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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卿颜》 作者:凌千曳

第12章 玉容犹沾玉垒雪(1)

  轩彰九年开春后,北地气候就一直滞于阴寒。到了四月底,未见回暖,而是陆续落了几场雪霰子,日头隐在郁青青的层云后,冷绿松柏在飒飒颤动,城门萧然之下一派清寒冷峻的风骨。

  然而在这时,韶王府中却来了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五公主端仪。

  当年的颜卿曾是皇后身边的文书女官,丰熙先帝的端淑、端仪、端雩三位公主都是见过的。端仪生母琳妃早亡,论容貌至多是中上之姿,而且不甚得父皇宠爱。她的夫家是赫赫有名的瑛和侯庞氏,因为是九公主端雩当年拒嫁,这段皇室与庞氏的联姻才落到了她身上,所以免不了受到拾了端雩恩惠的诟病。

  因为当年我与五公主之间就没有来往,所以印象极淡,只是模糊记得她在薛贵妃面前特别拘谨,又掩不住几分跋扈,与端雩争闹占得上风时又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势利模样。

  一日在书房中,我正拿着一枚小巧的青玉雕花篆字镇纸逗樱若,她口中咿咿呀呀地咕哝着喊“母亲”,肉鼓鼓的小手抓得直笑。

  抬头正好看见碧桃儿笑着走进来,“夫人,是五公主到了。”碧桃儿在我面前说话向来没有什么忌讳,她啧啧叹道:“哎,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家公主的排场。”我心里笑她不是连天子的亲临都见过了吗,但嘴上还是淡淡说道:“这不算什么,九公主那排场才是大的。”左右闲来无事,我将樱若放到玉笙手里,起身道:“那我们就去看看这位五公主。”话虽这样说,我自然不可能正大光明地出现在端仪面前。只是隐在一重帷幔后,远远地看到了堂中坐着的人,端仪穿着一身水红底孔雀纹大红锦袄,发髻间累累珠珞淅沥,出嫁多年的她较之从前丰腴了许多,眉目间一抹精悍之色。

  端仪身后站着四名侍女,皆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生得明眸皓齿,嫩脸修鼻,看得出来颇有几分妩媚的姿色。

  可是令我惊讶的并不是五公主身后四名美貌的少女,而是她的身边还跟着一名身着常玉色织锦缂花锦袍的侍童,黑亮的头发束着一顶精巧的金冠,白玉蛟纹腰带上垂着平金刺线荷包和一枚极好的珊瑚色红玉。看他面相生嫩,应该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生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只是从一进来就默默地低垂着头,一副温顺听话的模样。

  我看着那少年,越发觉得奇怪,看他对端仪那种谦卑的神态,像是一名侍童,但是看他衣饰华丽不凡,倒是如一位王孙公子。我思索着端仪嫁到庞家九年,并无所出,但是庞家诸位子侄,也没有一个与眼前的这位年纪相当。再说了,就算是有,好歹叔嫂有别,端仪怎么能堂而皇之地带在身边。

  端仪天生是一双斜挑入鬓的凤眼,如今眯起来益发显得细长,她呷了口茶,落落大方地介绍道:“七弟,这是甘霖。”她笑吟吟地朝着奕析说完,回首对着那少年,就摆出一副严厉的口气,喝道:“甘霖,还不快向韶王殿下行礼!”那个叫甘霖的侍童到底年纪小,被端仪的气势一惊,谨慎地碎步上前行了一礼,轻声细语道:“奴才参见韶王殿下。”他生得身量清弱,眉目娟秀颇有楚楚可怜的女儿之态。

  我看到这样一幕,才猛然惊觉过来。想起往日听到的一些隐秘的传言,据说端仪公主言行无忌,行事放诞,喜好年轻貌美的男童,今日一见,想不到这些流言竟是真的。

  奕析亦是猜到了那名侍童的身份,我想他心里应是厌恶的,但是表面上看不出分毫,言笑如常说道:“五皇姐这几年过得倒是自在。”端仪笑时眉目弯弯,露出一点贝齿,她似是四下打量,说道:“自在倒谈不上,横竖就这样罢了,倒是七弟你年纪也不小了,为何还不肯娶一位王妃,也好让王府有个正式的女主人?”奕析不咸不淡地道:“小弟之事,有劳皇姐挂心了。”端仪眼中透着精明,她怎会听不出奕析仅是略施敷衍,说道:“前些日子,为姐在帝都听得太后说起过。听太后当时的口气,似乎极看得起瑛和侯庞家的六小姐,也正是你姐夫君庞裕的妹子,闺名徵云。”“太后择人眼光极好,为姐看这位庞家六妹妹,模样不用说,性情自是聪慧温婉,贤淑知礼,他日嫁人,定为贤内。”端仪话锋一转,朝着奕析道,“若给七弟做正王妃,不仅门第般配,家世般配,更好的是,人也般配。”奕析笑意疏离,道:“听皇姐今日的口气,倒是特地来为自己的小姑说媒的。”端仪将话头更进一步,道:“你若允了,徵云妹妹不仅是我的小姑,将来更是我的弟媳,岂不亲上加亲,好事成双?”“小弟多谢皇姐,只不过我无心这位六小姐,还望六小姐将来能觅得良配。”奕析委婉地回绝了端仪。

