幅黑老大的打扮，拄着拐杖，戴着青色礼帽下了楼，到了院子里，用拐杖敲了敲关押小萍的房门，让值班员把门打开，他就走了进去，走到床前，双手抱着拐杖，趴在拐杖上，对坐在床上抱孩子的小萍阴阳怪气地说：“昨天夜里抓捕了四大金刚，今天我就要收拾三十六太保了，有罪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杨安振注视着小萍眼神的反应。这个女人的耳朵高度紧张，眼睛睁开不敢正视他，瞅着下面他手里的拐杖。

　　杨安振说完，就转身走了。女人的房门又关上了。

　　他走到轿车跟前，小董已经在车里等他了，打开了车门。支智勇和王勇利、包小龙穿着干净整洁的警服，站在黑色轿车边，谈笑风生，等待着他的命令。

　　看到了他走到了轿车跟前，支智勇走向他，问：“杨组长，昨晚端掉了金龙山庄，真是大快人心。今天去哪里？我们呢？”

　　“你与小龙跟着王队长一起去采矿场，调查肇事司机昝军。查问他是采矿场的保镖，为何中午要开着自卸车回家？那个自卸车到底是谁的？原先是谁开的？”杨安振看着他点头，咳嗽了一声说，“我呢，去爬胸口山，欣赏胸口山的风景。”

　　“呀，好潇洒啊。”

　　三个人都发出了赞叹的声音。

　　杨安振没有理睬他们，就开门坐在了后排。轿车开出了门，直奔胸口镇西北。西北七华里就是胸口镇的屏障胸口山。

　　胸口山呈弧线形排列在胸口镇的西北。有两个山头，像母亲的乳房，胸口镇因此而得名。如今，东北角的那个山头没有被开挖，山是青色的，西南那个高大的山头已经被开采，挖去了半个，似一个巨大的乳房被切割掉一半。

　　轿车直接开到了半山坡，他们下车。杨安振在前拄着拐杖，边谈论边游览。

　　太阳还在东边的天上，散射着红彤彤的光芒。

　　青山上青松林立，卧牛石、奔马石，猴头石，怪石磷磷，到处可见。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风景点。

　　前几年镇政府也要开放这个山头，多亏了那些民间人士的保护和联名上访，才保住了她。不然，也得跟西南山头一样的命运，被挖去了一半，胸口的风景不在，护卫胸口镇的神灵也没有了。

　　他们登上了山的制高点。山顶上有口青石圈成的石井，石井口沿处有绳子提水的痕迹。石井边不远处有几块石碑，是过去文人墨客留下咏叹胸口山的诗词。传说明朝一个道人在此居住，养鹤修道，作诗吟唱。如今仙人已乘黄鹤去，独留井台空悠悠。

　　他们在井台边，看着沉默的石井，然后又仔细观看残破的刻有诗词的石碑。老杨用拐杖拄着地下的石头，感叹。

　　小董也是深有感触，看着历史遗迹被破坏。

　　他们站在高处，一览东南低矮的胸口镇，阳光下一副灰蒙蒙的图景，杨安振问：“你看东南，什么建筑最耀眼？”

　　小董说：“胸口的阿房宫。”

　　镇机关大楼耀眼地耸立在灰蒙蒙的图景里，像一个军事阵地的制高点。

　　老杨沉郁地说：“上次破获一个外企案子，我了解到我们三十多个老百姓养活一个官员，人家美国是八百个纳税人养活一个官员。我们的官民比例太高了，老百姓能不苦吗？”

　　小董知道老杨又在忧国忧民了，就不敢接他的话，只有倾听他的哀怨。

　　老杨叹息说：“我年轻时的志向是打算做个清官，可是，我自己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偏偏干起了破案的工作。”

　　看到了小董不接话，就哀叹道：“我真的老了，不说这些了。”

　　他调转了话题，问他：“你知道胸口山的来历吗？”

　　小董摇头。杨安振浏览着另一座被开采的山头，说：“相传在汉朝末年，天下大乱，曹操进入徐州城开始屠城，有一群老百姓偷偷逃离徐州城，就来到了这不毛之地避难。他们看到了两座青山相连，山顶上的石缝里冒出清泉，山是青的，山下也是青的。两座山就像母亲的胸口，母亲的乳汁哺育着这里的生灵。他们就在这里停留了下来，开垦土地，打造良田，在山顶上打井，来纪念上天送给他们的礼物。于是，这个部落就在这里繁衍生息。”

