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玫瑰祭

　　最初，我一点也没觉得他有什么变化。同宿舍的小月见我没有任何行动，就对我哇哇大叫：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要是真傻我来告诉你，徐冰爱上你了，要是你不知道怎么表达，最好看看《泰坦尼克号》，看看露丝和杰克是怎么表达的，那可是世界上最经典的爱情。

　　小月是很青春很时尚的女孩子。我们两个是无话不说的朋友，只是我学不来她的时尚。但是她的话却打乱了我平静的生活。我嘴上否认，却发觉自己真的默默期待着什么。我还没有经历过爱情，不知道爱情的滋味。这不是爱情是什么？我一提徐冰，你就脸红，不自然。小月又说。

　　徐冰天天到我的办公室里来，而我在小月的开导下，真的多了一份无人知晓的心事。我的目光开始追随徐冰的身影。但是，他在我面前时，我却像什么事没有样，一如既往地跟他谈论各种时尚话题。有时他也东南西北地走，到处办案去就是十几天，我从没期待过。但是现在，他有一天不到我的办公室里来，我的心里就有了长长的失落。某种变化正越来越尖锐地逼近我，我甚至能在纷乱的脚步声中分辨出哪一脚是徐冰踩出来的。但是，我们之间没有更亲近，也没有疏远。这一切都是我心里的变化，我一直掩饰得很好。我琢磨不透徐冰在想什么？因为他从没向我表白或暗示过什么。我们之间的来往说笑都是在同事的眼皮底下进行的。这期间，我经常看见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孩子来找他，那女孩子跟他是近是远我一概不知道。我曾努力想知道那个女孩子与他的关系，但是都一无所获。那天，经过电影院时，看见徐冰跟一个漂亮女孩子从里面有说有笑地走出来，我躲在一处路灯下，看着他们手拉手走远了。我突然觉得无助，突然想哭。这是我20年来没有过的体验。我对那个一脸明媚的女孩子产生了说不出的嫉妒。

　　也许真如小月所说，我正陷入一场轰轰烈烈的感情中。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爱情，不知道所有初恋的来临是不是都有那种感觉。我期待多看徐冰一眼，期待他坐在我的身边，哪怕他什么也不说；更期待他摸摸我的长发，那是为他而梳的，他一定不知道的。我的所有寂寞都是因为他。转眼盛夏来临了。一个星期天，我去“崂百”购物，选高档树脂眼镜，意外地遇见了徐冰。我是第一次见他穿西装，觉得那天的他格外地男人，格外地帅气，格外地让我心动，可是他不会知道我的心情的。我脸上笑着，心里却说不出的难过。我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身影在转动。但是他好像没看到我一样，很快就出了购物中心，我的心情一落千丈。猛地想起在电影院里和他一起走出的那个女孩子，我想他是不会爱上我了。那个长发女孩子一定是他的女朋友。我在心里骂他，是傻子，是榆木脑袋！你从前的话都冻在肚子里了？你从前的殷勤都是装出来的？从现在开始，要是你想主动跟我说话，我也不理你，让你尝尝被冷落的滋味！

　　一个人灰灰地下了楼，低着头慢慢地走出了崂百购物中心。门外，阳光倾泄得满街都是。我茫然四望，街市纵横，人如潮水。店铺家挨着一家，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做什么我仰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看着天空的太阳。

　　\"闭上眼睛个很轻的声音像从很近的地方传来，很熟悉，但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是谁的声音。我没有按照声音的命令闭上眼睛，而是四处寻找说话的人，我懒懒地回过身，几乎愣在那里，是徐冰。他背着手，正朝我乐呢。见我还在发愣，他背在后面的手又给我来了个惊喜，举在我面前的是一束开得正艳的攻瑰。我简直就看呆在那里，说不出是做梦还是现实。我梦里渴望无数次的，现在就发生在我的眼前我语无伦次地问徐冰：是送我的吗？

　　徐冰闪烁着明亮的眼睛看着我说：那你让我送给谁？我接过那束玫瑰，闻着花香，笑着，眼泪却掉了下来。怎么你不高兴吗？他看到了我脸上的泪。不！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对这一刻期待得太久了。我问徐冰，是送花的这一刻才爱我的吗？我要弄明白他以前在想什么。

　　徐冰热切地注视着我，是今天？我想想吧是哪天。

　　他像个调皮的大男孩。他着手指算了好半天也没算出具体日期。然后他灵机一动说：是你出生的那一天就有电了》他在撒谎，是在讨我欢心。我明知道是慌言，却是被他的话感动得不能自已。

