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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的三个嘱咐》 作者:徐树建

第23章 诺贝尔刮鱼奖

  孟婧毕业后一直忙于找工作,差工作她看不上,好工作又看不上她,这么着一晃过去了几个月工作还没着落。眼看着口袋里的钱越来越少了,恐慌的孟婧只有在饭菜上千方百计地节省,蔬菜当家,肉荤几乎不见踪影,可有一样菜倒还时断时续地坚持出现在餐桌上,那就是鱼,孟婧爱吃鱼,隔三差五地炖上一大碗鱼烫就是最大的享受了。

  这天孟婧又到菜市场买鱼,一进鱼档就不自觉地走到一家叫“创业鱼档”的摊位前,实际上一直以来孟婧就是这家鱼档的固定客户,不为别的,只为这里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卖鱼仔。

  此刻创业鱼档前挤满了买鱼的人,有挑鱼的,有讨价还价的,有付钱的,几个身着统一天蓝色工作服、皮围裙、高筒靴的卖鱼娘更是忙得不可开交,过秤、刮鱼、装袋、收钱,个个彬彬有礼笑面如花,这是整个菜市场里一道独特亮眼的风景线,然后孟婧一眼看到了那卖鱼仔,有几个人正围着他等他刮鱼。

  卖鱼仔看上去比孟婧略大,跟一般邋里邋遢腥味冲人的卖鱼仔显著不同的是,这一位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白白净净斯斯文文,虽说也同那些卖鱼娘们一样穿戴,可一言一行举手投足间显得格外的整洁利索富有韵味。此刻正见他左手捉起来一条黑鱼,奇怪的是,原本活蹦乱跳的黑鱼一到他手里就变得安安静静,好像心灰意冷的死囚甘愿受死似的,围观的人忍不住赞了一声。有女人问道:“我说大兄弟,我平时最怵刮黑鱼了,因为它力大性暴,乱蹦乱跳难以下刀,你这鱼怎么像听你话似的一动也不动?”

  卖鱼仔笑着开了口:“刮黑鱼是有讲究的,一定要扣住它的双眼,一扣住眼睛它就不动了。”

  孟婧听了仔细一看,可不是嘛,卖鱼仔那细长有力的手指正扣住了黑鱼的眼睛,这时又有一个女人问道:“可是,你说的这招对小黑鱼有用,对大黑鱼怕就派不上用场了吧?”

  卖鱼仔肯定地一点头,说:“这位大姐说得对,大黑鱼身太沉力太大,手指没力的人是扣不住的,对付这样的鱼只好用最残暴的一招,据说是十大酷刑之一,叫‘单筷直入’:拿根筷子捅进它嘴里,一直到尾巴,这样它的身子想弯都没法弯了——它是宁死不屈啊!”

  大伙给逗得一边笑一边齐声说妙,孟婧好奇极了,这些古怪的招法真是闻所未闻,这时卖鱼仔的右手没有停,雪亮的刀一扬,开始刮起鱼鳞来,“唰唰”只两刀便把一面鳞刮了个干干净净,再把鱼翻个身,再两刀,又是个一干二净,那鱼鳞却并不四下乱飞,全部整整齐齐地粘附在刀身上,卖鱼仔再用手指从容抹进垃圾筒里。又刮起鱼头来,一边刮一边说:“黑鱼头跟别的鱼不同,它头上也有细鳞。”

  有人夸道:“嘿,真快、真养眼!”

  卖鱼仔一笑:“熟能生巧嘛,我说大姐,这黑鱼你是想烧了做‘黑鱼过桥’,还是剐了炒鱼片?”

  孟婧心想,你话可真多,人家怎么个烧法跟你有什么关系?卖鱼仔好像猜透了她的心思,说:“大烧‘黑鱼过桥’,我就剖鱼的脊梁,如果炒鱼片,那就老规矩,剖肚子,这可是有讲究的,否则会让内行人笑话的。”

  那女人一迭声地说:“大烧、大烧,大兄弟,你懂的可真多!”

