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辑 流泪的隐私
一上班，周老板就给了我4000块
1994年，我从华东某大学国际贸易本科班毕业。本想留在上海浦东，几经周折，都没有成功。我不得不满面灰尘，回到老家青岛。
我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父亲下岗三年了，靠维修自行车挣点辛苦钱，母亲在一家粮店任出纳。可以说要关系没关系，要钱没钱，要门路没门路。
后来我认识了一家私营公司的老板，他叫周思正。确切地说是周思正先认识我的。他在招聘台前对东张西望的我早都注意了，并力邀我加盟他的文化传播公司，并许诺给我2000元的高薪。
他沉默了片刻说：“是你的容颜、气质吸引了我，我觉得你的形象非常适合做一名出色的广告人。”也许是怕我拒绝，他接着说：“在美国和日本，一名广告创意主管的年薪收入是普通工薪阶层的6倍。我认定中国未来的广告业前景很好。如果你肯加盟，我相信你会是一名出色的广告人。”
也许是2000块月薪的诱惑，也许是人在走投无路时没有选择的余地，我二话没说，去了周思正的文化传播公司，做了一名广告人。本来是想干一天算一天的，但一干就是4年。
4年前，我是一个单纯快乐的女孩，现在却经历了太多商战的残酷，看见了许多男人的嘴脸。他们需要你时，柔情蜜语，你叫他怎样他就怎样。不需要你时，哪怕还没离开你的床，也一样给你颜色看看。
去周思正公司的第二天，他让财务小组给了我4000块钱。周思正说，你是刚毕业的穷学生，这钱是你暂时的饭钱、交通费。只要你安心工作，施展你的才华，相信你的薪水会越来越高，咱们公司真正地实行按劳取酬。
望着那厚厚的百元钞票，我很激动，那可是梦寐以求的。但我没接。我把钱推回周老板的手里，说周总，我跟公司的员工没什么两样。”周总又把钱给了我，说：“不是我白给你的，你认为不妥的话以后就从你的奖金中扣出好了，我欣赏你的本色：真诚、坦荡！”然后他信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小姑娘，好好干，前途大大的有。”
我接过钱，感激地向周老板点点头。
那一吻，我竟没有挣扎地回应着他记不清霍有义是我的第几个客户了。印象最深的是，他极其斯文、极其男人味的举止，一副很时尚的眼镜把他的文化品位展示得淋漓尽致。我对这样的男人的印象总是很深，也许是自己也喜欢文化吧。在有钱的男人中穿梭，我与他们一直保持着一定距离。当然也遇到过火辣辣的眼神和赤裸裸的表白。我都没有如约前往。他们只是我的客户。
我不会为一笔生意的成败去浪费自己的情感。那样，我觉得可卑又可怜，我也就不是我了。
其中有一个药业集团的老板在第一次见面之后，还没谈他要做的广告，就要买一辆“宝马”车送给我，要带我去我做梦都想去的澳大利亚海滩。我拒绝了。广告行业在许多中国人看来，就是一群漂亮小姐追踪各大企业老板的腰包，怎么让老板心花怒放、赏心悦目，怎么让老板痛快地打开钱包，就怎么干。这种现象我不否认。但是也并非许多人想象的那样都是这种交易。
后来那个药业集团的老板问我为什么不接受他的礼物。我说我不能无缘无故接受你的巨额礼物。他疑惑不解地说我给你是心甘情愿，是一种快乐。因为我喜欢你。喜欢你的这份纯美。许多小姐天天打传呼约我，我一个不回。她们和你完全相反，是相中我腰包里的钱才对我笑脸飞扬的。”我告诉他、他喜欢我是他的权利和自由，我不能接受也是我的权利和自由。
他开着“奔驰”走了，还扔给我一句话：“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喜欢的。”霍有义就是在这期间出现的。第一次见到他，我努力搜寻大脑中的词汇解释那种“心电感应”，那叫“一见钟情”。我开始相信这个词不是凭空想象。
我记得那天是晚上，我如约前往海情大酒店的咖啡厅，商讨他们公司关于葡萄酒的广告策划。我走进去时，霍有义早已等候在那里。他站起来为我拉了拉椅子，我坐在了他对面。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飘过来，因为保养得好，霍有义看上去很年轻，“男人味”十足。有人说男人用香水是花心的。我是第一次感受到男人用香水的味道，一股淡淡的混合着男人身体气息的味道。我们彼此注视对方的第一眼，竟是很长很长的“一瞬”。我的眼神颤抖了几下……
