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迟到而绝望的告白(2)

　　伊凡释然，笑着抬起拳头，朝他的胸口轻轻地捶了一拳。这一刻，伊凡觉得是这几年来最释然的。

　　秦雨默订婚当天，一大早开始天便下着绵绵细雨。宁州的商贾名流几乎都到了现场，在他们看来，这不仅仅是一场订婚仪式，更是商业上的一次大联姻，是合作交流、人脉拓展的机会，他们自然乐于参与。

　　客人早早到场，两位主角却姗姗来迟。秦雨默嘴边噙着笑容，话却不多，只简单应酬几句，便用酒代替。季梦涵连劝了几次，都被他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你真的不打算通知岩丫头吗？”展延见秦雨默一直盯着手机看，不自觉又问了一声。

　　“她不喜欢这样的场合。”秦雨默紧抿着唇，已不见一丝笑意，视线没离开过手机半分，好像在等待一个重要的电话。他单手一下下旋转着手机，显然很焦急。

　　席岩觉得秦雨默订婚的日子是她这一辈子最糟糕的一天，一整天霉运连连，胃疼到半死不说，还差点跟顾客签错了合同。好不容易解决，车开到停车场时又踩错刹车撞上了墙，又被平时温和的保安狠狠地教训了一通。

　　她挤在下班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情绪有些低落，明明刚刚是细雨绵绵，等她冲入雨中，雨就开始滂沱而至，打在身上、脸上，生疼生疼的，脚步也越来越迟缓。秦雨默没有通知她去参加他的订婚仪式，也没有任何人通知她，她很委屈，很生气。那些浑蛋，以为不告诉她她就不知道了吗？今天宁州哪张报纸不刊登秦雨默和季梦涵的订婚礼？他们凭什么不让她知道？是怕她去闹现场吗？她为什么要闹现场？季梦涵才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席岩呆呆地站在路中央，整个人都处于放空状态，突然不知道该去哪里，该去找谁。马路上的车子呼啸而过，溅了她一身的泥水，此刻她竟有希望用身体的疼痛来缓解心伤的念头。不一会儿，喇叭声四起，她知道是自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但此刻她不想动，哪怕被陌生人破口大骂，这样才让她有真实的存在感。

　　六岁那年，她眼睁睁地看着大火吞噬了自己最亲的亲人。如果此刻父母还在，他们肯定会像自己小时候那样，拉着她的手说：“岩岩不哭，你还有爸妈在。”可现在，她只有孤零零的自己。

　　不知不觉地走到秦雨默的公寓楼下，那是在她最痛苦的三年里，秦雨默陪着她度过的地方。这么多年来，秦雨默就是神奇的存在，是她背后一堵坚实的墙，在最困难的时候让她不至于倒下去。

　　她知道有一天秦雨默也会结婚，会有孩子。她也知道那个温暖的怀抱终究是要失去，但她从来都不知道会那么快，快得甚至没有给她一点心理准备。

　　紧握在手中的手机湿漉漉的，她轻轻一按，屏幕瞬间亮起。竟然没有坏，她自嘲地一笑，娴熟地按下了一大串的数字，对方那个化成灰都能辨出来的声音在嘈杂的雨声中清晰传来的时候，她感觉整个情绪都炸裂开了，好像所有的疑问都统统在这一刻有了答案。她无力地垂下了手，感觉到满脸都是热热的东西，混杂着雨水灼烧着她的皮肤。

　　她手捂着嘴，再一次将手机放到耳边，还处于通话状态中，而电话那头的人也没有说话，安静得仿佛不在订婚的现场。

　　“秦雨默，你个王八蛋！你为我做那么多干什么？你是圣人吗，是我老子吗，是我亲哥吗？你不是，全部都不是！”尽管雨幕阻隔了一部分的声音，但席岩声嘶力竭的怒吼，还是让小区中的居民从各家的窗户纷纷探出头来。

　　“秦雨默，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失去你，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在警告我不许靠近你，不许喜欢你，不许跟你在一起……我把心管得好好的，我爱上了伊凡，我一直相信，只要我听他们的话，就不会失去你，你就可以一直在我的身边，我以为友谊可以最长久……

