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爱情不是开启成功之门的钥匙

　　我和宁静都来自河西走廊的张掖，是西安理工大学的学生，我学的是食品专业；宁静先我一级，她学的是外贸专业。她天天盼望早点毕业，然后去青岛。她对我说，毕业之后不准备回宁夏老家，一年四季飞沙走石的，令人生厌。她喜欢过阳光、海浪、沙滩般的明媚生活。她不能容忍自己美丽的青春在灰蒙蒙的张掖浪费掉。我不希望宁静去青岛。一是青岛的人才已经相对饱和，二是青岛对我们来说很陌生。以父亲在张掖的地位，给我和宁静找一份体面的工作还是不成问题的。

　　话一出口，宁静就杏眼一瞪：谁像你这么没出息？没活力？不思进取？你父亲的地位不是你骄傲的资本，竞争社会，男人要学会自己创业。否则，你将被淘汰！我就是要去青岛，在碧海蓝天的城市里创造灿烂青春。要回你自己回张掖吧，反正我是不回。宁静一脸的坚决。

　　1997年的夏天，宁静终于去了她梦寐以求的青岛。送她启程的那一刻，感觉很多美好的东西像冬天的体温一样，正从我的生命里渐渐散失。木然地站在站台上，许多话说不出来。宁静把头探出车窗外，柔顺地对我说，别这样，大丈夫能屈能伸。说完，我看见宁静的眼圈红了。她突然忍不住双手掩面，泪水还是从她的指缝里无声地涌了出来。火车已经启动，我跟着火车跑啊跑，试图追回我的初恋，我的宁静。

　　宁静走了以后，我们之间的相思只能用一纸缠绵来牵引。思念最苦时，一个星期给宁静写两封信。不论在信中，还是在电话里，我都能隐隐地感到，宁静的不如意，应聘连连失败，这对她的打击很大。要知道，宁静是一个很要强的人，很看重体面。这一年之中，我的心也不知不觉飞到了青岛，飞到了那座有鸥鸟和海浪的城市。宁静的喜怒哀乐时时牵动我的心。第二年，我也义无反顾地去了青岛。当时，我的父母强烈反对我去青岛，他们巳为我在张掖安排好了一切，在政府机关做公务员。更重要的是他们只有我一个儿子，不希望我离开他们。父亲也有意在仕途上培养我。我却执着地选择了青岛，要去那里打造人生。如宁静所说，男人应该学会自己创造人生。我扔下父亲为我设计好的人生和前程去响应远方爱情的召唤。父母对我伤心透了。临走时，父亲极其失望地对我说，希望我不要后悔自己的选择。母亲根本就不跟我说话。

　　抵达青岛那天是7月26日。我不顾一路的劳累，直奔宁静的宿舍。急切地想见到日夜思念的宁静，推开门的一刹那，我心狂跳不止，宁静坐在床边，依旧那么楚楚动人。但是，她没有我想象的那样激动，而是问我来干什么？我一头雾水站在她面前，接受她的质问，转身时，才发现她的身边还坐着的一位先生。我伸手给他，并做了自我介绍。他看了我一眼，没有站起来，也没有同我礼貌一下。他的表情是不屑一顾和傲慢的。大家彼此沉默了一会儿，他才慢条斯理地说：我是宁静的男朋友。过一会儿，我们要去听音乐会。我身上的热汗立即僵冷下来。咬着牙说：我不会打扰你们的。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宁静的宿舍，奔到大街上。阳光白花花的刺眼，脸上不知道流出的是泪水还是汗水。

　　1998年7月26日，我经历了毁灭性的打击。宁静彻底地离我而去。她的解释很“合情合理”——林伟是正宗的青岛人，他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前程，有房子、有户口。他什么都有，可以说要什么有什么。她之所以有目前这份满意的工作，就是因为林伟给了她很大的帮助。没有林伟，也就没有她的今天。宁静一边说一边叹息着。我很难接受她的解释，无法忍受她的移情别恋。难道所有女人在人生不如意时都要用这种方式走出人生的低谷吗？我对她吼道：你别给自己水性杨花的本性找借口。

　　宁静愤愤地还击了我：对！我水性杨花！我问你，你在青岛能帮我成就一番事业吗？你能买得起海边的公寓吗？你能解决我在青岛的户口吗？既然什么都不能，你就没有权利指责我！宁静说完，转身走出了那家咖啡屋。我追到门口，一把抓住她的手。她狠狠地甩掉我的手说：像你这种婆婆妈妈的男人我见得多了。

　　爱情不是开启成功之门的钥匙！宁静，你知不知道，你是在出卖你自己！出卖我们的爱情和灵魂！你是在拿人生做交易！你不是因为爱情才选择林伟的！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你的选择！我说。我在试图唤醒宁静巳经畸形的灵魂。