  端仪倒是也没再说什么,神色慵慵地说道:“七弟的义女可是刚刚满周岁了?皇兄还赐予她韵淑郡主的封号,七弟可知道,外头不少人在说,这位韵淑郡主实为你亲生,不过是因其生母的身份不太磊落,故只能对外宣称是义女?”奕析付之一笑,说道:“外头的流言,我向来是不在意的。我待郡主是亲生,那便是亲生,何必管别人说什么。”“这话说得我倒喜欢。”端仪唇角一挑,指尖的玲珑点翠菱花指套一下一下地点着桌面,端仪敢公然带着男宠在身边,可见其行为出格放肆到了何等地步,自然对他人的指戳不屑一顾。奕析无意间的一句话,倒是正对了她的胃口。

  端仪笑意微地一收,说道:“为姐看这府上别说侧妃,连个侍妾、姬人都没有,成什么样子?我身边跟着的几位侍女,模样都是不错,年轻可爱,七弟若看着哪个顺眼,为姐就把哪个送给你,也不图你的人情,笑纳了即可。”奕析用茶盏慢慢剔去一点浮沫,看都未看端仪口中的侍女一眼,说道:“皇姐身边的人自然是挑尖的,但皇姐多年调教出来不容易,小弟也无意纳妾,此事还是罢了。”端仪今日不轻不重地碰了两回软钉子,微微眯着眼,倒有些恼意,说道:“你倒是好,姐姐说门亲给你不要,送个妾给你也不要。”“莫非真的像外面说的那样,你一心只在小郡主的生母身上,旁的人都入不得眼了?”端仪微微侧过脸,银凤镂花长簪垂下的累累珠珞沙沙地打在鬓角。

  端仪这话问得颇有几分试探的意味。

  奕析不答反问:“皇姐为何有此一问?”端仪用长长的指甲拨弄着润白的茶盖,说道:“我不跟七弟绕圈子了,我本是要回壅州庞家,但是绕道来了宁州。不为别的,就是受皇兄和太后所托,特意来问一问七弟,对娶亲一事究竟是个什么主意?七弟若要一辈子不婚不娶,这是断断不可,到底你是亲王的身份,下面多少眼睛盯着,岂不是要被指指戳戳死了,到时候不止你,连带着整个皇家的颜面都挂不住。”“再者,退一步讲,就算皇兄能任由了你,太后那一关是横竖都过不去的。七弟如今一推再推,若是他日一道圣旨下来,你还能抗旨不成?”端仪顿了一顿,她朝向奕析接着道,“今天皇姐问你一句话,既然七弟真的不想成婚,但好歹说出个所以然来,你这是为何?”端仪是个心思精明的人,眼睛里哪容得沙子,她既然这样问了,就势必难再敷衍过去。此时我的心亦是替他悬着,不知他该怎样回答。奕析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点着纹理致密的檀木桌面,良久,开口道:“今日若小弟不说,皇姐亦是不肯罢休?”“不然为姐在皇兄和太后那边就回不了话了。”端仪一笑,话音中藏着一分咄咄的气势,“今日不管如何,七弟都得给出个缘由来。”奕析清朗而笑,一改先时的推诿,直爽说道:“既然如此,小弟也没什么好瞒着皇姐了。外头传言非虚,小弟是有心仪之人,只可惜给不了她名分……”我一听这话,惊得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奕析还在接着说,“就算她为我生下一个女儿,但是也不得不委屈着她。”端仪显然是惊愕得不行,道:“你如今倒是亲口承认了,原来外面的传言竟是真的。我道是为何,你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义女出来?”端仪并不想点到而止,敏锐地进一步追问道:“那女子是何身份?”奕析的声音平静无波,道:“没有身份。”端仪仍旧不依不饶地道:“就算一介庶民罢了,好歹说出个姓甚名谁。”我此时躲在幕后,对于前面的形势半分都左右不得,顿时一阵发急,端仪不是能轻易糊弄过去的人,唯恐奕析一个不慎,让她抓住了一星半点的漏洞。奕析略略沉吟,说道:“姓秦,其名不知也罢。”端仪的眼睛眯了起来,含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声音被刻意拖长后透出几分古怪,“怪道是哉,秦……娘子?”我一愣,自然晓得奕析不过是随口胡诌,但转念一想,当初我跟随着他在军营中,所用的化名正是秦宴。端仪如是在试探,问道:“这位秦娘子如今可在府上?能否让为姐一见?”奕析简单地抛出两个字,平静得没有一点情绪,“不能。”被直截了当地拒绝,端仪倒是不恼,她似是在拿捏着说话的分寸,忽然笑了一声,感慨道:“怪哉,就算你如今得了个可心的,但男人三妻四妾乃是常事,弱水三千,若只取一瓢饮,何足哉?就拿你那位六王哥哥来说,府上养的姬妾多了去了,前些日子还求我要一个人,我说他莫贪心不足,瞧见个平头正脸的就是好的,这下打主意打到我这里来了。”