　　“我不想听季梦涵说你们之间有多幸福，我嫉妒，发了疯地嫉妒！我不怕你身边有多少女人，但我怕你的心里装了其中一个。我讨厌你总是时不时挑逗我，因为我分不清那时的你是不是真心……秦雨默，我不是不明白，是害怕明白……三年前或许只是一场下意识的意外，可现在，当伊凡求婚的时候，当他吻我的时候，我满脑子出现的都是你。我以为那只是我们相处的时间太久了，成为一种习惯……”

　　从小将“不准喜欢秦雨默”的字条贴在了心上，而她从来没有想过那是一种叫做“爱”的危险信号，在身体里逐渐萌发出来，并一发不可收拾。

　　“直到我慢慢意识到那是种真实存在的情感，我知道，你离开我的时候到了……”席岩觉得自己说太多了，手机发烫，耳朵发烫，连整个身体都烫得站不稳。她慢慢蹲了下来，一把抹去了脸上的泪水，“没有了伊凡还有你，没有了所有人还有你，可是没有了你，我还有谁？秦雨默，我不知道失去你该怎么办，谁都没有告诉过我……”

　　有些话她当着他的面不可能说出来，而此刻突然就畅快了。啪的一声，手一滑，手机落到地上，屏幕暗下去再也不亮了。她双臂环住，将脸埋进双膝。

　　蓦地，她觉得头顶再也没有湿冷的雨珠落下来，就好像有人在最艰难的时刻为自己撑起了一把巨大的伞，为她挡风遮雨。

　　她微微抬起头来，秦雨默穿着一身黑色的礼服站在她的身旁，水珠顺着头发和西服滴落了下来，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的喘息在她的头顶不急不缓地响起：“你从来都不会失去我。”

　　席岩感觉自己被一双大手拉了起来，然后扯进了同样冰冷的怀中，周围的一切都仿佛远去了，只有他覆在她唇上那炽热的吻，急迫地辗转啃噬中，带着霸道和占有，不同于之前任何一次的试探。她感觉自己的脑子一片混沌，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一时都想不起来。她也不想探究他为什么没有在订婚礼现场，为什么会来这里找她，这一刻，她的心里、脑中，满满都是他。

　　秦雨默微微松了些箍在她双臂的手，略有些不满地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岩石头，专心点。”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秦雨默的唇再次覆了上来，这一次他细细地亲吻着她，极尽温柔缠绵，她的唇齿间弥漫着的都是他的气息、他的温度，还有他淡淡的酒味。就像他给她的感觉，妥帖安心。她闭上眼，承受并迎合着他铺天盖地而来的温柔，渐渐地，秦雨默的吻又变得如要毁灭一切般的急促而决绝，紧紧地拥抱她，恨不得将自己和她融为一体。

　　在秦雨默极尽缠绵的挑逗下，席岩冰冷的身体热了起来，她突然感觉一阵窒息感传来，天旋地转，攀附在他身上的双手慢慢失力般地垂落了下来，好不容易在秦雨默的支撑下才又站稳，伏在他的怀里喘息。

　　秦雨默亲吻着她的额头，用下颌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发顶，心里充盈着从未有过的满足和心疼。

　　他们从雨中忘情地拥抱、亲吻，到公寓中忘我地缠绵，他们遵循着自己的意念，就像两个人平日里默契的合作，彼此进入对方的那一刻，身体没有生涩和排斥，只有侵入灵魂般的依恋。

　　“雨默……”席岩一声下意识的呻吟，让秦雨默的心瞬间化成了一摊柔情的水，密密游走在她身上的亲吻也变得越来越轻柔。原来他们不只在精神上，连身体上都如此的契合。

　　进入席岩身体的那一刻，秦雨默才明白，这么多年游戏情感只是为了等待这一刻的到来。他在给自己下赌注的时候就发誓，若席岩爱他，他将抛开所有的顾虑和担心，所有的罪孽和指责都让他替她背负，她只有属于他，他才是最放心的。

　　“岩石头，我不会离开你……”