  说话间卖鱼仔已把锋利的刀角深深切进了黑鱼的脊梁,只听得“刺刺”一阵响,那刀像切割机一样顺着鱼鳍一直切到鱼尾处,嘿,那切口笔直得像尺打的一样,只一刀便使整条鱼分成两半,内脏清清楚楚地露了出来。

  卖鱼仔飞快地清理出鱼胆什么的,这时还没完,又拿过一把剪子来,熟练无比地剪开肠子,一边说:“吃黑鱼一定要吃肠子,俗话说‘宁撂爷和娘,不撂黑鱼肠’,没有肠子,这黑鱼就不算完整,在饭店里那些饕餮大客吃黑鱼见不到肠子,是一定要砸场子的。”一边用剪刀细心刮下肠子内壁上的油脂污物,最后用剪子剪去鱼鳃,说:“黑鱼鳃最硬而且刺多,一定不能用手抠,否则就会把手划破。”

  众人交口称赞,这个说:“李姐,我介绍你来这买鱼不是忽悠你吧?到他这儿不仅秤平货鲜,而且学到不少稀奇古怪的道道哩。”那个说:“何止是学到道道,看他刮鱼简直是莫大的享受。”

  孟婧早听得眉飞色舞了,忽又为这卖鱼仔可惜起来,既然知道“饕餮”这个冷词、既然这么能干,又为何只做个卖鱼的小伙计?真是白长了一副好皮囊!

  “小姐、小姐,你买什么?”

  正出神的孟婧忽然被惊醒,原来卖鱼仔正问她话哩,她忙一指鱼桶,说:“来条草鱼吧。”

  那伙计话就是多,还有话要说:“来条家养的还是野生的?家养的便宜,野生的贵。”

  孟婧惊讶地反问道:“草鱼还有家养、野生的?你分得清吗?”

  卖鱼仔一本正经地说:“很简单啊,家养的白胖刺软、野生的黄瘦骨硬,这跟城里人、乡下人的区别是一样的。”

  众人大笑起来,孟婧也笑,这家伙逗极了,什么东西都能说得一套一套的。

  一晃又过了好几天,工作的事依旧是一点头绪也没有,郁闷的孟婧吃得少又差,照照镜子,越发黄瘦了,心里忍不住自嘲:那卖鱼郎说得不对,自个并不是风吹日晒的乡下人,怎么也跟那野生草鱼一样面黄肌瘦了?

  就在这时有朋友邀孟婧到郊外一家农家乐垂钓中心钓鱼,孟婧自然是求之不得,反正费用由朋友出,自个既可过了钓鱼的瘾,还能大快朵颐一顿,何乐而不为呢?

  站在清清河边,水面宽阔微风细浪,迎面一拂浑身爽透,可那漂在河面上的浮子老半天一动也不动,身边的朋友嘀咕道:“肯定是事先喂过了鱼食。”

  孟婧好奇地问道:“什么意思?”

  朋友气恼地说:“这家农家乐实行的是一条龙服务,客人一次性付钱,鱼钓多钓少可以全部带走,所以他们玩了鬼,事先喂饱了鱼,这样鱼就不肯咬钩了,哼,以后再也不来这家‘创业农家乐垂钓中心’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孟婧也有点不快,忽然觉得这家垂钓中心的名字很耳熟,然后不知怎的,脑海里浮起一双明亮的眸子来,仔细一回味竟是那卖鱼仔的,孟婧顿时又羞又气,想这个不成器的家伙干什么?正出神,身边的朋友大叫起来:“咬钩了、咬钩了!”

  孟婧一惊,本能地用力一甩,提不动,竿子反而被拽成了弓形,那鱼在水下剧烈地动腾,钩上大家伙了!孟婧给鱼震得浑身直颤,慌乱之下正待加力,朋友大叫道:“不能用劲,线会断的,让我来!”

