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轻信，让我遭遇被卖

　　那是我生命中最不堪回首的一幕。我的心灵因此遭受巨大创伤。

　　1995年，我16岁，正读高中一年级，继父以家里没钱为由，不再供我上学。我只好从学校回到家里，跟母亲务农。我有一个弟弟，是母亲和继父所生，所以，我就成了母亲和继父的导火线。继父不怎么喜欢我，经常对我发脾气。继父一发脾气，母亲和我都很害怕，所以，继父不让我上学，母亲也就不再支持我，劝我认命，女孩子读多少书都不如嫁个好男人。我想读书，不想一辈子像母亲一样活着。

　　待在这个没有温暖的家里，我心里常常生出一股离家出走的念头。不愿意面对继父和母亲。于是想到了远在辽宁大石桥的二姑，便给二姑写信。二姑很同情我的处境，决定将我接到大石桥去读书。继父看到二姑的来信很高兴，他巴不得我离开这个家，很快给我准备了100块钱，6月15日，我离开安徽阜阳老家，坐上了开往辽宁大石桥的火车。这是我16年来第一次出远门。当时，车厢里人很多，过道里都站满了人，我没有座位，站在拥挤的过道里，双手抓紧座椅板，还是被来回上下车的人挤得无法站稳，这时，旁边的一个男人冲我微笑，对我说，累吧，老站着也累，老坐着也累，不妨咱们俩换换，你坐一会儿，我站一会儿。他这么一说，我才感觉到自己的脚早都站麻了，我也冲他感激地一笑，又觉得不妥。他说，他站着也是休息，腿都坐麻了。我不再坚持，坐了下去。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男人，三十几岁，戴一副眼镜，略显斯文，给人一种亲近感。我坐下去之后，他开始同我搭话，称我为小妹妹，他说我看起来不像打工的，是上学的学生吧。他问我，我点点头。但不愿多说。这触及了我的疼处和自尊。他知趣地不再多问。之后，因为无聊，我开始看琼瑶的小说《几度夕阳红》。这又给他提供了搭话的机会。他说：他也爱看琼瑶，是个琼瑶迷。但是，常常是工作起来就没有时间了。

　　我说：我也喜欢看。因为琼瑶，因为文学，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我把人与人之间想像成小说一样美好。他让我称他为大哥，生活中最遗憾的是没有一个小妹妹，有个妹妹的感觉很好，我一见你就有一种亲近感，如果你不反对的话，就给我当个小妹妹吧。他的几句话说得我心里暖暖的，也许是从来得不到家庭温暖的原因，我对这个陌生男人一点戒备也没有。也不懂对他应该戒备什么。相反，他的话使我那么渴望温暖，渴望有人来关心我。

　　很快，到了晚上，车厢里的人都昏昏欲睡，“大哥”拿出水果，叫我吃。我不吃，他就有些不髙兴，说小妹妹不信任大哥。我拗不过他，只好吃一个苹果。他说这才像小妹妹。他告诉我，他在合肥一家歌舞团工作，是吹萨克斯的。他的妻子是唱通俗歌曲的，去年去了日本，之后，两个人就离婚了。她嫁给一个日本人了。他现在是去北戴河旅游，说是旅游，其实就是散心，他心情不好。正好，咱们顺路。也是个伴。北戴河离大石桥不远，他可以送我一程。“大哥”很忧伤，为他离去的妻子。

　　就是那隐约的忧伤，给了我一种莫名其妙的好感，使我想同他说话。而且我相信“大哥”也是这种感觉。我对他也很坦诚。而我根本不知道一个女孩出门在外，与陌生人交往不该实话实说，应该学会保护自己。就是因为自己的实话实说才给坏人创造了可乘之机。我在不知不觉中就把姑父的名字、单位告诉了他，还有电话号码。还让他去大石桥的姑父家玩。“大哥”说他会去的。

　　下半夜时，车厢里很冷，我也昏昏欲睡。睁眼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大哥”的衣服，而“大哥”身上却什么也没有，正冷得直发抖。看见我醒来，“大哥”温柔地问：冷吗？我摇摇头，眼里含满了感激。我从没有过什么家庭温暖大哥”给了我需要的关怀和温暖，这是我16年来第一次体验到人与人之间的那种温暖，我竟然天真的想他为什么不是我的哥哥？我渴望兄妹之间那种无拘无束的亲情。却不知道这温暖的背后藏着恶毒的目的。

　　在大连换车时，他对我说，反正还有时间，不如在大连玩玩。出来一趟不容易，尤其是我还在上学，经济也不允许，我当然想在大连玩玩，很想看看大海，我还一次也没有看过大海。但是，我只有100元钱，必须留用学习方面，所以，我当场拒绝了“大哥”的好意。他看出我的心情，爽快地说：这钱他掏，何况也花不了几个钱，你只管玩就是了。从大连火车站出来，已经是深夜，大哥说是去他朋友那里住店，他朋友开的大酒店，不花钱，全免费的，然后，他拦了一辆的士，我什么都没想，跟他坐了进去，过了一会儿，我就觉得大脑有些发胀，昏昏欲睡。这其间，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了。醒来时巳经是第二天早晨，我发现自己正赤身裸体地躺在一个老男人的怀里。大脑嗡地一下。我搡开老男人，一骨碌坐起来，双手捂住私处，呜呜的哭起来。这是怎么了？怎么躺在这里？哪来的老男人？我吓呆了。老男人被我哭醒，不耐烦地骂道：你他妈的哭啥？老子是买来做乐的，不是哭丧的。大哥，我求你了，求你放了我吧，我才16岁啊，还是个学生。我哀求道。老男人笑道：没那么便宜，你知道吗，你是我昨天晚上花3000块钱买来的，我放了你，谁给我钱？老老实实的给我当老婆吧，你哪也跑不了。说完，死死抱住我。使我无法挣脱。

