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紫藤别墅案件(3)

　　当我读着这样的大字标题时，福尔摩斯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啊！”他大声叫道，“你不是说贝尼斯已经把他抓住了吧？”“显而易见！”我说着，念起了下面的报道：昨天深夜，当听说和奥克斯肖特凶杀案有关的凶犯已被抓获时，埃舍尔和邻近地区的人们激动万分。人们还会记得，威斯特里亚寓所的加西亚先生被发现死在奥克斯肖特荒地，身上露出了极度暴力的痕迹，而且他的仆人和厨师当天夜里逃之夭夭，看来他们参与了这次犯罪。有人提出，这位死去的先生可能有贵重物品放在寓所，窃取财物是犯罪的动机，但这种说法还未证实。经手此案的贝尼斯警官通过各种努力，查明了逃犯的藏身之处。他有充分理由相信他们没有走远，而是潜伏在预先准备好的某个安全地方。不过，首先可以肯定，他们最终会被发觉，因为根据一两个商人作证，他们曾经看到厨师钻过了窗户，厨师的相貌非常特别——是一个身材魁梧、相貌丑陋的混血儿，具有显着的黑种人型的淡黄色容貌。自从作案以来，有人曾经看到过这个人，因为当天晚上他被警官沃尔特斯发觉并追踪，当时他竟敢重返威斯特里亚寓所。贝尼斯警官认为，这个人这次来一定有某种目的，因此很可能还会再来，就放弃寓所，在灌木丛设下埋伏。昨天晚上，这个人中了埋伏，经过一场搏斗后被抓获。唐宁警官在搏斗中被这个暴徒严重咬伤。我们相信，当罪犯被带到地方法官面前时，警方会申请关押。抓获这个人后，本案有望取得重大进展。

　　“我们必须立刻去见贝尼斯，”福尔摩斯抓起帽子大声说，“我们可以在他开始行动前赶上他。”于是我们匆匆走上村中的街道。正如所料，警长正要离开住所。“你看到报纸了，福尔摩斯先生？”他递过一份报纸问道。“是的，贝尼斯，我看到了。请恕我冒昧要给你一个善意的忠告。”“忠告，福尔摩斯先生？”

　　“我仔细地研究过这个案子，我不太相信你走对了路。我希望你在肯定结论之前，不要陷得太深。”

　　“福尔摩斯先生，谢谢你的好意。”

　　“我保证是为你好才这么说的。”

　　此时，我觉察到，在贝尼斯先生的小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福尔摩斯先生，我们说好要各走各的路，我是这么做的。”

　　“噢，那好，恕我冒昧。”福尔摩斯说。

　　“哪儿的话，先生，我相信你对我是一片好意。不过，我们有各自不同的方法，福尔摩斯先生。你有你的方法，我恐怕也有自己的方法。”

　　“这个我们就不要再谈了。”

　　“欢迎你随时使用我的情报。这家伙是个地地道道的野蛮人，强壮得像匹拉车的马，凶狠得像个魔鬼。抓住他之前，他差点儿咬断唐宁的大拇指。他一个英文字母都不会说，我们审讯他什么都没得到，他只会哼哼。”

　　“你认为这些可以证明他杀害了自己已故的主人吗？”

　　“我没这样说，福尔摩斯先生，我没这样说。我们各有各的小窍门。你试你的，我试我的。这可是咱们的约定。”

　　福尔摩斯耸了耸肩膀，和我一起走开了。

　　“我摸不透这个人，他简直像是骑着马闯悬崖。好吧，就照他说的，各试各的方法，看看结果会怎么样。不过，贝尼斯警长身上有种我不太理解的东西。”当我们回到住处时，福尔摩斯说道：“亲爱的华生，请你坐在那张椅子上，听我讲一下我所了解到的事情的经过。

　　“这个案件的主要部分并不十分复杂，但怎么逮捕罪犯呢？现在仍存在着很大的难度。也就是说，还有一些缺口并未合拢，需要我们去加以推测。“你还记得加西亚收到的那封信吗？我与贝尼斯警长看待这个问题的想法不一样，我不认为是仆人们害死了主人。