接下来我们开始谈生意。我是文化传播公司的代表，向来是单枪匹马地作战。在这一点上，我很感激周老板，他的确像他说的那样：你有多大本事就给你多大的舞台。我们谈得很顺利，100万元的广告业务被我接下来。用手机向周老板汇报，他很高兴，说再有这么几笔业务他就专门给我买辆“奥迪”，省得还骑着那辆山地车。我说这是我分内的事，然后收了线。霍有义请我去跳舞，我没有拒绝。上学时就喜欢跳舞。现在为生存奔波已经没有了这份闲情，不可能自己花钱专门去“蹦迪”。霍有义请我，我当然愿意。因为我发现我不可救药地喜欢上这个男人了。天地良心，并不是因为他把100万的广告交给我做，也不是因为他信用卡上的巨额数字。很简单，我喜欢霍有义这种男人的品位，喜欢他的举手投足间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文化味、成熟味、男人味。但是我把这种喜欢不动声色地压在心里了。
8月1日那天，霍有义打传呼给我，信息屏上没有留言，却是“531”。我破译了半个上午，才明白“531”就是“我想你”三个字。便打手机给他。沉默许久，不知说什么。霍有义在那边说不想说就别说了，我知道你此刻的心情。”然后收了线。
10分钟之后他的车出现在广场上。他用手机呼我下楼。我从家里出来，他正站在草坪边注视着我，很开心的样子。他不同我商量，就把我拥进车里。我问他去哪？他注视着我，问我最想去哪？我说最想去大自然中呼吸新鲜空气，看山看树听涛声。
他一踩油门，我们去了风景如画的崂山景区。到了崂山把车放进停车场，沿着弯弯曲曲的石阶进了林中。他一边走一边告诉我，他妻子很漂亮，有一个16岁的女儿。他妻子在一家行政机关当科长。家庭很幸福。
快乐的心境突然陷人无边的忧伤，泪水猛然间汹涌而来。我停住脚步，愤怒地质问他，既然你很幸福，你很满足，干吗三番五次约我，干吗一次又一次说你喜欢我？
霍有义没有想到我会发火，他吃惊地看着我。我转身往山下跑。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把我整个身体拉回去，看着我，说你不是男人，没结过婚，你当然不知道那种平淡的曰子意味着什么。许凌，你听我解释，我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也不会用广告作诱饵然后达到占有你的目的。就是你现在跟我一刀两断，我们公司的广告也继续由你来承担。”霍有义还对我说，他喜欢我与广告没有关系，与他个人钱多钱少没关系，而是与我的气质、学识、修养有关系。总不能因为他有钱，一见未婚女孩就喜欢吧。他相信他的直觉，更相信一见钟情。
“我喜欢你，许凌，完全是出于纯粹的感情，我知道我不为你离婚，为你把家闹得沸沸扬扬。但是，我仍然喜欢你。一本书上说男人的生命里有两束玫瑰，一束是白玫瑰，一束是红玫瑰。白玫瑰纯洁，是他的妻子；红玫瑰热烈，是他的情人。你就是我的红玫瑰。”霍有义说完，一把把我搂进怀里，狂吻起来。我竟然没有挣扎没有推脱，而是任他抚摸我身体的每一处。我热烈地回应了这个长我十几岁的男人。
一失足，我的情感和生意同时透支一年之后，我对广告业务已经很熟了，也积累了许多经验，有了固定客户。我决定辞职，开办自己的公司。
辞呈递给周思正，他暴跳如雷地把辞呈扔到窗外。他铁青着脸说，你嫌薪水低，现在给你加到4000.我可以把副总经理的位置给你，而且有供你个人支配的专车。只要你留下来。
我说不行我必须辞职。周思正明白，我一个人独揽公司三分之二近400万元的产值。他见留不住我，说要给他几天时间想想。我答应了。
第二天晚上，周思正独自开车接我去歌舞厅，他说很久没放松了，正好今天有时间，就一同去。我没去，我说我今晚有约会。他说他有话跟我说。我说现在就说。他沉默良久，说他喜欢我，他又重复了第一次相识时对我说的那句话：被我的容貌、气质给吸引住了。
我轻轻一笑：“漂亮女孩有的是，我算什么。”
“你不算什么，但在我眼里你是西施。”
可是你会跟你老婆离婚吗？你会把公司全部交给我吗？既然不能，就不要跟我玩这种感情游戏了。
周思正的脸渐渐变白了。我知道他想用这种手段留住我，而不是真的喜欢我。就算他真的喜欢我，我仍然不会接受。
半个月后，在霍有义的全力支持下，我自己注册的广告公司开业了。其中80万元的注册资金有我自己的60万元。那20万元是霍有义的私人存款。因为跑业务不方便，霍有义从他一个老板的哥们儿那里给我买了一辆进口车，是我喜欢的紫红色“宝马”。
认识霍有义，包括我不可救药地爱上他，我可以肯定地承认都不是因为他的钱财和地位，而是他的人。