　　小董惊奇地问：“胸口山的历史那么灿烂，可惜泉水没有了。”

　　“我三十年前的夏天就来过这里，我亲自打水，喝过井里提上来的凉水。”老杨说，“你们看西南那座山已经被开采一半了，再过若干年，胸口山就真的不存在了。”

　　小董问：“胸口山就成了传说。”

　　杨安振说：“就怕连美丽的传说也没有了。”

　　他们望着阳光下的西南，一个采石场在隆隆地作业，硝烟弥漫升空。似一个胸口像被厉刀割下，疼痛在胸口人们的心里。

　　“采石场？”他想着什么，问，“小董，几点了？”

　　小董看了手机，回答说：

　　“还差七分钟到十点。”

　　杨安振说：“王队长他们已经到了采石场，我们也该下山了。”

　　他们走下了山坡，上了车，轿车慢速往下开。

　　“我们去采石场。”

　　轿车下了山，往西南开了一段路，就上了一条红路，好像鲜血染成。道路很宽，但是坎坷不平。是被来往车辆压出了坑坑洼洼。来往车辆在路上行驶，路面上尘土飞扬。飞扬的是赤红色的矿石粉。

　　轿车爬坡了。远远看到了采石场的大门。门非常阔大气派，门柱是两个粗大的水泥柱子，被涂成了紫红色。门两旁是巨大的石狮子。大门里就是采矿场，被破碎的胸口山，像博物馆里的历史遗迹在流泪。

　　轿车在开往采石场，杨安振从打开的车窗分辨路面的红色浓度，想山鹰经过这里脚下才有的红粉的痕迹。

　　小车到了大门口，杨安振将窗玻璃摇了上去，他对小董说：“直接开进去。”

　　轿车到了门口，就按了喇叭。电动门关上了，听到了喇叭声，保镖看到了轿车上有公安的标志，就主动打开了电动门，放他们进去了。

　　好大的采矿场。他们进去，首先的感受就是一个大战役的战场。被开挖的山里还是机械隆隆，不停地开采矿石，采矿场里是烟雾迷蒙。开采后的矿石，有的被粉碎拉走，卖到外面。有的上等矿藏，就地加工。被粉碎机粉碎，然后用化学方法处理，提取稀有金属。不仅有铁、铜，还有国防用的钨、锰、镁等稀有金属。化学提纯后排放的水是剧毒，流水所到之处，鱼虾死亡，连生命力最为强盛的青草也变得枯黄，没有了鲜艳的颜色。散发出来的气味，就是毒气。附近的村民都搬走了，无人居住。

　　轿车围绕采矿场转了一圈，没有发现石灰窑。轿车就开出去了。

　　“胸口镇可是个亿元村，一年光卖矿石就富得流油。”

　　“这里是有名的聚宝盆，听说这里的人也富。”

　　杨安振冷笑了，说：“有的人是巨富，可有的人还是老样子，甚至还不如过去。”

　　轿车按照右行，到了几间大厂房处，看到了王勇利的轿车也停在那里，就让小董按了喇叭。

　　王勇利带着派出所所长支智勇和包小龙正在调查呢。他看到了老杨的轿车来了，就跑了过来，低头在车窗里，听老杨的吩咐。

　　“你还要注意谁是昝军的仇家。这些混子讲义气，敌友分明，一定要把昝军的朋友和昝军的敌人给我搞清楚。”

　　王勇利点头说：“我记住了。”

　　老杨拍了他的肩头，说：“多留下有用的线索。一定要搞清楚山鹰是怎么死在这里的。”

　　王勇利说：“一定要为山鹰报仇。”

　　杨安振扬手，王勇利离开，车窗就关死了。轿车开出了大门，往西南开去。还是一条碎石子铺就的路面，红色就少了，渐渐地变成了白色。不用说前面就石灰窑了。

　　杨安振的脑子里在思想着山鹰手机卡文档的内容。

　　“杨局，还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