  只见朋友一把抢过孟婧手中的渔竿,用虚劲绷着,却又不使全力提,只见那鱼在水下就像艘潜水艇似地来回游动,它拽得猛了朋友就放一截线,它拽得松了就收线,反正不让它歇着。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那鱼显然没劲了,闹腾的动静小了下来,朋友这时快速收线,一直把鱼拽到了河边,好粗好厚的脊梁!

  孟婧正舞扎了手脚不知道怎么办,朋友叫道:“用鱼兜子抄!”

  旁边就有鱼兜子,孟婧取过来,瞄准了全力一抄,又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晃晃悠悠地提上岸来,乖乖,好大一条鲤鱼,不下二十斤!

  孟婧很少亲眼见过这么大的鱼,就更别说钓过了,喜得当即伸出双手使命提起来,朋友惊得大叫:“快放下……”

  来不及了,那鱼忽然用力一挣,孟婧哪里承受得住,大鱼一下子挣脱掉落尘埃,再一蹦,“嘭”的一声响,竟把结实的尼龙线给拽断了,又是“扑通”一声响,鱼掉进了河里,一摇头、一摆尾,一个大水花过后,大鱼扬长而去无影无踪,只留下孟婧在岸上捶胸顿足后悔不已。

  第二天,愤愤不平的孟婧又来到菜市场里那家“创业鱼档”买鱼,昨天快要到嘴的美味跑了,难不成今天这上了岸的鱼还能跑了?孟婧这是要拿鱼档里的鱼出出胸口的邪火。

  然后在那与众不同的卖鱼仔面前,一向斯文的孟婧惊叫起来,她指着鱼桶结结巴巴地说:“这鱼是我的、是从我手里跑了的……”

  卖鱼仔扬起洁净的脸,惊讶地说:“小姐,你可别乱说哟,这些鱼全是一大早从鱼塘里捞上来的,怎么会成了你的?”

  孟婧坚定地说:“你看这鱼的嘴唇,上面还留着我的钩哩,昨天我把这条鱼捉到手又让它跑了。”

  卖鱼仔低头一看,真的,桶里一只大鲤鱼的嘴唇上钩着一把闪亮的钩,他失声笑了起来,说:“我也算是个老卖鱼的了,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见哩,不过小姐,仅凭一只钩还不能说明鱼就是你的吧?假如是别的人钓了又让它跑了呢?”

  孟婧不依不饶地说:“你看鱼钩上还有一截线哩,那是我亲手打的结,我打的结我自然认识了。”

  卖鱼仔再一看,那鱼钩上还真系着一截透明的尼龙线,他摇摇头,说:“很明显,你打结是个外行,要是碰到大鱼是系不牢的,行了,这鱼就算你的了,也算是成全了一段传奇。我说,小姐昨天是在‘创业农家乐垂钓中心’钓鱼的吧?”

  孟婧原本只是说说而已,万没想到这卖鱼仔竟真的要把这么大的鱼送给自己,一时惊呆了,可是,他一个伙计有权这么做吗?这时耳朵里又听得卖鱼仔问话,忙点头说:“是的,是在‘创业农家乐垂钓中心’钓的——你怎么知道的?”

  卖鱼仔笑了,说:“那垂钓中心就是我的啊,这鱼就是我一大早在那鱼塘里用丝网捕上来的……”

  这时一个卖鱼娘扭过头,对卖鱼仔小声说:“老板,那个女人又来了,怎么办?”

  只听得卖鱼仔同样回以小声:“老规矩,以后她再来还这么办,就不用问我了,对了,不要让她知道。”

  这卖鱼仔刚才竟说那垂钓中心是他的,还有,那个卖鱼娘喊他老板,他们又在嘀咕什么呢?孟婧正好奇,身边过来一个女人。

  这是个衣着寒酸一脸愁苦的女人,只见她指着一条黑鱼胆怯地问道:“这鱼多少钱一斤?”