　　宁静什么也听不进去，她冷漠地走掉了。留下我一人独自站在咖啡厅门口，感受天塌地陷，感受绝望。

　　那天晚上，我喝得醉醺醺的回到胡同深处15元一夜的简易旅馆里，吐得满地都是。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老板娘是个打扮得很风骚的女人。她一眼看出我是外地来找工作的，主动同我说话，热情得很。她说，如果找不到工作她可以帮忙，只要付给她几十元劳务费就可以。我当然需要体面的工作，越体面越好。我不甘心就这样败给抢走我爱情的男人。她说，体面的工作她能帮忙，她认识很多写字楼的经理，但是，必须给这些写字楼的经理润滑润滑，才能办成这件事。我明白，她是向我要钱，我问她需要多少钱？她犹豫了一下，说要1000块，我当时无法分辨出这是一个骗局，还很认真地与老板娘讨价还价。最后，以800块成交。现在想来那时全是虚荣心在做怪。我是在给宁静看，同她身边的那个男人较量：我并不比任何男人差，我同样是优秀的男人。第二天，老板娘把我送到康宏大厦22层的写字间里，我很满意这里的工作环境，能在这样的写字间里工作当然是我梦寐以求的。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接待了我。老板娘告诉我，这个男人就是王副总经理，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跟他说。然后，她又对王副总经理说了一些关照的话。又转过头，不放心地对我说：难得这次机会，应该好好表现，干出点样子来。之后，王总把我领到企划郜，指着一张漂亮的班台对我说，那就是我的办公桌。刚来的职员都要到这个部门锻炼一下。然后，再根据能力、表现，分配具体工作。屋子里还有几位男士和小姐，他们都用怪异的目光看我。等王总走了以后，我主动同他们打招呼，说以后请多关照。他们什么也不说，交头接耳小声说着什么。这其间，王总不停地让我去跑市场调査，说是培养我的观察能力。半个月后，企划部的三个人都走了，只剩下我自己。临走时，那个文静的杭州女孩问我想干多久？我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还以为她在嫉妒我。我说如果王总欣赏我，我会继续做下去。她笑我单纯，说这是一家皮包公司，一分薪水也领不到，连饭钱也得自己掏。我如梦初醒。原来这是老板娘与王总他们两个人共同策划的一个圈套，赚取不义钱财。我去找那个介绍工作的老板娘，她一改往日的笑脸，恶狠狠地看着我说：愿者上钩。你是大学生，我一介农妇怎能骗得了你？旁边立即有两个男人窜上来对我一顿拳打脚踢。捂着青紫的伤痕，我深切地体会到人世的险恶。一个月之后，有一家建筑公司表示要聘用我，我学的是食品专业，与建筑行业风马牛不相及。怀着万般无奈的心情去了那家公司。也许是我极其文化的外表征服了老板的心，否则，我找不出这个50岁年纪的老板干吗对我这么好，像父亲那样慈祥地待我。难道他真是求贤若渴的伯乐？真的从内心欣赏我？我想不明白，但是，仍有一种久违的温暖融进我心里。

　　刘总在他装修豪华的办公室里问了我许多情况，以及我想干什么，我当然想立业，想把事业干得有声有色。这是男人对自己最基本的要求。男人没有事业可干，就跟女人没有爱情一样可悲。

　　我回答刘总的问题似乎与应聘无关。之所以爽快地回答，是因为他是决定我命运的老板。两天之后，刘总通知我去他的公司上班。我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呼了宁静。我是要证明给她看的，我并比某些她认为优秀的男人差。别人有的我同样会有，只是时间问题。其实，呼她时，我已原谅了她对爱情的背叛，希望一切从头开始。宁静没有来见我。她在电话中告诉我，她现在生活得很好，希望我不要再打扰她。两个月之后，我被正式提升为办公室主任。刘总找我谈话时，顺便说出了他的想法。他惟一的女儿去年因为车祸落下残疾，如果我同意娶他女儿，我在青岛的户口、房子、工作，他会一一解决。他给我两天思考时间，我当即回答了他：我不愿意用美丽的爱情换取所谓的成功。如果我爱你的女儿，不管她是什么样，她干什么，有没有背景，我都会娶她；如果我不爱她，就是她是百万富翁，我也不会娶她。我说得很干脆。刘总说不要把什么事情看得那么绝对。希望我慎重考虑这件事。我还是把辞呈交给了他。宁静巳经背叛了我，我不会再去背叛我的爱情、出卖我的肉体。我毅然决然地离开了那家建筑公司。

　　因为即使身陷逆境，我也不会把爱情当做开启成功之门的钥匙。倘若如此，这绝对是男人的耻辱和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