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谜底(1)

　　第二天吃过早饭，我们去找两位警察，只见麦克·唐纳警官和怀特·梅森正在这位当地警官的小会客室里一起磋商。他们面前的桌子上堆着许多信件和电报，他们正在埋头仔细整理，还做点摘记，有三份已经放在了一边。“还在追踪那个难以捉摸的骑车人吗？”福尔摩斯高兴地问，“关于这个暴徒有什么最新消息没有？”

　　麦克·唐纳指了指面前那一大堆信件，显得很沮丧，“到处都报告说发现了他，从莱斯特、诺丁汉、南安普敦、德比、东哈姆、里士满和其他十四个地方都有报告。其中东哈姆、莱斯特和利物浦三处有明显发现他的迹象。警察甚至已经把他逮捕了。可是好像全国到处都有穿黄色大衣的亡命徒。”

　　“天哪！”福尔摩斯带着同情的口吻感叹地说，“我说，麦克先生，还有你，怀特·梅森先生，我愿意向你们提一个非常诚恳的忠告。你们一定还记得，当初我和你们一起研究这桩案子时，我提出过条件：

　　我的看法未经充分证实是不会对你们发表的。我要保留自己的想法，做出自己的推断并设法证实，等到我认为有了把握，而且自己也感到满意了才会说出来。因此，眼下我还是不能把自己的全部想法告诉你们。另一方面，我说过我对你们一定要光明磊落，如果我眼看你们白白把精力浪费在毫无益处的工作上，那就是我不遵守规则了。所以现在我要向你们提出忠告，我的忠告只有两个字——放弃。”

　　麦克·唐纳和怀特·梅森一听这话，惊得瞪大了眼睛，盯着这位着名的同行。“你认为破这案子没指望了？”麦克·唐纳大声问道。

　　“我倒不是认为本案不能真相大白，只是认为你们想用这种方法破这个案子根本没希望。”

　　“可骑车人并不是编造的啊，我们有他的外貌特征，有他的手提箱和自行车。这个人肯定藏在某个地方，为什么我们不该缉拿他呢？”“的确是这样，只要我们全力搜捕，一定会抓住他，但去遥远的东哈姆或利物浦，难免有些盲目。我确信我们能找到破案的捷径。”

　　“福尔摩斯先生，你是否有些情况没告诉我们？”麦克·唐纳显出了不满。“你应该知道我的办事作风，麦克·唐纳先生，我的保密只是暂时的，我会利用这段时间证明一切后，我就告辞回伦敦，你们可以在这里轻松地收拾残局。你们要知道，这件案子非同一般。”

　　“你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福尔摩斯先生，就在昨天，你对我们的推断还大体赞同，今天，怎么就一下子变了呢？”

　　“事到如今，我只好说给你们听，我昨晚去庄园待了几个小时。”

　　“你发现了什么？”

　　“我只能简略回答你这个问题。一篇关于这个庄园的材料曾经被我读过，很有意思，在本地的小杂货店，用一便士就能买到这样一份材料。”说着，福尔摩斯拿出一本书面上有庄园图案的小册子。

　　“麦克·唐纳先生，这本小册子虽然不大，但能帮助我们感受那古老庄园的特有气息。请你耐心听我说下去，读了这个小册子，你会一下子回到古老庄园的过去，请看这一段，‘在詹姆士一世登基后第五年，在一片废墟之上建起了伯尔斯通庄园，它是现存的詹姆士一世时代最有代表性的建筑，护城河更显示了它当时的特色……’”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我看我还是不念的为好，否则，你要火冒三丈了，不过其中一些东西，我还是要说的，比如，1644年一个议会党人上校得到了这个地方；英国内战时，查理一世也在这里躲过几天；乔治二世也来过此地。这难道与这古老庄园没有任何关系吗？”“的确有点，但却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会涉及我们目前的案子。”

　　“这并不要紧，在侦破案件时，把调查研究的范围扩大一点儿，有时候并不是坏事。各种事物之间都是互相联系的，各种想法的互相影响和知识的间接使用往往非常重要。在常识积累方面，也许我比你们会多一点儿，请相信，我不是在夸海口。”“你虽有自己的见解，但如果过于迂回曲折，未免让人感到着急。”麦克·唐纳开诚布公地说。

　　“好，时代久远的事暂且不谈，我们再来看这个案子。我昨夜去了庄园，我没去见贝克先生和道格拉斯夫人，不过，听说那女人精神很好，晚餐吃得津津有味。我特意找到了管家艾姆斯，与他热烈地聊天，他同意我一个人在书房待些时候，并对这件事保密。”

