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就在转身处等你(1)

　　席岩急匆匆地从秦雨默公寓出来，天还没有大亮，她回到自己的住处洗了个澡，才发现全身都是他俩昨晚冲动后的痕迹，尤其是脖颈处似是他有意为之。她看得面红耳赤，换了身衣服，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才让慌乱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现在她有些乱，不是因为那份档案的内容本身，而是秦雨默的隐瞒。她不否认他说的都是对的，她也不会愚蠢到去相信这些都是秦雨默抱着看好戏的态度故意为之。他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预测能力，甚至不可能那么早就意识到爱上了她。那么她究竟在生什么气呢？

　　回到M.Y，何哲神神秘秘地拉着她进了办公室，“你昨天晚上见着老大了吗？”

　　“没，怎……怎么了？”她假装咳嗽了几声，但出来的声音还是有点颤。

　　“哎，交换戒指的时候老大接了一个电话，然后扔下戒指就跑出去了。”何哲摇了摇头，“当时有人要去追，都被展延拉住了，季梦涵的脸都绿了。”

　　席岩假装若无其事地整理着桌上的图纸，漫不经心地问何哲：“那后来呢？秦臻和林罗兰不是很没面子吗？”

　　“那还用说，秦臻气得只知道跺着拐杖，嘴里骂着‘不肖子’。那架势我们还真怕他啊呜一声就挂了。”

　　席岩拿起文件夹拍了下他的背，“这话你都敢讲！好歹是你秦老大的父亲。”

　　“有父亲这么逼儿子娶自己不喜欢的女人的吗？”

　　席岩嘟囔：“谁知道秦雨默是不是自己乐意得很，又没拿刀架在他脖子上。”

　　“岩石头，这就是你不对了，秦老大对你怎么样大家可都看在眼里，你不待见他，不愿意跟他好，也不能这么落井下石呀。”何哲显得有点义愤填膺。

　　席岩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海蜇，请你用词规范点，你懂‘落井下石’的意思吗？他订婚连请都没请我，难道还要我替他说好话？”

　　何哲摸了摸鼻子，刚要说话，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尖厉的女声，离席岩的办公室越来越近，“席岩，你给我出来！你把秦雨默还给我！”

　　席岩抚额，轻叹了口气，“讨债的又来了。”她打算开门出去，忽又停下脚步，回头对何哲交代，“在这里闹不好看，你帮我一起把她拖到车库里去吧。”

　　季梦涵看到席岩和何哲从办公室出来，立马甩开了李莎莎的手，疯了似的扑上来。何哲很自然地挡在了席岩的面前，强行将她往外面拽。但季梦涵受到束缚，火气就更甚了，边被拖着边破口大骂：“席岩，你为什么总是抢别人的男人？！你会有报应的！”

　　季梦涵的声音渐渐远去，围观的同事都纷纷过来问有没有要帮忙的，席岩交代他们收拾下办公室之后，便匆匆赶去了地下车库。

　　何哲见席岩过来，如释重负，季梦涵把他的衬衫都扯掉了好几颗纽扣，他正愁晚上不好跟女朋友交代。

　　真是个疯女人，席岩在心里暗骂，朝着她走过去，抬手一巴掌甩到了季梦涵的脸上。刚才还盛气凌人的季梦涵突然安静了下来，手捂着脸呆呆地看着席岩。而何哲也惊住，早已松开了刚才固定住季梦涵的手，一脸怔忡又带着淡淡敬佩之情地看着席岩。

　　“季梦涵，你找错地方了，撒泼也撒错地方了！你该知道我席岩是什么样的人，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我从来都不欠你！”

　　“席岩，你这个骗子，你还说你不喜欢秦雨默，你借着朋友的名义，你真分得清自己的感情吗？”

　　又是一个质疑她感情的人。席岩不动声色，“自始至终我都没有骗你，是你自己在自欺欺人。秦雨默为什么要娶你，你不是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吗？既然你不在乎他是否爱你，人你已经得到了，何必还要得寸进尺呢？”

　　季梦涵哭得梨花带雨，又扑上来想要抓席岩的衣服，被何哲眼疾手快地抱住，她不死心地大喊：“把秦雨默还给我！”

　　席岩却淡定地让何哲先行离开，何哲还有些不放心，她给了他一个放心的表情。

　　“真可笑，季小姐，你不去应该找的地方找你的未婚夫，非缠着我干吗？”

　　“席岩，你别给我装了！昨天他明明接的就是你的电话，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席岩扯了扯嘴角，看来不狠狠打击她一下，这位大小姐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反正这个屎盆子不承认也扣在她脑袋上了，还不如痛快点，从此结怨成路人，她也可以乐得清静。

　　席岩一步步走近她，直到离她只有几厘米的距离才停住，“是，昨天是我打的电话。我说，我爱他。”

　　“席岩你无耻，你玩弄别人！”

　　“你要搞清楚，我们是两厢情愿，不是我自作多情。”

　　“你能保证他一辈子都对你好吗？”