　　“从我们所掌握的事实来看，加西亚邀请直斯科特·埃克尔斯到他那里，只是为了让他事后做一个不在现场的证明。这就证明，加西亚早就安排好要办一件事，而且为这件事心神不宁。我认为，只有当一个人心起恶念的时候，才会千方百计地制造自己不在现场的证明。这时，他起了坏心眼，想害别人。那么想害的那个人又是谁呢？最后，他被人所杀害，到底是谁杀害了他呢？显然是他想谋害的那个人。到目前为止，我觉得我们的根据是可靠的。

　　“现在，我们可以试着解释加西亚的仆人们为什么失踪了。他们绝对不是为了杀害主人。他们与主人是一伙的，一起策划了整个行动。

　　如果加西亚能顺利归来，那么那位正统英国人的证明就会排除任何人的怀疑。但同时，他们这个计划又是危险的。如果到了约定的时间还不归来。那则表示他送了命。所以，事情愈来愈清楚，结果遇到了糟糕的情况，加西亚没有回来，那仆人们则躲藏到事先安排好的地方去，不露面，等这阵风过去之后再继续干。你认为我这样分析，合理吗？

　　华生！”事情经过福尔摩斯这么一分析，顿时变得有条有理，我心里不禁暗暗佩服。“但是，为什么那个仆人要回来呢？”

　　“我们可以推想，由于他们走得十分匆忙，一定忘下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只有回来拿，对不对？”

　　“噢，下一步是什么呢？”

　　“下一步是加西亚晚饭时收到的那封短信。这封信表明另一头还有一个同伙。那么，另一头在哪里呢？我已经对你说过，它只能在某座大庄园里，大庄园的数量非常有限。我在这个村里的头几天四处走动，利用研究植物的空隙时间侦察了所有的大庄园，调查了庄园主人的家世。其中有一个庄园，而且只有这个庄园，引起了我的注意。那就是高加布尔着名的詹姆士一世时期的老庄园，离奥克斯肖特河一英里，离惨案发生地不到半英里。其他庄园的主人都平凡可敬，远离传奇生活。但是，据大家说，高加布尔庄园的亨德森先生是一个十分古怪的人，稀奇古怪的事儿可能会发生在他身上。所以，我就把注意力集中在他和他的家人身上。“华生哪，那家人整个是一群怪人，亨德森本人就是其中最怪的一个。我找了一个表面上合乎情理的借口去见他。可我从他那对深陷的眼睛和阴沉沉的眼神里看得出，他对我的真正来意十分清楚。那个人年纪大约五十岁，体格强壮，行动机敏，头发是铁灰色的，两道眉毛浓密乌黑，步履敏捷得像头鹿，风度堂皇得如帝王。他态度凶狠专横，像羊皮纸一样的脸透出一股咄咄逼人的神色。他要么是个外国人，要么就是长期在热带地区生活过，所以肤色发黄，皮肤枯槁，不过粗粝得像马裤。

　　“还有一个卢卡斯是他的朋友兼秘书，那人无疑是个外国人，棕色皮肤，老谋深算，活像只狡猾的狐狸，谈吐彬彬有礼，却话里带刺。

　　你看，华生，我们遭遇了两帮外国人，一帮在紫藤别墅，另一帮在高加布尔庄园，如今，这个缺口开始合拢了。“这两个密友是那个家的核心人物。不过，另一个人对我们的直接目的更有重要意义。亨德森有两个孩子，都是女儿，一个十一岁，一个十三岁。她们的家庭女教师是伯内特小姐，是个英国女子，年纪四十岁左右。主人还有个亲信男仆。这一小群组成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家庭，一起到处旅行。亨德森先生是个旅行家，经常出去旅行。他已经出去一年多，几个星期前才回到高加布尔。我还可以补充一句，他家资巨万，自己的奇思妙想都能轻易得到满足。此外，他家还有一批管家、听差、女仆，跟英国乡村宅邸里的情况一样，有一群脑满肠肥、无所事事的闲杂人员。“这么多情况，我一部分是从村里人的闲谈中听到的，一部分是我从自己的观察中得到的。最好的手段就是找被辞退受了委屈的仆人。我很幸运，居然找到了这样一个人。尽管幸运，但如果我不出去找，好运也不会找上门。正如贝尼斯所说，我们都有自己的方法。正是我的方法，才使我找到了高加布尔庄园原先的花匠约翰·沃纳。他是被专横的主人一怒之下解雇的。那些在室内干活的仆人都和他关系很好，他们对主人又怕又恨。于是，我就有了一把打开这家人秘密的钥匙。“都是怪人，华生！尽管我不会假装自己已经摸清了所有情况，但的确是一群非常古怪的人。这是两边有厢房的住宅，仆人住一边，家人住另一边。除了亨德森本人的仆人给全家上饭，这两边之间没有任何联系。