　　“你与死者度过了一晚上？”我有些吃惊地问。

　　“不是的，房间已恢复了原来的状态。我只是在书房里待了一会儿，便感觉到了大有益处。”

　　“你干什么了？”

　　“请不要这样大惊小怪，有件东西对我们至关重要，就是那只失踪了的哑铃，它终于被我发现了。”

　　“你发现它在什么地方？”

　　“事情就要真相大白了，只要我再前进一步，就会告诉你们我所知道的一切。”麦克说：“现在只能按照你的意思去办了，那你为什么让我们放下这案子？”“亲爱的麦克，理由很简单，因为你们首先就没弄清楚调查的对象是什么。”“我们调查的是在伯尔斯通庄园杀害约翰·道格拉斯先生的凶手。”“对，对，你们是在调查他。可是不要劳神去搜寻那个骑自行车的神秘先生了。我向你们保证，这对你们没什么帮助。”

　　“那么，你说我们该怎么做呢？”

　　“如果你们愿意，我就仔细告诉你们该做什么。”

　　“好，我不能不说，我总觉得你的那些古怪的做法是有道理的，我一定照你的建议去办。”

　　“怀特·梅森先生，你呢？”

　　这个乡村侦探茫然地看看这个，望望那个。福尔摩斯先生和他的侦探方法在他看来很新鲜。最后怀特·梅森终于说：“好吧，如果麦克·唐纳警官觉得好，我当然也觉得没错。”

　　“好极了！”福尔摩斯说，“那我建议你们两位到乡间散散步，活跃一下。人们告诉我说，从伯尔斯通山脊到威尔德一带，景色非常美。

　　我对这里的乡村不熟悉，不能向你们推荐一家饭馆，但我想你们一定能找到合适的饭馆吃午饭。到了傍晚，虽然会感到疲倦，可心情却很愉快……”

　　“伙计，你这玩笑开的过头了！”麦克·唐纳怒气冲冲站起身大声嚷道。“好，好，随你们怎么消磨这一天都可以。”福尔摩斯说着乐呵呵拍了拍麦克·唐纳的肩膀，“你们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不过，务必在黄昏以前到这里来见我，务必来，麦克先生。”

　　“这还像个头脑清醒的人说的话。”

　　“我所说的，都是极好的建议，可是我并不强迫你们接受。只要在我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在这里就行了。可现在，在我们分手前，我要你给贝克先生写个便条。”“噢？”

　　“如果你愿意，我就口述。准备好了吗？

　　“尊敬的先生：我认为，我们有必要排干护城河水，那样也许会发现一些……”“这不可能，”警官说，“我已经调查过了。”“啧，啧！

　　亲爱的先生，请按照我说的写。”

　　“好，接着说吧。”

　　“那样也许会发现和我们的案件有联系的情况和东西，我已准备妥当，明早一些工人会来引走河水——”

　　“这真是无稽之谈，福尔摩斯先生！”

　　“——引走河水，因此我认为先通知你一声为好。”

　　“请署上名，在下午4点钟左右派人送过去。到时候，我们重新在这个房间里会面。此前，我们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因为我可以向你们保证，这次调查肯定可以中止。”

　　接近黄昏时，我们又重新集合。福尔摩斯态度非常严肃，我怀着好奇心，两个侦探显然很是不满。

　　“啊，先生们，”我的朋友神情严肃地说，“我现在要请你们和我一起去实地考察所有的一切，然后你们自己会作出判断，我作出的那些观察是否能证明我得出的那些结论。’这是一个寒气袭人的夜晚，我不知道我们的考察可能会持续多久，所以我请你们要多穿几件衣服。

　　最重要的是，我们应该在天黑之前赶到现场，所以如果你们同意，我们就马上出发。”

　　我们沿庄园花园的围栏前行了一段，在那里有一个围栏的开口，由此我们进入花园。随后，在暮色中，我们跟着福尔摩斯来到了位于正门和吊桥对面的灌木丛边。这时吊桥还没有升起。福尔摩斯在月桂树丛后面蹲下来，我们三个也像他那样蹲下来。