　　我不是在大连看海吗？不是跟“大哥”在一起吗？怎么转眼之间就成了一个老男人的女人？这是哪里？善良的“大哥”，体贴的“大哥”他又在哪里？他怎么会把我卖到这里？原来，我信任的“大哥”竟是个衣冠禽兽的人贩子。我又慌忙去找身上的100块钱，也没有了。我咚的一声给老男人跪下了，希望他髙抬贵手，放了我，我一定记得他的大恩大德。

　　哼！放了你？我那么傻，放了你，我拿什么快活？老男人一副不屈不挠的样子。

　　我陷入了绝望之中。不吃不喝，以绝食来抗争。我哭我喊。我乞求老男人大发慈爱之心。我可是他女儿的年龄。他不能作贱我的青春。否则就毁了我的一生。老男人狞笑着，说；我毁了你一生，那么，又是谁毁了我一生？我没有老婆，我的苦处又跟谁去说？花姑娘，我劝你还是认命。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陷入了狼窝之中。惟一的方法是偷着跑出来。但是几次跑出来，又都被抓了回来。每次被抓回来，都打得我遍体鱗伤。有一次，竟把我的腿打成骨折，一个月不能动弹。我被老男人折磨得害怕了，只好顺从他，不顺从他，他就打我个死去活来，他们一家人把我看得很紧，我偷跑的机会几乎是零。吃饭、上厕所都有人跟着，一点逃生的希望也没有，我在绝望之中挣扎。更可怕的是我怀孕了，老男人的暴力发泄，使我对怀孕和性充满了恐惧。十个月之后，我在恐惧和绝望中生下了一个男孩。孩子出生的日子里，我伺机偷跑的心渐渐冷却，开始认命。但是，我对那个孩子却不感兴趣，我还是个孩子，我怎能担当起做母亲的责任，更对老男人充满了仇恨。他使我的人生面目全非。发誓有机会坚决要报复男人，报复他们留给女人的伤害。为了寻找一线逃生的希望，我开始主动对男人好，开始用一种假象麻痹他、迷惑他，让他相信我是跟他死心塌地过日子。我表面上迎合他，心里时刻想着学校，想着读书。每天，我都在祈祷上苍的保佑，祈祷机会的来临。

　　转眼过去了一年，这对我简直是漫长的折磨。1998年的春节，我对老男人说：嫁给你这么长时间，我已经习惯了，。你从来也没给我买过一件新衣，看在孩子的情份上，你也该1对我好点，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损失的是你自己，给我买件衣服不过份吧。

　　老男人很喜欢我说的这番话，很高兴。他说：你要是早这么听话，我还会打你吗？他第一次对我发了善心，可以让我单独出门，还给了我300块钱。这是我三年来第一次得到钱，我似乎已经不认识钱了，把钱拿到手里，我喜出望外，这就是说，钱给我再次偷逃提供了便利条件。真没有想到老男人会对我这么慷慨，我假意柔情，心里却盘算着如何偷跑能成功。我拿起钱，转身要走时，男人跳下炕，一把扯住我，怀疑地看着我说：你不会跑吧？我告诉你，你要是跑了，小心老子打折你的腿，别忘了，你是我买来的女人。你不跑，我就不会打你。

　　我第一次伏在他肩膀上，哭了，用双手捶打毁掉我青春的男人，我对他充满了刻骨铭心的仇恨，恨不得杀了他，但是，我不能做傻事，我必须顺利出逃，才能摆脱目前这一切。我强做柔情，哭泣着说：咱们巳经有了孩子，我还能往哪跑啊？老男人看了我一眼，叹息了一声说，去吧去吧。这钱你想买啥就买点啥。

　　之后，我一个人去赶场。怕老男人对我引起怀疑，我出门时特地跟着村里人走。还故意跟他们有说有笑。我跟他们说孩子，说家庭，说自己巳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心里却担心，老男人会不会在暗中监视我呢，这样一想，心头冒出一股冷汗。进了场子之后，我开始一个人行动，寻找机会。就在我准备从岔路走开时，老男人不知从哪里钻到我跟前，吓了我一跳。

　　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和心跳，我赶忙低下头，向摊主问一块布料的价钱。直到老男人什么也没发现，悬着的心才安定下来。一直到中午，都没有找到机会。中午，我对老男人说：饿了吧，你吃碗饭吧，要一碗酒。老男人最喜欢喝酒了，一听说喝酒，什么都忘了。在他同店主说话的时候，我重新混到人群里，甩开老男人。一路跌跌撞撞地奔跑，这时，我听到人群中他喊我的声音，因为人多的掩护，我不回头，他也看不见我，我必须拼命地跑，不能给自己喘息的时间。脚都磨出了血泡，不敢停下来，不敢回头，只有一个念头支撑着我，回家，离开老男人，离开这地狱般的日子。也不知是跑到哪里，跑了多长时间，直到自己瘫软在路边上，脸色苍白，饥肠辘辘。一位好心的司机救了我，把我拉到盘锦县，在盘锦县警方的帮助下，我返回了安徽老家。

　　大石桥没有去。为洗刷灵魂的罪过，为忘掉那耻辱的一幕，我又一次离家出走。现在我在上海一家台湾人开的服装厂里打工。那不堪回首的一幕，时时在我眼前闪过，成了我人生中一道醒目的疤痕。

　　我要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那些出门在外的年轻女孩子，不要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对你的友好，或者以找工作为由，对你许诺什么。天上不会掉馅饼，如果天上能掉馅饼，那无疑是一个诱惑你掉进圈套的诱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