后来，他的妻子敏儿知道了我跟他丈夫的事。有一天晚上，霍有义送我回公司，在街边的榕树下他又一次疯狂地吻了我，被路过的妻子看见了。她从出租车里钻出来，在我的脸上旋风般来了一记优美的耳光，又同样给了霍有义更响亮的一记耳光。然后愤怒地消失在夜幕中。我跟霍有义呆在那里。许久，霍有义问我怎么办？我说将错就错，霍有义明白我的意思，惊愕地看着我。然后又去追他的妻子。我孤独地站在夏夜的榕树下。
霍有义的妻子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选择了离婚。离婚那天，霍有义离开了那间生活了十几年的屋子，住在了我这里。那天晚上，我们俩喝了许多酒。霍有义有点喝多了，但没有醉，他在我的身体上一连几次重复了那件事，有点疯狂。我还是看见霍有义的眼里有一种忧伤和茫然。我们在床上情意绵绵重复的老事情带有一种勉强的快乐。
之后，霍有义天天晚上在我那里过夜。但他很不快乐。我说是她主动离婚的，你歉疚什么？我们结婚吧。我躺在他怀里说。
原来他跟妻子离婚时，他妻子把他名下的所有财产据为己有，她对霍有义说，既然许凌不是看中你的钱而是你的人，那么现在你已经一文没有了，看她会不会死心塌地地爱你。
我吃惊地看着霍有义这么说你原来一直认为我喜欢你口袋里的钱，胜过喜欢你的人？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们相识4年，我是没有拒绝你在物质上的帮助，但我不会因为钱而出卖自己的身体。如果是因为钱，早就看上了比你更有钱的大款了。告诉你吧，某集团的王董事长比你的钱多得多。他第一次见面就要送车给我。我都不稀罕。不是所有的女人都现实得只盯紧男人的腰包而忘了其他。”我气愤地哭了。
为了冷静和缓解我们之间的矛盾，我独自去了泰山。我需要宁静的环境和大块的时间来好好想想自己，想想我们之间的爱情。这时候，我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强烈的妊娠反应把我折磨得面容憔悴，精疲力竭。夜深人静，摸着自己的腹部，想起霍有义给我的种种快乐和甜蜜，不觉巳泪流满面。我对自己说，我爱他，离不开这个现在已一无所有的男人。我愿与他同甘共苦，经营我们的将来。只要他爱我。我相信他是爱我的，肯定爱我的。
我带着殷切的希望拨通了霍有义的手机，那边传出一个女孩清脆的声音。她说她是霍有义的女友，现在他们正准备结婚，希望我以后不要再来纠缠霍有义了，快死心吧。临收线时她还狠狠地刺了我一句他不会娶你的，因为我比你更年轻更漂亮更有资本。你竞争不过我的！”他要结婚1了！他要跟比我更年轻的女孩子结婚了！可是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怎么办？
霍有义口口声声说对我负责，却在我怀了他的孩子以后要跟别人结婚。我没有想到，令我以身相许的日思夜念的男人会是这种人。
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要看看这个漂亮的女孩到底比我漂亮多少，风情多少。
我又一次拨通了霍有义的手机，接电话的仍是那个女孩。这次她比上次还有耐心，她说：“熬不住了吧，霍有义现在分文皆无，你能帮他重振雄风还是能给他一百万？既然不能，他就不会娶你，他不过是玩玩而已，你何必当真？”这一次，我真的陷人了绝望之中。爱上霍有义，却爱得头破血流。
因为心情不好，无暇顾及公司，生意一落千丈，已接近透支的边缘。
第二天，我去了一家妇产科医院，结束了一个幼小无辜的生命。当冰凉的铁器进人我的体内时，我感到霍有义这个男人带给我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半个月以后，我重新回到公司，开始接业务。那个午后，没有人打扰我，我坐在宽大的皮椅里，闭目沉思。霍有义的音容笑貌又一次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抓起桌子上的电话打过去，接电话的仍是那个女孩子。这次她没有重复以前的话。她说我明白告诉你吧，我不是霍有义的什么女友，我是他的女儿霍小婷。我爸不可能娶你，你别想做阔太太了。他已经准备跟我妈复婚了，你还有脸皮的话就不要死缠我爸了。天下男人有的是。”然后，她收了线。霍有义再也没有来找我。我也没给他打电话。后来周思正听说了我跟霍有义之间的风风雨雨后来找我，说他的大门永远向我敞开。
我一声冷笑，想起一首歌里的一句歌词：男人的肩膀靠不住女人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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