　　“好，现在我们要做什么？”麦克·唐纳有些粗暴地问。

　　“耐着性子等待，尽可能不要出声。”福尔摩斯回答。

　　“我们究竟为什么要在这里？我确实认为你可以更坦白地对待我们。”福尔摩斯发出了笑声。

　　“华生经常说我善于表演，是生活中的天才表演家。麦克·唐纳先生，请你不要打搅我的表演。生活，包括侦探生活，应该是五光十色，妙趣横生的。谁又愿意看情节简单、吊不起人胃口的戏剧呢？要让我们做侦探的喜欢自己的职业，就要能做出大胆而出色的推断，当事实一一证明了自己的推断的时候，再去享受成功的快乐。假如一切都循规蹈矩地按计划来进行，又有什么意思呢？等着吧，会有让你吃惊的事情的，麦克·唐纳先生。”福尔摩斯说。麦克·唐纳无可奈何地开玩笑说：“好吧，但愿在我们被冻僵之前，这一切都会到来。”

　　我们默默地期待着，黑暗笼罩了整个大地，那黑幽幽的古老庄园让人顿生寒意，浑身都感觉在颤抖。除了大门口的灯及那阴森的书房里被固定装置的灯之外，周围完全是漆黑一片。

　　麦克·唐纳又问：“时间不会太久吧！”

　　福尔摩斯有些埋怨地说：“作为侦探，就不能晨起夜睡，按日常习惯办事，而应该和罪犯同时行动，才能有效果，如果——快，快看那里！”

　　他让我们看的是书房，书房中已出现了一个人，他在来回移动时不断挡住书房的灯光。书房就在距我们一百英尺左右的正前方。一会儿，书房的窗户被推开了，从窗口伸出一个头和大半个身子，那个脑袋向周围观察了一下，似乎是怕人发觉，接着将身子低下，立刻，“哗哗”的搅水声便传到了我们耳朵里。突然，他从护城河中捞起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并将那东西双手端进屋里，身子也缩回去。“行动！”

　　福尔摩斯大声喊道，“快走！”

　　大家连忙站起来，拖着麻木的腿，趔趔趄趄跟在福尔摩斯后面跑。

　　他快速奔跑，冲过吊桥，使劲拉响了门铃。门闩嘎吱一声拉开，艾姆斯站在门口露出满脸惊愕神色，福尔摩斯一声没吭，把他推到一边，我们都随他冲进屋内，受到监视的那个人正在屋里。

　　我们在窗外看到的光芒是桌上那盏油灯放出来的。此刻油灯正抓在塞西尔·贝克手中，我们进来时，他举起灯照着我们。灯光也投在他的面孔上，这张刮得光溜溜的面孔显得强硬、顽固，那双眼睛闪烁着险恶的亮光。

　　“你们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塞西尔·贝克喊道，“你们到底要找什么？”福尔摩斯迅速扫视一圈，然后扑向塞在写字台下面的一个湿漉漉的包裹。“我找的就是这个，贝克先生，就是你刚从护城河里捞起的这个包裹，里面塞着个哑铃，为的是把它沉到河底。”

　　贝克瞪着福尔摩斯，脸上露出惊愕。

　　“天晓得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情况的。”他问道。

　　“这很简单，是我把它放在水里的嘛。”

　　“是你放进水里的？你！”

　　“也许我应该说‘是我重新放进水里的’。”福尔摩斯说。

　　“麦克·唐纳先生，你记得我提到过这里少了一只哑铃，我让你注意这事，可你却忙于别的事，几乎没有考虑，而你本来可以根据它得出正确推论的。这屋子既然靠近河水，而且屋里又丢失了一件重东西，那就不难想象，哑铃是用来压重，为的是把别的东西沉到水底去。这种推测至少是值得验证的。艾姆斯答应我可以留在这屋里，所以，昨晚我在艾姆斯的帮助下，用华生大夫的雨伞伞柄，已经把这个包裹钩出来，而且检查过一番。

　　“然而，最首要的是，我们应当证实是谁把它沉到水里去的。于是，我们便宣布要在明天排干护城河水，当然，这就迫使那个隐匿包裹的人一定要取回它，而这事只有在天黑以后才能做。现在我们至少有四个人亲眼见到是谁趁机抢先打捞包裹了。贝克先生，我想，现在该由你讲讲了。”

　　福尔摩斯把湿淋淋的包裹放在桌上油灯旁，打开捆绑的绳索。他从里面取出一只哑铃，放到墙角的另一只哑铃旁边。然后又从包裹里抽出一双长筒靴子。“你们看，这是美国式的。”福尔摩斯指着鞋尖说。

　　他又把一柄带鞘的杀人长刀放在桌上。最后他解开一捆衣服，里面有一整套内衣裤、一双袜子、一身灰粗呢衣服，还有一件黄色短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