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谁是VIVIAN

　　我是在电视上看到季憬的，那是本市的财经新闻里，我看到了和我分别了整整十五年的季憬，电视上的他穿深蓝色的西装，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成熟男人的魅力，当年的小男生不见了，可是我知道，他就是我的季憬。

　　我换上最漂亮的衣服去他的公司找他，我跟他的秘书说，我是VIVIAN，请你跟季憬说VIVIAN来找他。可是却被秘书小姐客气的拒绝在门外。她说，宁小姐，季先生不见外人。我大声嚷，告诉他，我是VIVIAN。秘书小姐微笑的看着我，宁小姐，你再不走，我就要叫警卫了，叫VIVIAN的女孩子实在太多。

　　电梯里，我看到和记者一起走的季憬，我大声喊：季憬！可是他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他不记得VIVIAN了。

　　我一路跌跌撞撞跑回我和肖诺的住处。

　　季憬一点也不记得我了，我伏在肖诺的肩膀上万念俱灰。

　　亦绮，十年的时间，他也许认识了另外的VIVIAN，你要学会就此别过。

　　肖诺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纵使我百般在她面前念念碎碎，每日重复着季憬的种种好，她亦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亦绮，要学会就此别过。

　　季憬不记得我了，关于我们的那段记忆在他的心里已经完全消失，那个雨夜就是分水岭，季憬的母亲，把我的行李从那个漂亮的房子里一件一件的扔出来。车子载着我在雨中奔跑，消失在身后的除了季憬的身影，还有那稚气的童音，VIVIAN，我一定会去找你的，你要等我！

　　那年，我六岁。

　　后来，我一直对肖诺说，这一辈子除了季憬我不会再爱上别的男人。每每这时肖诺就会微笑着跟我说，亦绮，这辈子很长很长，无论你或者季憬，你们都会遇上新的VIVIAN和新的季憬，要知道你们只有一天的回忆，而所有美好的回忆都敌不过时光的迁移。

　　我固执的摇头，肖诺不知道，我对季憬的感情到底有多深。

　　那年，我遇到了第一个对我微笑的人——季憬。他不嫌弃我身上的脏衣服，他送给我漂亮的罗莎蛋糕，他叫我，VIVIAN。他说，以后我就叫你VIVIAN，我和爸爸一起带你回家。我这才看到季憬身边还有一个戴眼镜的叔叔，他点头微笑道，VIVIAN，从今天开始我们是一家人。

　　命运就在那么一瞬间改变，我从万人嫌弃的街头小乞丐变成了漂亮的小公主，季叔叔和季憬带着我在这个城市最大的商场买了最漂亮的连衣裙给我穿上。可是我忘记了，灰姑娘是要被十二点的钟声带走的，果然，季憬的妈妈说什么也不肯接受我从为季家的一员，当天晚上就责令季叔叔将我送走。

　　好像所有的回忆都在那一天，甜蜜的幸福，驱赶的耻辱，它们变换着在我的脑海里交替，当然还有季憬的笑容，后来在孤儿院那些艰难的日子我总是会想起季憬的笑，漫山遍野般温暧了我的整个少女时代。

　　报纸上季憬寻找VIVIAN的启示，是一个月后我在肖诺家里发现的。肖诺竟然知道季憬在找我，可是她却故意隐瞒，我心里隐隐不安。

　　我有过一千万种的设想，我想，也许肖诺没有看到这份报纸，或者是肖诺忘记跟我说了，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肖诺竟然会冒称自己是VIVIAN去和季憬相认。

　　肖诺说，季憬，她是亦绮，和我一起在孤儿院长大的好姐妹。季憬上前，伸出手温和的看着我，你好，我是季憬。我看着他不敢呼吸，无数次在夜晚出现我梦里的季憬，终于真真实实地站在我面前了，可是现在我却不是他的VIVIAN，纵使，他从来没有忘记那只有一天的VIVIAN，可现在的VIVIAN是肖诺，她捷足先登，她才是VIVIAN。

　　季憬，我是VI……亦绮。我悔恨自己不该把和季憬的所有往事告诉肖诺，现在我百口难辩，季憬不会相信我是VIVIAN，要知道只有一天的时光，往事再多，终究也敌不过先入为主，从季憬的眼神我看得出他对肖诺那种久别重缝的喜悦。

　　肖诺送走了季憬，我假装躺在沙发上，肖诺走过来轻轻的把被子盖在我身上，亦绮，对不起，对不起！我咬了咬牙，心里充满了仇恨，肖诺，我会让你为从为VIVIAN付出代价的，我发誓！

　　季憬开始在很多的的场合意外的遇见我。酒吧门口，我被坏人欺负，季憬刚好经过；季憬的车不小心擦伤了我……

　　那天，季憬来找肖诺，碰巧肖诺不在，我换上洁白的棉布裙子出其不意的站在季憬面前。他看着我懵了很久才说，亦绮，白色真适合你。我笑，然后说，是吗？季憬点头，他的目光紧紧的追着我许久都舍不得移开，我绕着他欢快的转圈圈，长长的黑发丝丝绕住他的脖子，我听到季憬急促的呼吸。

　　我说，季憬，你怎么啦？我把手轻轻地放到他的额头上，他连连后退，一个劲地说，没、没、没什么。

　　那你是不愿意看见我穿白色衣服？我装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季惊吸了一口气，停顿良久才道，怎么可能，亦绮，你穿白色真的很好看。他说完还重重地点头，看着他，我满意地笑了。