　　“不保证。但至少他过去、现在都对我好，我更要珍惜被他捧在手心里的时候。”

　　“你会离开伊凡，也照样会离开秦雨默，只有他这个笨蛋才会相信你。”

　　“当事人都相信了，你有什么好可惜的？在秦雨默的猎艳史里，从来没有被抛弃的记录，你多虑了。”席岩扯了扯嘴角，“更何况，我会对不起任何一个男人，也不会对不起他。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季梦涵冷笑，“你就那么肯定他爱你吗？”

　　“我能肯定的是他不爱你。”

　　“你……”

　　“季梦涵，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爱上他，或许比我自己发觉到还要早。曾经我是真心祝福过你们，就像我曾经爱过伊凡。不管我和秦雨默最后能不能在一起，我们的心肯定会一辈子在一起。你永远都不会明白这种视对方如生命的情感。”

　　秦雨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站在了席岩的身后，闻言揽过她的肩膀，低头，用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摩挲了片刻，然后把她箍在自己的怀里，让她动弹不得，嘴唇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原来你那么爱我。”

　　“找死！”席岩抬脚想要踩他，他早有防备，只是更紧地将她的身体贴向自己。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在季梦涵面前打情骂俏，这个男人真是昨天还准备与自己订婚的男人吗？季梦涵哭得梨花带雨，再精致的妆容都难以掩饰此刻的暗淡无光，只有左手中指上的订婚戒还闪过一丝丝白光。

　　秦雨默略略松开了些手，但依旧将席岩固定在自己的怀内，目光认真地注视着季梦涵，缓缓开口：“季梦涵，爱情不长久，朋友有距离，但如果我和席岩两者兼具，你说，这样的爱情还不能是一辈子吗？”

　　怀中的人微微一颤，鼻子一酸，刚想说话，却听秦雨默继续说道：“季梦涵，你应该知道，我秦雨默的女人你最好不要招惹。”

　　秦雨默说这话的时候，手不自觉地又紧了紧。

　　“秦雨默，你什么时候把她当成是女人了？”

　　“我一直都把她当成是女人。”

　　季梦涵扯了扯嘴角，“秦雨默，昨天你送给我的‘大礼’，我一定会还你，你们会后悔的！”

　　这一刻，秦雨默对季梦涵说的话，就好像消除了席岩所有的疑虑，她也不需要矫情地去感激他为她所做的一切。就算将秦雨默的这份情谊折合成实实在在的人民币，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还清，更何况那是无价的。席岩用手肘顶了一下秦雨默，从他的束缚中解脱出来，转身就走，却被秦雨默长臂挡住。

　　席岩看了看手表，又回过头来看他，“墨鱼，我们的谈话好像结束不到六个小时。”

　　秦雨默苦笑，“怎么办，对你上瘾了。”

　　“戒了。”

　　席岩在前面快走，秦雨默在后头急追。

　　“岩石头，搬回去吧。”

　　“戒瘾的最好办法就是不相见。”

　　“你都承认那么爱我了。”

　　“刚才只不过是为了气季梦涵胡诌的。”

　　“带你去个老地方。”

　　“不去。”席岩果断甩开他的手。

　　“我不介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你上演偶像剧。”

　　“变态！”

　　“谢谢夸奖。”

　　最后席岩还是拗不过秦雨默，被他连拖带拽地扔上车，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启动，一踩油门，飞也似的冲出地下车库，没入车流中。

　　车一路飞驰，她倒是想看看他到底带她去哪个“老地方”。之前已经被伊凡带到过许多“老地方”，连她自己都已经忘了。她将手臂交叠放在脑后，头枕在上面，闲适地看着窗外的景色从眼前掠过，渐渐地有些昏昏欲睡。

　　下了高速，路越开越窄，两旁的树越来越茂密，席岩正要开口之时，前方突然豁然开朗了起来，有阵阵海浪声不时传来。

　　席岩脑中猛地一闪，她记得这个地方！秦雨默带她来过两次，一次是她刚刚失去父母，有大半年时间没有开口说话，秦雨默就带她来这里，说是他的秘密基地；还有一次是三年前，伊凡不辞而别，他又带她来了这里，她说要是能一直住在这里多好，所有的烦恼就能被茫茫大海淹没……

　　“下车！”

　　思绪被打断，她随着秦雨默下了车，看着前方海天相连，却站在原地未动。

　　秦雨默不动声色地走了过来，双手插在裤兜，懒懒地靠着车头，与她并肩而立。

　　“秦雨默，我能不能留在这里不走了……”

　　“我能不能留在这里不走了……”

　　两个人异口同声，随即相视而笑。一路上的剑拔弩张霎时间云淡风轻，这里果然是好地方。

　　席岩张开双臂，深深地吸了口气，卷起裤管，脱下鞋提在手中，一步一步地朝海边走去。秦雨默跟着她的动作，沿着她在沙滩上踩出的长长的一串脚印，紧随其后。

　　“秦雨默，这个时候正常的男人不该抢在前头说，‘让我走在前面为你挡风遮雨’吗？”席岩回头，看着他踩着自己的脚印，俏皮地说道。

　　“一来我不是正常的男人，二来你比我更适合冲锋陷阵。”秦雨默回答得理直气壮，“更何况，甘愿当女人背后男人的男人更稀罕。遇到这种极品男人，就要珍惜。”