  孟婧知道黑鱼要十五块一斤,谁知接下来她简直怀疑自个听错了,那卖鱼娘小声而又清晰地说:“八块一斤。”

  那女人明显吓了一跳,显然她也认为自个听错了,然后急速地低声说:“我要一条。”

  交易很快完成,孟婧简直存了满肚子的疑惑,这时卖鱼仔手机响了,他听了两句后斩钉截铁地说:“你放心,明天早上五点钟以前,五吨鲜鱼一定送到!”

  关了手机后,卖鱼仔对张口结舌的孟婧意味深长地说:“这条大鲤鱼你一个人肯定吃不了,要不,还是留在这儿卖吧,为了补偿你,同时通过这条传奇的鲤鱼,我发现咱们相当有缘,我请你喝杯茶好不好?老实话——我注意你好久了。”

  在茶社里,两人对坐喝着香茶,卖鱼仔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大学刚毕业吧?”

  孟婧吓了一小跳,说:“你怎么知道的?”

  卖鱼仔笑笑,说:“因为你这副样子使我想起了三年前,三年前的我同你现在一模一样,一肚子远大理想,却又一肚子的不合时宜,无数次的鼻子碰墙后我终于想通了,人家最高学府的高材生都可以卖肉,我为什么就不能低下高贵的头颅卖鱼?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家祖祖辈辈养鱼,可谓鱼香门第家学渊源,我为什么不利用这蝎子尾巴——独一份的有利条件大干一场?”

  孟婧“扑哧”一声差点把茶喷出来,这家伙太贫了,却见卖鱼仔扶扶眼镜又说:“可我毕竟是读过书的秀才,我不愿在祖辈那狭小的圈子里画地为牢重复人生,我要创业、要发展,所以我几位一体,养鱼、垂钓中心、休闲,兼卖鱼,不瞒你说,城里‘创业鱼档’有好几家哩,全是我的连锁店,还向大城市外销,每天向外发出的鲜鱼不下五吨。”

  孟婧傻傻地听着,问道:“你事业既然做大了,又为什么亲自卖鱼?”

  卖鱼仔郑重地说:“不,事业还没有做大,还在创业阶段,我亲自卖鱼就是在一点点地打响名头,同时了解市态行情。同样是卖鱼的,我绝对与众不同,即使是刮鱼也要拿出说传奇大书的派头,也要有夺得诺贝尔刮鱼奖的执著,让顾客们觉得我绝、高,你也看到了,大伙都喜欢看我刮、听我侃,这就是广告效应。”

  孟婧真有点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感觉,又想起什么,问道:“先前那女人买黑鱼时,你为什么给她那么低的价?”

  卖鱼仔低声说:“那女人的情况我是知道的,他儿子要高考了,可她买不起任何营养品,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她讨我这么点便宜会以为我们疯了、说错了,或许会有负罪感,可我知道,老天爷肯定会原谅她的。”

  原来这看似贫嘴精明的家伙有一颗温良和善的心,孟婧沉默良久,心里有许多话要说,却又开不了口,只低低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卖鱼仔笑了,说:“卖鱼仔啊,我喜欢这个名字,将来这或许就是我的招牌哩。”

  孟婧说:“我可以对你的‘创业集团’提个意见吗?你那垂钓中心不应该在客人来前喂食,那样一来虽说暂时得利,可长此以往会坏了名声的,还有,在我们垂钓时推销饮料的小妹太执著了,你不买一样就甭想安心钓鱼。”

  卖鱼仔眼睛一亮,说:“有这等事?我倒疏忽了,这么说来我没看错你,你是个肯思考的人,小姐,我这座小庙容得下你这尊大神乎?我真的需要一个有水平、谈得来的帮手,帮帮我设计未来的蓝图,另外,你也太需要营养了,光吃鱼是不够的。”

  孟婧露出洁白的牙齿,开心地笑了起来,说:“我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卖鱼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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