　　我怎么会不知道白色是最适合我的。季憬送给我的第一条裙子就是白色的，他说，VIVIAN是白色世界里的公主。

　　只是这些肖诺不知道，肖诺的衣橱里是没有白色衣服的，她认为白色是最容易脏的颜色，所以，每次季憬送给她的白色衣服都放置一旁。

　　肖诺看不到季憬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我躲在一旁暗自冷笑。

　　季憬说，亦绮，你的眼神里总是充满了让人痛疼的神情。是的，我是故意的，我假装无辜，假装不暗世事，我步步为营让季憬掉进我挖好的陷井，我要让季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VIVIAN。

　　终于，季憬开始打电话给我，他说，亦绮，我想见你。我说，有事吗？他沉默了很久才说，亦绮，没事，我只是想见见你！挂了电话，我哈哈大笑，一个男人想见一个女人，并不只是简单想见。季憬的感情天枰已经偏向了我这边，可是我的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肖诺说，亦绮，下个月季憬要娶我为妻，我才是VIVIAN，请你不要试图搅拌。

　　我冷笑，肖诺，好姐妹都是用被出卖的吗？

　　肖诺不说话，很久以后才说，亦绮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我开始深夜给季憬打电话，我不说话，只是握着电话轻轻哭泣。季憬叹气，我说，季憬，你真的要娶VIVIAN吗？我答应了妈妈一定会娶她。你不喜欢VIVIAN？我问，对！我只把她当作妹妹。

　　季憬只把VIVIAN当作妹妹，我本应该高兴的，可是，我的心竟然有点痛。我不知道那个当初一心要赶走我的老太婆为什么又要季憬娶我。如果让季憬知道我千方百计接近他，引起他的注意，只是为了让他爱上我，他会怎么想。

　　是夜，在季憬的公寓，我紧紧地搂住他，生怕一松手，季憬便从我的眼前再一次的消失，我语无论次地说，季憬，我很爱你，我的爱别无他求，只是爱！他抚摸着我的头发，轻声说，真是个傻姑娘，我也是爱你的呀！然后他的手轻轻地在我的白色裙子上移动，黑暗中，我看到我的裙子在风中摇曳，就像是一朵凋零的花，一片一片，终于落地。

　　现在，终于，季憬如我所愿，他爱上了现在的我，而不是童年VIVIAN的身影。

　　我用季憬的手机拔通肖诺的电话，我们缠绵而愉悦的声音，以我九十分贝的高声尖叫抵达了肖诺的耳膜。

　　我没有想到来找我的不是肖诺，而是季憬的妈妈。她一进门就撕扯着我的头发，像泼妇般嘲我咆哮：为什么你不放过我和我儿子，为什么？我冷笑，然后冷漠的看着她说，因为我才是真正的VIVIAN，那个被你赶走的VIVIAN。她的巴掌铿锵有力的落在我的脸上，十五年前赶走你，你让我们母子不和十五年，季憬不肯叫我一声妈，因为我赶走了他的VIVIAN，十五年后你为什么还要出现，你和你妈妈一样都是狐狸精。

　　从季憬妈妈断断续续的哭诉声，我知道了一个关于空白了十五年的身世。我和季憬，竟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我的妈妈，是季叔叔在外面的情妇。

　　难怪，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谁会大发慈悲十分轻易就将街上的小乞丐带回来，原来背后是隐藏了故事的。

　　我哈哈大笑，我说，你骗人，我只是一个没爹没妈的小乞丐。她不说话，从包里掏出一张像片，我看到季叔叔怀里搂着一名女子，他们的样子很是亲密，而那个女子跟我很像。

　　她继续说，你的妈妈是季憬的爸爸带给我最大的耻辱，原本我要让她埋在心里烂了，霉了，臭掉了，可是你还是要来纠缠季憬，真是冤孽呀！

　　两天后的早晨，肖诺敲开了我的房门，我说，你早就知道对吧！

　　她点头，然后说，季妈妈从孤儿院的吴院长那里找到了我，她让我告诉季憬，我是VIVIAN，因为只有找回了VIVIAN，季憬才会原谅她，可是她又害怕季憬爱上VIVIAN，因为你们是兄妹，所以我答应帮她。不告诉你，是因为不想伤害你，我知道你一直爱季憬那么多年。

　　十五年的年华到底有多长呀！我望着窗户外面，满天的风筝在飞，我仿佛看到小时候我和肖诺手拉着手，我们说，好姐妹，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我的眼泪流了出来。

　　我说，肖诺，好姐妹是一百年都不会变的，替我好好爱季憬，告诉他，你不是VIVIAN，他会爱上你的，相信我！

　　我离开了那个城市到一个偏远的山村支教，我教山里的孩子学英语，我给她们取好听的英文名，她们问我，老师，你有个英文名吗？我怔了怔，然后在黑板上写下：VIVIAN。我教她们念，薇薇安！她们说，老师的英文名真好听！我笑了。

　　季憬哥哥，这里没有网络没有电视没有报纸，我开始慢慢忘记那个叫季憬的小男生。现在我只记得我有一个叫季憬的哥哥和一个叫肖诺的嫂子，他们会在一起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