　　唯一的联系就是把主人所需要的东西放到指定的门口。女教师和两个孩子除了去花园，几乎从不出去。亨德森从来不单独散步。他那深色皮肤的秘书和他形影不离。

　　“仆人中有人传言，他们的主人非常害怕某种东西。沃纳说：‘他把灵魂卖给魔鬼，换来了钱，还盼着债主上门，他好索赔呢。’他们从哪里来，他们是什么人，没有人知道。他们非常暴虐。亨德森曾经两次用打狗鞭抽人，因为他充足的金钱和巨额的赔偿，才没有让他吃官司。

　　“华生，现在我们根据这些新情报判断一下当时的情况。我们可以认为，那封信是从这个古怪的人家送出的，要加西亚去执行某种事先策划好的任务。信是谁写的呢？是这个庄园里的某个人，而且还是个女的，那么，除了那位家庭女教师伯内特小姐，还会是谁呢？我们的全部推理结果似乎都集中到这个方向。无论如何，我们可以把这当成一种假设，看看会得到什么结论。我补充一句，我最初假设这桩案子里有情爱成分，但是，从伯内特小姐的年龄和性格判断，这个想法肯定不能成立。“如果短信是她写的，那么，她就应该是加西亚的朋友，也是同伙。那她听到加西亚的死讯可能会怎么做呢？如果他在搞某种邪恶勾当的时候送了命，那她就会守口如瓶。但她心里一定憎恨杀害他的人，也许还会设法为他报仇。能不能去见她？能不能设法利用她？这是我最初的想法。但是，我们遇到的情况十分险恶。自从那天晚上发生谋杀案后，谁也没见过伯内特小姐。她自从那天晚上后就失踪了。她还活着吗？难道她跟她召唤的朋友一样，在同一天晚上横遭惨死？要么就是被关押起来了？这一点是我们要查清的。

　　“华生，你会意识到现在的情形有多困难。我们没有任何证据申请逮捕令。如果我们把计划提交到法官面前，他可能会认为我们的假设过于玄虚了。那个女人的失踪并不代表什么，在那不寻常的庄园中，任何一名成员都有可能在一个星期看不见。然而也有可能她目前有生命危险。我所能做的只是监视那座房子，并派沃纳守住大门。我们不能让这种情形继续下去了。如果法律不能做什么，我们必须自己去冒险。”“那你建议怎么做呢？”

　　“我知道她的房间在哪里，可以从旁边屋子的屋顶进去。我建议今晚你和我设法进去，看看我们是否能击中这个神秘事件的要害。”

　　我心中很担心，不得不承认这次行动是十分危险的。这所阴森可怕的老宅，住着古怪凶悍的住户，还有尚未搞清的危险，以及我们没有任何法律保障，所有这些加起来，冲淡了我对这个计划的热情。但是，在福尔摩斯的话中，看到他那种坚定不移的意志，使人无法拒绝他的建议。我们也知道，只有如此才能找到答案。我默默地紧握住他的手，我们相信一定会成功的。

　　就在我们准备行动时，大约下午5点左右，黄昏时分，一个朴实的乡下人兴奋地冲了进来，“福尔摩斯先生，他们走了，他们乘最后一班火车走了。那位女士逃脱了，我把她弄进一辆马车，现在在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