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如果没有火花

　　深秋的夜晚来得早，从23楼往下看，白天的钢筋水泥早已经变成了万家灯火，近处的写字楼窗口齐刷刷地亮起了灯，与马路上流动的红色车尾灯，交汇成象征城市文明的光怪陆离。

　　夜色是最好的夜行衣。

　　白天所有要做的事、要说的话、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因为夜晚，都可以暂时放一放。

　　同事们多数已下班，大厅里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谢嘉义一看手机，一个未接来电，是老婆打来的，赶紧回过去。

　　“喂，我刚才在面试，刚结束，累死了，啊啊……”谢嘉义忍不住打个大哈欠，在最亲近的人面前，可以真实，可以撒娇讨怜惜。

　　谢的老婆心疼地说：“我知道你肯定又在忙，现在忙完了没？”

　　“嗯，马上走了。”

　　“你记不记得你舅父（舅舅）的孩子说要来上海出差的事，今天下午到了，我订了个饭店，就在南京西路上，一会儿我把饭店名和地址发给你。”

　　谢嘉义这才想起来，赶紧说道：“我都忘了这事情，那我现在走，下班时间应该挺堵，我可能会晚点儿到。”

　　挂了电话，谢嘉义深深地吁了一口气，看来晚上还是不得闲！美好夜晚又泡汤了。

　　人到中年后为什么连可以自由支配的夜晚都越来越少了？真是身不由己。

　　有时候坐飞机，从空中俯瞰灯火辉煌的上海，下面一片壮丽璀璨的海洋，流动的、静止的，连高高的摩天大楼都是那么地渺小，脑子里会突然闪过离开这里的念头。哪里才是属于我的烟火？每个来到上海打拼的人都有一个理由，怀揣着或大或小的梦想，甚至理想并不是那么地清晰，但人人都相信这座城市能带给自己一些什么。新的时代赋予很多人一个新的使命，这个年代生人多数有一颗追求自我和叛逆的心。

　　这边方小初和赵静的夜晚却刚刚开始。

　　在陕西南路上闲逛，一溜儿精致的小店，往前走就到淮海路。下班后她们是各自离开公司，之后又约了地点碰面，为了避人耳目。

　　公司很介意员工搞小团体，所以身在职场之人都深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生存法则。

　　方小初关心赵静区域的问题，一见面就急急地问赵静：“你怎么样？没被老松破坏心情吧？”

　　赵静轻轻摇摇右手食指：“百毒不侵！”

　　方小初不信：“别把自己说的跟钢铁侠似的，真没事？”

　　“莫谈工作！”赵静抗议道，“就算松田掀桌子，喝我们血吃我们肉，我们都审美疲劳了不是？我是有点工作狂，但是要我24小时脑海中挂念着他，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现在是下班时间，让这些工作见鬼去吧！”

　　方小初附和道：“好，一个松田不足挂齿！”

　　赵静问：“我们先吃饭还是先逛街？”

　　方小初说：“先吃饭吧，吃完饭再逛才能消消食。”

　　赵静说：“我记得再往前走有一家非常好吃的茶餐厅，那里的咖喱牛腩很美味，奶茶也正宗，要不就去那里？”

　　“我正好很久没有吃炒牛河了呢，还等什么？走吧！”

　　两人沿路走去，路两边摆小摊的小贩贩卖各类小物件，林林总总，有水晶雕成的各种小娃娃，有水货CD、有丝袜帽子围巾小手套、卡通暖水袋等，精致可人。

　　女人多数对这些小物件都没有抵抗力，两人时不时蹲在路边挑挑拣拣，不一会儿的工夫已经收获了两个水晶挂坠和三盘CD。

　　方小初一直佩服这些地摊小贩，她对赵静说：“这些练摊的人很厉害，地摊摆出大生意的大有人在，除了要有货源，还要有足够的体力、灵活的头脑。”

　　“想当年本小姐上大学还练过摊呢。”赵静说，“不过资质平平没练出名堂。你看人家董思阳也有此番经历，现在都是年轻的美女CEO了。”

　　两个人聊聊逛逛，很快到了茶餐厅。

　　餐厅内人不多，两人找了一个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菜，等上菜的工夫，赵静开始探询方小初的私人问题。

　　“你前两天和聂小图单独出去，有啥进展？”赵静笑眯眯地问。

　　“没上床！”方小初回答。

　　“什么？意思是……至少KISS了？”赵静惊呆。

　　方小初看她那个八卦样儿，笑出了声：“KISS你个头，开玩笑啦。我就带他瞅了几眼外滩夜景，然后哈欠连天的，就早早回去了。”

　　赵静不信，继续问：“这么一个帅哥在你身边，你居然还打瞌睡，方小初，你是爱无能了吧？”

　　听到这里，方小初也细细地回想了一下，然后平静地说：“我确实是困了，在他身边就是没法激动。观乎情止乎礼，一场不会开花结果的小故事而已。”