　　这是他从未亲口对她说过的誓言，席岩用力地咬住了他的肩膀，将自己的哭声隐没在他的身体里。兜兜转转那么多年，她才敢诚实地面对自己，空荡荡的心也被幸福填得满满的。只要是他，她可以放下自尊，忍受卑微。

　　静谧的夜里，席岩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秦雨默搂在怀里，两个人的身上只遮盖有薄薄的一层毛毯。她微微侧了侧身，感觉下身有刺痛感传来，脸霎时又红又热，脑海里慢慢浮现出两人昨夜的疯狂画面。之前一个又一个男人的轮换，只不过是虚张声势，压根没有她嘴上说的洒脱，唯一的一次也就是和伊凡……再想到秦雨默因为这个而受伤的手，她更觉得无地自容。

　　她偏头看向枕边人，他正轻浅平稳地呼吸，看起来在熟睡中，她脑海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歌词：每天睁开眼只要你和阳光都在，这就是我要的未来。

　　席岩的眼角眉梢都是满满的笑意，视线慢慢落在床头柜的手机上，手机安静得好似沉睡了一般。她伸出手拿起手机，才发现手机处于关机状态中，难怪一夜都如此清静。她心里百转千回，看着他熟睡中完美的侧脸，想撩开他散落在额间的头发，他的眉微微蹙了一下，她刚伸出的手指便缩了回来。

　　都说秦雨默是猜不透的男人，他的笑容温柔却虚假，有时候他是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游走在花丛中，有时候又冷酷得像是危害人间的恶魔。他目空一切，举手便能得到别人奋斗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财富。但这一切都只是表象，她知道，他的笑容真心而明媚，他游戏人间是因为怕被伤害，他拥有一辈子的财富，却可以因为她而全部放弃。

　　她的眼眶渐渐泛热，一阵阵的热流又不受控地翻腾起来，猝不及防地从眼角滚落了下来。昨天他又一次撇下了所有赶着来见她，订婚仪式如何收场？秦氏又会怎样？还有秦臻、林罗兰，其他那么多的宾客，又如何收场？

　　席岩想打开他的手机，却被秦雨默一手抓住，若无其事地把手机扔回了床头柜，“明早再说。”

　　席岩有一丝慌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两人之间突然变化的关系。她下意识扯过毛毯，紧紧裹住自己的身体。

　　秦雨默嘴角微微上挑，将她用力一揽，人连着毛毯都入了自己的怀里，慵懒的声音带着挑逗的语气缓缓响起：“该看的都看了，该摸的也都摸了，你在害羞什么？嗯？”说完，又自然地在她的唇上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一下。

　　“秦雨默，纯属意外！”席岩象征性地推了他一下。

　　秦雨默缓缓睁开眼来，幽深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满脸通红的女人，唇角才慢慢有了一丝笑意，手指一圈圈缠着她的发丝，“你要对我负责。”

　　“负责你个头！想对你负责的女人多得是！”

　　“我只在乎你。”他的双手又伸进毛毯，游走在她光滑的皮肤上。

　　“你个禽兽！”

　　“那昨晚你那么用力地吻着禽兽，就是禽兽不如。”

　　“滚下我的床。”

　　“这是我的床。”

　　“那我滚！”

　　席岩一手扯着毛毯，一手支着床起来，秦雨默举着右手咝的一声，席岩慌乱地回过头来，“怎么了？”见她一松懈，秦雨默长臂轻轻一带，她又躺回了床上，他整个人都覆了上来，慢慢靠近，直到他的鼻子抵着她的鼻尖。

　　她撇开头不看他，低低地咒了一句：“无耻。”她的视线一转，又看到自己的手机残骸，也顾不得他们离得多近，就对他吼道：“秦雨默，你赔我手机！”

　　“是我女人我才赔，无条件。”秦雨默暗自好笑，这丫头转移话题的能力还是那么弱。

　　他看着席岩的锁骨处自己留下的点点粉红，闷闷地笑了起来，抬手覆在她的脸上，微一用力扳正她的脑袋，让她与自己对视。然后，他握住她的一只手放到她自己的胸口，“岩石头，问问你这里，你忘记自己昨晚的深情告白了？”

　　席岩一怔，但很快回过神来，“秦雨默，不要忘了，从昨天开始你已经是有未婚妻的人了。”

