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U盘的私密日记》 作者:孙鲁宁
第16章 有些地方不应该忘记(1)
1. 有序生活的一天
我看过一个笑话,笑话里说记者采访一百只企鹅。说每天都做什么,第一只说:“吃饭,睡觉,打豆豆。”第二只也说:“吃饭,睡觉,打豆豆。”第三只,第四只……直到第九十九只,都这么说。
可是当问到第一百只时,它却只说:“吃饭,睡觉。”
记者问:“你为什么不打豆豆呢?”
它说:“他妈的,我就是豆豆!”
说实话,这笑话让我乐了很久。可是,我现在就和前九十九只动作一样了。
开机,半小时,关机。
没人会打量我,我就是一个局外者,孩子们除了桌面上的那些快捷方式,没有人会主动打开一个盘符看里面的内容。因为校长说了,除了小豆老师让看的,其他的都不能动,动一动就会把电脑弄坏的。
曾经有个孩子看到我身上的水钻好玩,用手摸了摸,被校长喝道,不该摸的地方别摸。
这句话,让我们几个硬件兄弟哄堂大笑。
我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待在一台电脑身上,起初天天说话,后来话就少了,再后来懒得说话,再后来,是有问才说。
其实这几个硬件都是有故事的,比如说那个软驱吧,他喜欢过一张软盘。可是后来,那张软盘被格式化了,他给她说的所有情话都没有了。软驱很伤心,可是完全没有办法。再说,像他的兄弟们,大部分都被淘汰了,而他还能在这个岗位上坚守,太不容易了。
机会不容易,时间也不容易。
但他却空虚得每一次启动,都要吱的一声尖叫。
两条混插的内存也很有意思,像一对姐妹那样,一会儿好得不得了,一会儿又吵了起来,说谁先从CPU那儿接数据谁是狗。
我对于这个比喻比较好奇,她们是从哪里知道在人类社会里小狗是骂人的话?
后来,我有了答案,原来是硬盘告诉她们的。
显示器让我觉得很亲切,因为和小秘的显示器是一样的,我清晰地记得,那台显示器成全我和小U的那一瞬间我的感动。
太了解这些朋友,就会觉得生活需要点乐趣和刺激了。
我有时会逗一下内存1,我问她:“妹子,听说你是SD?”她会羞涩地点点头。
然后我就问内存2:“那你是姐姐,你就是SC了?”
然后内存姐姐就怔怔地看着我:“说错了吧,我也是SD。”
“不,”我更正说,“你是姐姐,你应该是SC,当然,如果再有一个姐姐的话,可以是SB。”
她们一时间没有听明白,但是光驱这个没头没脑的家伙突然插进来一句,“我愿意当她们两个的哥哥,我当SB行不?”
然后我听到硬盘发出吱吱的笑声,因为他知道SB的意义。
于是,快乐的一天,就又这样有序地过去了。
2. 孩子们的日记
那天,小豆不知道从哪里打来电话,手把手地教会了校长怎么用软件写日记。
这对校长来说,是个好事。那些孩子们在软件的训练之下,已经学会了怎么打字,甚至都能打出字来了。于是,他突发奇想,让每个孩子轮流打字写日记,写什么都可以,当成作业来完成。
不得不承认,他的这个想法还是挺创新的,孩子们都乐意在电脑上面打字,有兴趣也就有了动力,所以都乐意做这件事。
于是,从周一开始,我就多了些乐子。
第一个孩子写日记:今天,我打了字,写了日记。上午吃饭,来学校,上课,中午,吃饭,下午,上课,放学,打猪草,回家。
第二个孩子写日记:今天,该我打字。写日记,上午吃完饭来学校,上了三节课,中午,吃饭,下午又上了一节课,放学了,我要找个地方和二胖玩。
校长看了之后,批评第一篇没有第二篇写得好。
然后又巴拉巴拉讲一通怎么写作文。我发现,校长人是好人,但就是知识有点儿让人担忧,比如他讲写作文一定要字数多句子长,一定要用心去打。
然后有学生就问他:“不是用手指打的吗,用心怎么打?”
校长大怒,说:“用手打,看我不打你的手。”
于是小孩更加迷惑。
我暗暗为这个学生的问题叫绝。这个问题,在硬件界汉字不认几个,只识得数码的汉子们中不少见,以前在我身边就发生过许多事例。比如以前,有一天,从没接触过汉字的一个新电源问我:“哥们儿,你见多识广,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请便’。”
我逗他:“这是卫生间用语,说您‘请便’,就是您请在这里大小便的意思。”
电源是个聪明的家伙,举一反三很迅速,很快就告诉我:“我就知道‘随便’就是随地大小便的意思。”
我说:“你真聪明。”
可是他过了一会儿,又纠结地问我:“那‘方便’是什么意思,就是方块便便吗?”