　　“脸皮真厚。”

　　席岩跳了几下，向两边乱跑了几圈，气喘吁吁冲着秦雨默喊：“有本事你再跟啊。”

　　秦雨默笑，“岩石头，难道你没听说过，一个男人如果愿意跟着一个乱跑的女人，不离不弃，就说明能纵容、能包容她的任性，这样的男人你还要错过吗？”说完，他一步一步认认真真地踩着她跑过的歪歪扭扭的几圈脚印，直到在同一个脚印里，他们的脚指头对着脚指头，秦雨默才停了下来。

　　秦雨默的食指挑起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却发现她的眼里早已充盈着满满的泪水，却倔强地咬着下唇不让泪落下来。

　　秦雨默接过她的鞋子，蹲下身，“扶着我，把脚抬起来。”

　　秦雨默不是没有为她穿过鞋系过鞋带，只不过那时候，他是她的……她的什么？原来她一直都不知道该如何定位秦雨默，他究竟是她的谁……而现在呢？他又是她的谁？

　　秦雨默保持同一个姿势等了很久，始终得不到席岩的回应。

　　“岩石头，你还要让我蹲多久？”

　　说完，他拉过她的手固定在自己的肩上，让她借力抬起脚。

　　席岩在他的肩上一使力，他的身体轻轻晃了晃，很快稳住，一手抓着她的脚腕，一手将鞋子慢慢套入她的脚上，扣住金属扣，然后换了另一只脚……就像是很多年前的那个傍晚，小小的他也半蹲着……

　　就在席岩的思维飘忽时，秦雨默顺带放下了她卷起的裤筒，起身，拍了拍手中的沙子。

　　“闭上眼，跟着我走。”

　　席岩几乎是下意识地就闭上了眼，与心里曾经那个稚嫩的声音重合在一起“拉着我的手，跟我走……”眼泪终于还是从紧闭的眼角落了下来，她能感受到有温热的指腹在脸上轻抚，然后左手的指间有另外的手指紧扣住。她牵着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漫长的路上，仿佛一切都静止，只听得到秦雨默轻柔的指挥：“慢一点。”“一直往前。”“有台阶，抬脚，一共二十级。”“现在是平地。”“有十级台阶。”“好了，现在可以睁开眼了。”

　　秦雨默放开手，席岩睁眼，随即双手捂住了嘴，是海市蜃楼吗？这里不是沙漠！那这是什么？

　　席岩朝着大门跑去，轻轻一推，门自动打开，她才确定这是真真切切的存在，便迫不及待地上上下下每个房间都跑了一圈，又再次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内部所有设计都是出自自己之手！没有华丽的设计，完全是她喜欢的海景房，有她喜欢的落地窗，有她喜欢的只有电视机的客厅，有她喜欢的纯白色的卧室，有她喜欢的硕大的浴缸……

　　David送她的秦雨默亲手设计的模型--秦雨默朋友的海景房？她还没将自己心里的疑问表达出来，秦雨默已从她的背后环住她，滚烫的唇贴在她的脖颈，半晌，才缓缓开口：“喜欢吗？我送你的家。”

　　“家？”席岩有些恍惚，尤其当秦雨默提到“家”的时候，仿佛像是针尖戳中了她的心口，微微有些疼，但更多的是让全身的血脉都畅通了起来。

　　他没有说他爱她，没有说他要她，他说他想给她一个家。这就是他的爱，润物细无声地渗进她的四肢百骸。

　　“嗯，有房子，有相爱的人。”秦雨默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这是我最得意的作品。”也是最后的作品。他把后半句搁在了心里，他不想扫兴。

　　原来他都记得，他都能看透彻。他说过，他比她自己更了解她……冰凉的后背贴在温热的胸口上，席岩微一仰头，脑袋正好枕在他的肩上，两个人的身体更紧密地贴合在一起。

　　“为什么要骗我？你个骗子！你骗了我多少次！”每一次善意的“谎言”都为了最后让她愧疚、感动吗？如果他没有机会带她来这里，他们之间是不是就错过了？

　　“秦雨默，你就那么笃定，你能送出这套房子吗？”

　　秦雨默骗她说是朋友的房子，还说不要替他省钱，David还替他送出了模型……

　　秦雨默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苦笑，“其实我一点都不确定，甚至一开始都没想清楚为什么要送给你，下意识的行为。”秦雨默讪笑，“我给自己下的赌注有点大。”

　　秦雨默的诚实，让她没有任何反驳和生气的机会。伊凡送给她的是一个“梦”，秦雨默送给她的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家”。

　　“墨鱼，我怕自己担当不起你爱情游戏终结者的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