  说话的两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端仪既然这样说,也就表示她肯退一步。奕析仅是浅浅笑道:“怎么六哥可是惹到皇姐了?这么拿话揶揄他。”旋即又收敛了笑意,“皇姐此回来,应该不仅仅是为了替皇兄和母后带句话吧?”“不知皇姐还所为何事?”端仪默然不语,眼风却是暗藏锐芒扫视了一下四周,我唯恐被看见,携住碧桃儿刻意往后一躲,只听见她道:“可否令所有的人都退下?”屏退众人后,端仪一双白皙的手交叠着放在玫瑰红云霞衫子上,其上细细金丝攒成繁密的千叶宫花,被数根纤纤的手指摩挲得窸窣作响,微弱地揉碎进她压低的声音中,“七皇弟,你自从北伐一战后,就不太理会政事,你可晓得如今滇南的形势?”刚刚闲话家常,奕析脸上是流云轻浅的笑意,带着一分漫不经心,现在忽闻端仪说了这么一句,倒是立即收了闲适无谓的笑意。

  “皇姐此言何意?”奕析神色肃然地问道。

  端仪所言的滇南,正是定南王的封地。定南王乃承运帝之第六子,丰熙帝之弟。当年承运帝将滇南一州作为封地赐予他,不仅赋税优免,并且在封地境内能自主地调配军队,定南王长年来镇守南面门户,掌握一方兵力,位高权重,是一个令丰熙、轩彰两帝忌惮的人物。

  丰熙帝晚年时,曾对滇南日渐脱离朝廷控制而感到不满,但是碍于定南王劳苦功高,又不能贸然违逆先帝意志,所以迟迟未采取实质性行动。

  端仪慢条斯理地说道:“定南王叔素来不服朝廷管辖,仗着既是王叔又是功臣的身份,行事放恣,对帝都派往滇南的使节大臣,甚至都敢任意殴打,加以软禁。定南王叔虽匡正社稷有功,但臣毕竟是臣,如此僭越犯上,是为帝王所恶。现在皇兄对滇南虽未有所动作,是顾忌着王叔手上十五万重兵,但是今后……”奕析止住端仪再往下说,他道:“定南王一向对朝廷忠心耿耿,怎会有不臣之心?况且殴打、软禁使臣之事,要待查明方可下定论,若是有小人从中作梗,谗言惑上,若轻易信之,朝廷岂不是要愧对一代功臣,错失一位良臣?”端仪年近三十,但常年浸淫在富贵中,容貌保养得相当好,狭长的眼眸似含着一丝精光,说道:“于皇兄而言,眼下北边的忧患已除,这南边是断然容不得他坐大了。”奕析深敛一口气,问道:“皇姐到底想说什么?”端仪笑而不语,一抹玩味的笑意自唇角隐晦地晕开,她偏不直言,而是慢慢地绕着圈子,“七弟,姐姐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来,不知你是否记得?”“何事?”奕析话中带着一丝疑惑。

  “定南王叔一生功勋,却膝下无子,实乃此生最大憾事。”端仪神色沉然道,唇际沁凉的笑意依然不减,似是感叹,“大概是因着这个缘故,所以小时候在皇宫王叔格外疼你。我记得那时就有父皇身边的近臣进言,让父皇将七殿下过继给定南王,从皇室迁到宗室,依然是高姓子弟,却圆了王叔一桩夙愿,增了皇族之间的情谊……”“皇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奕析冷然出声打断道,端仪刚刚提起定南王的时候,我就觉得奕析神色有异,没想到其中竟有这样的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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