后来接触过一段时间,他常听大家聊天,才明白了我给他解释的完全不对,恨得好几天没和我说话。原来,他向光驱小妹表白的时候,一直看不上他的光驱小妹说了句:“您还是自便吧。”
他大怒,说:“不同意就不同意,你让我自己吃自己的便便什么意思?侮辱人!”
怒得光驱非常之摸不着头脑。
这些,都是在小秘办公室电脑上发生的事。
一想起小秘,我就想起了小U,他们两个连结在一起,似乎不能分开一样地留在我的记忆里。正如我一想起小豆,就想起了那个喊我夫君的播放器,她现在,一定是没心没肺地和另一个小白脸U盘缠绵呢,不知道那个我的继任,有没有我的智慧。
唉,不管他们了,伤心时,看看孩子们的日记吧。
第三个小孩写道:今天我早上吃完饭来学校上了一节课去了厕所然后解决完了之后中午在学校吃的饭下午又是三节课……
然后得意地拿给校长看,校长看时,小孩在一边怯怯地说:“校长,你不是说要打长句子吗,写多一点吗?这电脑上写日记怎么就跟纸上写不一样了?”
我以为校长会发火,没想到他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
他好可爱。
后来,他给孩子们讲,其实日记在下面怎么写,在电脑上怎么写就行了。
孩子们欢呼起来。
3. 我的一个离奇经历
我被拔出来了,但不是被校长,而是被一双小手,一个小孩。
因为机器不够用,每一次上课时每一台电脑前总是要围着几个小孩子,那天校长先走了,吩咐了同学锁门之后离开,等到下课时间一到,孩子们呼啦一下全都开始往外走,这时,我感觉到哪只小手在摸了我一两次之后,狠狠心将我拔了下来。
我吓了一跳,不知道是谁敢做这样的事情。
仔细看时,才发现是一个小男孩,就是那个写长句子的小男孩。他悄悄把我塞进了上衣的口袋里,我贴着他的心脏,感觉到心脏跳得是那样厉害。
他把我带回了家,一进院子,他就大声喊:“妹妹,快出来。”
然后我就看到了一个小女孩从屋里冲出来,喊:“哥。”
他把妹妹拉到一个角落里,拿出我让她看,“快看,这上面有颗星星,你看,多漂亮。”
小女孩贪婪地看着,然后说:“这就是你给我讲的那个神奇的东西吗?”
我看到,哥哥兴奋地点了点头。
然后哥哥说:“去学校吧,明天就跟爸妈要求,你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老师说,只有多读书才能多接触外面的世界,我们用电脑写字、画画,学校里有好多小朋友。”
小女孩有些犹豫。看得出来,她快到上学年龄了,却不想上学,当哥哥的就拿这个来诱惑她去上学。
后来,她终于点了点头。
那一夜,我在小女孩的枕头那里睡了一夜,听着她香甜的呼吸,觉得有些感情真美好。
可是第二天,就不美好了,哥哥忘记把我拿到学校里了。
校长发现我不见了,终于发怒了,把每个学生挨个叫到办公室里问,这时,小男孩才知道闯了祸,但是现在,只能不承认了。他告诉校长,昨天他早早就走出了门,没看到后来有没有人拔。
谎言固然很可恨,但有时说谎真的是身不由己的。为了自保,为了不背负坏名声,甚至为了不让别人伤心,都会撒谎的。
我记得我当年插小秘公司前台计算机时,机箱大哥正在跟主板撒谎。因为主板问他:“老大,我怎么觉得我的螺丝松了,你帮我感觉一下。”
机箱说:“没有的兄弟,和往常的一样。”说完,又往主板那里靠了靠。
其实机箱明白,主板后面有条印刷线路受到了腐蚀,如果紧固了那个螺丝的话,那么这个主板可能会被换掉,他不想从此淘汰掉这个主板,于是就说了那么一个谎言。
现在的小男孩也是这样,为了这件事,撒了谎。
校长后来想出了一个好办法,说不管是谁拿了,明天一早放到我的窗台上,我不追究这件事,但是如果不放到窗台上,我肯定能找出来是谁!
第二天小男孩起了个大早,把我放到了窗台上。其实他只是想让妹妹看看的,我想,如果我能开口和校长对话的话,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他。
可是我不会说话。
后来很可笑的是,小男孩把这件事写在了日记里。他忘记了校长还要检查日记。我以为校长会大发雷霆,但是没有,他只是拍了拍男孩的头,然后就走了。
软驱问我为什么一会儿发笑,一会儿又发怔。
我说我是一个有思想的U盘。
他说:“我看你应该被评入咱们硬件界里的十大感动硬件了。因为你一有感觉,我就觉得你在振动。”
有吗,我怎么觉得没有呢?