　　“So，love me，if you dare.（所以，爱我，如果你敢。）”

　　“No！（不！）”席岩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秦雨默气得恨不得掐住她的脖子，挖出她的心瞧瞧，顺带剖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长成什么样！一个晚上而已，就统统变了个样，昨天晚上的一场欢爱就像是自己的幻觉一样。

　　秦雨默闲适地靠着，看着席岩在自己面前穿戴整齐，又化身为一个初入职场、不解风情的女人。

　　“等我洗个澡，我送你。”

　　“不用。”

　　“岩石头，不要让我说第二遍，你今天敢一个人走出这扇门试试！”秦雨默威胁完，匆匆进了浴室。

　　不一会儿又在里面喊：“帮我拿下衣服。”

　　“自己出来拿。”

　　“你别后悔。”

　　“等下！我给你拿！”她太了解秦雨默了，要是让他自己出来拿，肯定就赤裸裸跑出来了。

　　席岩打开衣柜，一阵乱翻，心里恨恨：秦雨默，上次徐娜的仇还没报呢。

　　“你在准备礼服吗？随便拿一套出来就好了。”

　　“来了来了。”她拍拍手，看着自己的成果很满意。

　　她刚抽出要拿的衣服，一个档案袋也随着掉了下来，她随手扔了回去，在好奇心驱使下，她又折回去拿了出来。秦雨默在国外的档案？当她一张张翻下去的时候，脸色越来越苍白。最后，啪的一声，十几张纸连同档案袋散落在地上。

　　“慢死了。”秦雨默裹着浴巾出来，看到满地的纸和眼眶泛红的席岩，轻轻叹了口气。

　　“你早就知道了？”

　　“比你早几天。”

　　“难道不是你去调查的吗？”

　　“你觉得我有那么无聊吗？”

　　“秦雨默，你不觉得我像个傻子吗？”

　　“一直都是。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伊凡和苏以南没有任何关系了，这些资料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那你为什么早没有告诉我？”

　　“凭什么我要告诉你，连你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东西？而我又是你什么人？”

　　席岩抬起头看他，强忍住泪，“你知道我和伊凡在一起不会久，还是你相信自己能让一切不会长久？是什么让你这么笃定，你即使看着我，也什么都不用说？”

　　“席岩，如果我没有安排这场订婚，现在会是怎样？你是不是永远像鸵鸟一样，逃避，混乱？”秦雨默有些烦躁地拿出一根烟，未点燃就随手一扔，再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秦雨默，明明是你导演了这场订婚的戏码，你都算准了结局还来问我怎么样？”席岩有些难以自持地吼道，“你在一步步预测着我的人生吗？还是你一开始就计划好，所以让我按照你的计划一步步走下去？当然包括你从一开始就不看好我和伊凡！”

　　“三年前，你说你喜欢伊凡，我成全你们；三年后，你不甘心，我依然放手让你去和他在一起。结果呢？难道你想说，你和他的初夜，也是我的计划？那不是我自信得一塌糊涂，而是白痴到万劫不复！”席岩的无声，让秦雨默更加生气，“席岩，你不敢爱我，还是根本不爱我？现在真相摆在这里，那么无私的伊凡，你是不是还是想和他在一起？”

　　“如果我也不愿意告诉你呢？”此时赌气和焦躁的还有席岩。

　　“那我就等着，等你回头看到站你身边的人！”

　　“如果我一直都不回头，不注意你呢？”

　　“我会继续等。”

　　“疯子！”

　　“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爱上你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是疯子。”秦雨默又拿起了刚扔的烟，点燃，猛吸了一口，才道，“我觉得这份东西完全没有必要给你。你们俩要真结婚了，说明你原谅了过去，这份东西便可有可无；如果你们俩分手了，那么这份东西更是废纸，对你还有什么意义可言呢？”

　　“那是我的事情，有没有意义我说了算！你凭什么替我决定！我的事不要你管。”

　　秦雨默嗤笑，“岩石头你真是越活越倒退了。你的事哪次到最后不是变成了我的事？”说完，随便抓了衣服重新走进了浴室，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岩石头，你说，我怎么没导演一出让你从开始就爱上我的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