　　赵静提醒她：“聂小图条件不错呢。”

　　方小初沮丧地说：“是啊，可不知为什么，他对我来说就仅仅是一个条件不错的异性而已。哎，我可能真的爱无能了。”

　　赵静问：“他是不是比我们都小？”她想知道是不是可能姐弟恋。

　　方小初发现并不知道聂小图的年龄，说：“我没有问过他多大呀。”

　　赵静持续惊讶状态，这一晚上估计她被方小初雷得不轻，她很不解地问：“单独在一起那么长时间，连这都不知道，那你们都聊什么呢？”

　　方小初说：“说到重点了！我们就确实……没话题。亲爱的，你说我们做销售这么多年，不能说口吐莲花吧，至少也是见多识广天文地理都略懂的，可我和聂小图在一起就是常常冷场，也没有打探他隐私的好奇心，我就想着回家睡觉了。我真的对男人没兴趣了啊。”

　　赵静听完，半天没说话，只是看着方小初，脸上一副此人没救了的表情。

　　稍刻，赵静认真地说：“我倒是明白一些了，不过不知该怎么和你说。不过你别担心，你性取向应该还正常，只不过，可能聂小图真的不是你的菜吧。”

　　方小初想：真不知道谁是我的菜啊。

　　赵静接着说：“不过我还是觉得，他是喜欢你的。”

　　“噗……”方小初笑喷，“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直觉。”赵静说。

　　“我却觉得，是你一直在拉郎配。我们俩真心没感觉。”

　　菜上桌，牛腩里有红薯是这家店的特色，汁浓肉鲜，两剩女开始扫荡。

　　方小初问：“亲爱的你几号出差？”说话时嘴里还塞满了食物。

　　赵静也正狼吞虎咽着：“下周二、三吧，没什么事我就走了，我喜欢在外面奔跑多于在公司面对四方块的电脑，还有同样四方块的松田。”

　　方小初说：“我也差不多，这次谢部长说可能要一起去，那边事儿不少。”

　　赵静没接她的话，若有所思地抛出另外一个问题：“你说，我们要是有男朋友，会不会多照顾一下形象？你瞧我俩吃东西跟抢劫似的。”

　　方小初说：“如果是聂小图，我估计会放不开，但如果是……”

　　赵静停止了吃东西，好奇地问：“谁？”

　　方小初赶紧打岔：“没有谁，我只是想找一个这样的人，在他面前吃东西依旧可以像扫荡的。”

　　方小初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郑子衿。如果在他面前，自己会不会保持本色呢？

　　酒足饭饱后去逛小店。两人对逛街都不太在行，用赵静的话来说就是“女汉子”，有目的才会逛。

　　赵静计划要买两件换季的衣服，最好有件合适的风衣，中长款的。方小初没有赵静那么高挑瘦削，自知身材不适合风衣，所以她此番逛街充当打酱油的角色。

　　赵静在试风衣的时候，方小初羡慕地在一旁看着说：“亲爱的，我前两天去相亲了。”

　　赵静马上新一轮的惊讶：“你居然也去相亲！你今天晚上的炸弹太多了，雷死我算了。”

　　方小初说：“是我一个姐们偷偷帮我报名的，跟你说过的，吕唯唯。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价值观太不同了。其中还有一个男人，一见面就问我体重的。”

　　赵静仰天大笑几声，说：“下次再遇上这种事，也叫上我去开开眼。那有没有喜欢的？”

　　方小初摇摇头。

　　赵静接着问：“那你打算减肥吗？”

　　方小初还是摇摇头：“我不觉得我胖，而且我要是瘦了，担心伤心的是我爹妈。为了他们我也得吃得珠圆玉润的。”

　　赵静同意：“这就对了。我就是觉得我太瘦了，体质问题。小初，你也挑几件衣服吧，别只看着我试嘛。”

　　过了一个多小时，赵静和方小初满载而归，赵静如愿以偿地买到了自己想要的风衣外加一双长靴花去两千大洋，打酱油的方小初也按捺不住买了毛衣外套一件。

　　平时难得逛街的她们只要出来通常就不会空着手回去，两人目前还都体会不到很多人“光逛不花钱”的乐趣。

　　“每次一败家，我们两个又得好好工作往回赚啦。”赵静心疼。

　　“我们这叫独立自主，自己赚钱自己花心里踏实嘛，”方小初撇撇嘴，接着说，“谁让我们没有男人养啊，才必须压力山大地投入工作，天天疲于奔命。”

　　不到十点的时候，两人在地铁口分手。方小初买的所有衣物都装在一个袋子里，她是环保达人，买东西几乎自备袋子，无论什么材质的袋子，她的原则是能少就少，能小就小。

　　这点也影响了赵静，所以虽然购买了不少东西，每个人手里只一个纸袋。

　　和赵静愉快地告别后，方小初挤在深夜的地铁里。她想晚上还有任务，要写一个出差计划表，明天交上去，尽快出差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