我告诉他,那他就应该被评选为最痴情的古董级硬件了,也应该是十大感动之一。
他笑笑,对我说:“你不知道,当年她粉红色的外表……”
擦!又是粉色。说来也怪,在非黑即灰,非灰即白的硬件界里,粉红控还不在少数。
4. 打成一片
找回来之后,校长特意打电话给了小豆,问我拔走了再插的话应该注意哪些事项,顺便问了问其他的电脑能不能插上我。
打电话时,我就在校长的手里,我听到小豆在那边微弱的声音,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愿望,我好想问问她,我的播放器怎么了。
小豆在那边笑,说那些电脑都可以插的,而且数据之间可以转换。然后,她用了很长的时间,在电话里教会了校长怎么在几台电脑间用U盘转换数据。校长听着,一边用笔在本子上记着:“哦,复制,打开,粘贴,拔下,哦,插另一台,打开,粘贴。”
他很认真,像一个小学生那样认真。记下之后,带着我来到了电脑室。我感觉,他在打开电脑的那一瞬间,手都是抖动的。
当插上的那一瞬间,我的眼界突然大开了。
一共六台电脑,每个硬件都有故事,我这段时间,该要收集多少故事啊。
我刚刚插入一台电脑,就听到里面在唱歌,我望去,看到了一块老声卡。这东西不多见了,现在大部分都是集成在电脑上了。这块声卡大概年纪很大了,因为我听他唱的歌都是民歌居多,属于双声道的旧声卡。
可是还有许多硬件在那里听,甚至是鼓掌。
我也微笑沉默着听完了他唱的歌,没有说什么,我喜欢听的歌和他有着截然不同的类别,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是这个道理吧,我如果现在给他来一段新歌,没准儿他会说,你唱的这是什么啊,这么难听。
但是我想躲,却没有躲开。
主板最先发现了我,大笑着指着我:“兄弟们,又来了一个新人。”
“欢迎欢迎。”所有的硬件都鼓掌。
我发现这伙兄弟们和上一伙不一样,这台电脑明显带有娱乐范的味道,虽然硬件配置与那台不相上下,但这里的兄弟就跟剧团的一样,个个身怀绝技,有的会唱歌,有的会说相声,还有的会跳舞——当然,跳舞的那个名叫显示器,屏幕晃动得相当有节奏。
我说:“我不会唱歌。”
可是他们非要说我会唱,内存趁机扫了我一下,说:“应该不会唱,此兄的身体里没有一个音频文件。”
我说:“我虽然不会唱歌,但是我讲一个小笑话吧。”
于是,他们都认真地听着,我就开始讲了。从前,有一根火柴,走着走着,头痒了,于是就挠了一下,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面面相觑。
我很尴尬,这个冷笑话其实笑倒了很多人。但是这帮大姐大哥们不懂,没办法。
我又说:“那我给大家出个脑筋急转弯吧。说有个硬盘不太干净,然后主人把他取出来,擦干净之后放在太阳下面晾干,你们猜它变成了什么?”
主板犹豫了一会儿,说:“不会变成空的了吧?”
声卡说:“我觉得不会,硬盘这东西是不会变化的。”
硬盘大怒:“你说谁是东西?”
声卡说:“那你不是东西吗?”
“你才不是东西。”
“放屁,我是东西。”
我突然发现,他们除了智商不行外,脾气比那一伙暴躁好多。是不是艺术界的人都这样,动不动就骂架就打架呢?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光盘。
我感觉身体里的一些东西被校长拷到了硬盘里,然后,我就被拔了下来。
接下来是另一台电脑,这台比较安静,但是我进去之后,明显觉得很别扭,哪里别扭我说不清楚,总觉得有些说不清的感觉。
刚一交流,我就发现了病毒,叫着冲我奔来,我几乎无法抵挡。才知道我刚刚的感觉没有错,这台电脑有病毒,怪不得孩子们在用电脑时,不断地说,电脑又要关了开了,又要关了开了,原来是中毒了。
我一看杀毒软件,是一个素未见过面的家伙,也没听说过。我问他:“兄弟,你是哪里开发的,多长时间没升级了?”
他看了我一眼,说:“你管呢?”
那神情,像极了一个大户人家里面看门房的门子。不过这个门子可相当不靠谱,电脑里的病毒什么的,都是他拱手放进去的客人。我没有说话,继续浏览硬盘里的东西,没想到他却拦住了我,说:“你干什么?”
我笑着说:“兄弟,你知道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年代了?”
他态度非常不好,说:“不管什么年代,你都别想乱来。”
我忽悠他,说:“你没听说过杀毒的U盘啊,插进去,主动查毒杀毒,然后清除病毒,这叫一插杀。”
他怔了,我觉得我成功地忽悠住了他。这个懒家伙,早就应该退休了。
不过我没有继续下去,我主动离USB远了一些,然后就显示,USB设备不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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