　　这天，我经历了一生中最韵味无穷的初恋。我们去找桥玩，去海水浴场租了快艇在大海中留连忘返。玩累了，我们干脆躺在沙滩上晒太阳。太阳徐徐西去时，我们还玩得意犹未尽。我把那束玫瑰小心地呵护在手里。那是我初恋的见证啊！

　　但是时间一久，我发现，他和我在一起时，老是心不在焉的样子，我不问他，想等他亲口对我说出为什么。如果他爱我，他会告诉我为什么的。但是，我等了好久，他都没有对我说出来。我看出，他是不想对我说。我心里一直为这件事生闷气。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瞒着我？我也不止一次地问过他是不是心里有事？他很坚决地说，没有我心里老大不快，但又说不出什么。11月1日，是我的生日。那天，我们事先说好去一家咖啡馆喝咖啡，听西洋音乐，但是下班后，他没来找我我一直等他到7点，不得不给他打手机。那边的声音很嘻杂，好像是个娱乐厅什么的，他说话时，我能听到男人醉酒的喝声以及小姐唱歌的声音。他不耐烦地问：谁？听到他这样的问话以后，我的心说不出有多疼，我还是说出了我是谁。令我想不到的是，他对我说：什么事？好像我是他一个不感兴趣的同事或者朋友在这时打了一个不该打的电话。我不想提醒他了，他的口气让我的心顿生寒冷。我什么也不说，放了电话。这个夜里，我一直在想着一个问题：他是不是要变心？很多男人在变心时都会这样的，我想起在书中看到的文章。

　　第二天晚上，他对我解释说，他因工作上的事走不开，希望我不要小心眼，以后他找机会给我补过生日。我冷冷地对他说：好啊，你忙你的去吧，我一个人很好。他马上就不高兴起来，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说：没什么意思，你忙，你有应酬，你是领导赏识的大忙人，我让你去忙、应酬有什么不对吗？他坐在一边，不再理我，只管抽烟。为这件事，我们一直较着劲，谁也不肯向对方低头。

　　渐渐的，我们见了面好像是越来越无话可说，大多是沉默。而他还是一副海誓山盟的样子，除了我他谁也不爱。你不要骗我了！我哭着对他说，你的眼睛已经告诉了我一切。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他抱着我哭了。也许我不适合你！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我听到一个女孩子在那端对他清脆地笑着，我气急了，一把抢过他的手机对着那边的女孩子说：喂，你不要自作多情了，他不过是想跟你玩玩的，早晚会甩了你的，像甩一袋子垃圾一样轻松！想不到徐冰伸手给了我一巴掌。这一巴掌把我对他的爱一下子打尽了。她是我妹妹，不许你用这样的话对她说。他大叫道。对！她是你妹妹，我不知道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这件事发生后的半个月，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他在抓捕逃犯的时候连中两枪，在医院里昏迷了10天。他苏醒后我去了医院，是他的同事打电话找我去的。本来我不想去，我想我们之间早就完了，我们没有一点关系了。但是，在他同事的劝说下，我还是去了。推开病房的门，屋子里一片洁白，看到他的那一刻，我也同时看到他的床前有一束开得正艳的玫瑰。他的身体很虚弱，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但是，他一见我来就用手指着那束开得正艳的玫瑰说：和那束一模一样的，是我让同事买的，我想你会喜欢的。我看着那束花，说不出那是怎样一种心情，我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很久，他又告诉我说那个女孩子真的是他的妹妹，她是一个孤儿，她原来直在歌厅里当小姐，后来他认识了她……“我一直想给你解释的，那天，都是我不好，打了你……”

　　别说了，我打断了他的话，一把抓住他的手，贴在我的脸上，任眼泪往下掉，落在他的脸上。我同时也看见他眼中的泪。

　　因为两枪击中了他身体的要害，他在医院里时好时坏了半个月之后，还是离开他热爱的人世。想到他收留了个歌厅女孩子，想到我对他的种种误解，我伤心欲绝。他离我而去的时候，在医院的那束攻瑰被我拿到家里直插在花瓶里，天天浇水，怕它干枯掉。每一年的7月15日和12月4日，我都会到花店里买一束玫瑰，放在窗前。7月15日，是他第次给我送玫瑰的日子；12月4日是他离开我的日子。看到瓶子中的花，我就会想起我们的初吻，想起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孩来。冰，不知道你在天堂里过得好不好。你看见我买的玫瑰花了吗？和你的那束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