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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U盘的私密日记》 作者:孙鲁宁

第18章 有些地方不应该忘记(3)

  硬盘大笑:“你那景点不是早就关闭没人光顾了吗,怎么还害怕虫子?”

  软驱大叫:“不行,我的景点只对特定人群开放!”

  所有的硬件一齐大笑。

  那只虫子吓得腿都软了,瞬间就飞走了,然后软驱就说了句:“你们一群坏人!”

  8. 新朋友的事儿

  那天来了一群人,带了许多东西,有旧书、衣服、书包,还有一些电子产品。我看到校长在热情地接待,还有好多人拿了相机在拍照片,有一个人在镜头里出现的次数最多,他一伸手,我看到了他手腕上金灿灿的表。

  这一定是个领导。

  可是他送来的那些东西实在不怎么样,全是旧的,校长把这些东西全搬进了电脑室。于是我就看到了最上面的一本书:《准分子化学的工业应用》。

  这样的书也拿来,我觉得我想说一句话,这是学校,不是垃圾场。捐的东西新与旧且不说,总得能让孩子们用得着吧。

  领导开始讲话了,说这是他们局里所有干部职工的心意,然后我就看到下面有人鼓掌,又有人拍照。

  我听到一台显示器吐了声国骂。

  然后硬件们就为显示器鼓掌。

  不过里面还有一些小电子产品,我就看到了一台旧的USB风扇,但不可否认,天热了,孩子们需要这个,我为捐这台风扇的人致敬。

  后来,那群人在山上旅游了一圈,然后在校食堂吃了一顿饭就走了。

  电脑教室里一下子变得闹哄哄的,我听到好多吵架的声音。

  “你个天杀的挤着我了!”

  “你算老几,敢在我头上!”

  “胡说八道,谁说我踩你脚了,你看看,你看看,你还有脚吗?破凳子。”

  ……

  我们都静了,看来这帮新朋友,比我们还来者不善。

  第二天,校长和两个老师把这些东西分拣了一天。

  我欣喜地看到,那个风扇留了下来。校长对着它研究了半天,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拔下我,对比着那个插头,然后又拿出了一个风扇对比着。

  然后,就是恍然大悟的样子。

  他随手把我们三个放到了课桌上。我打量着身边这两个哥们儿,向他们问好。

  左边那个吓了一跳,说:“你也是风扇吗?”

  右边那个赶忙问:“那你的风页呢,兄弟?”

  看来就是不能跟整天转圈的硬件打交道,他们的脑子被转糊涂了。

  我说:“我不是风扇,我是炸弹。你们没看到我身上的小亮点吗?当太阳光照过来的时候,我就会把这里全炸掉。”

  右边的兄弟尖叫了一声,说:“别,等我找到我的USB小妹,你再炸也不迟。”

  我知道,他就是被校长从沉睡已久的纸箱里拿出来的那台。我插过的那个USB,对他一直念念不忘。

  我突然沉默了,然后他们两个相互打量。

  “兄弟,你多少转速的?”右边的问左边的。

  “250转,你呢?”

  “我也是250。”

  我不用看就知道他们两个都是250。

  同时,送来的电子产品里还有一个旧摄像头,他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只黑色的大眼睛冷静地看着这里的一切。他刚刚被校长整理出来,见和我们的插头一样,就放在了一起,不得不承认,校长很智慧。

  我给他打招呼:“嗨!”

  他用那一只黑黑的眼睛看了我一眼,淡淡地问:“你是谁?”

  两边的风扇忙着回答:“别理他,他是个炸弹,一会儿就把咱们炸得粉身碎骨了。”

  摄像头淡淡地说:“他不是,我认识,他是个U盘。”

  风扇区恍然大悟:“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这个坏家伙。”

  摄像头说:“这世界上没有好人与坏人,所以,好与坏只在你的心中,不在你的眼中。我的心已经在蓝天里飘然而过,那里也有你的影子。”

  这货,还是个湿人。

  孩子们来了,挑着自己喜欢的东西,有旧书,有书包,还有玩具,但旧衣服,没有一个孩子挑。校长似乎对此司空见惯,说了句:“打包,送给牛二去。”

  牛二是村里收破烂的。

  好多东西被挑走了,或是被送走了,剩下的就是我们了。校长很细心,有着一样接口的都挑到了一起,两个风扇,一个摄像头,一个旧游戏手柄,一个读卡器,还有一个充电器——当然,这个家伙是个冒牌货,他只是个充电器。

  可他还很委屈,说:“便纵有万千电流,更与何人说?”

  又是一个湿人。

  9. 头领的问题

  那天,我听到几台课桌的对话。他们准备选一个头领。我吓了一跳,这几个榆木脑袋,也想造反?

  后来他们吵得不可开交,然后突然有个细细的声音说了句:“别吵到老子睡觉,再吵吵,老子不开心一把火把你们全烧了。”

  是躺在窗台上的一个气体打火机,不知道是不是校长抽烟时忘在这里的。

  然后,所有的桌子都安静了。

  我笑了。

  我想起我经历过的一台电脑,也在选头领,当时系统和主板两个的呼声最高,理由是系统负责应用,主板负责管理。然后所有的硬件都在投票,无记名投票,CPU负责收票,然后所有的硬件分别投了主板和系统,两个人都以高票,平票当选。

  后来,两个人便有了分工,系统负责展示、协调,叫做软头领。主板负责硬件,叫做硬头领。后来一软一硬两个硬件都有了名分,那台快要崩溃的电脑滴的一声,神奇地点亮了。

  看来一切都需要一个管理者,才能有序地进行。

  可是后来,据说系统也受了不少委屈,下面的软件小弟出了什么问题,总是会找系统的事,是不是不兼容了,系统文件是不是丢失了,是不是替换系统文件了,等等。好在他有一个大文件夹,可以把这些不愉快通通放进去。

  主板的委屈并不比系统的少,接口不够了,供电不足了,甚至是拉出来一个个检查接口等等,搞得每一次BIOS都很紧张,不停地问:“大哥,不会刷我吧,大哥,不会清空数据吧,大哥……”

  主板被问得烦了,说:“滚,还不都是你的事。”

  所以说,谁受的委屈最大,谁最能受,谁当领导是没得说的。

  当然,也有想越权的,比如说CPU,他总是觉得,自己是整个电脑的核心。

  这事我也见过,CPU强令主板交出大哥的名号之后,大哥很听话,也很简单,只轻轻地断掉了风扇的电源,然后机器就频频死机,再往后,我们都看到CPU化作了一缕轻烟。

  所以说,有些岗位,做不得就不去做,这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这些孩子也非常有意思,在班里有班长、组长,在这里,有一个电长。

  这是他们自己的称呼,电长就是电脑班的班长。

  这小子确实对电脑有着非同一般的天赋,小豆在时,只教过他没几次,上手非常之快,让人目瞪口呆,看来以后是个搞开发的料。

  有时,就连校长也来问他一些软件的用法。

  他也很低调,常常在某个同学操作的时候站在其背后,小声说,这里,这个按钮就是填充颜色的,还有,这里这个按钮就是用来保存的。

  我喜欢这样的小孩,他似乎知道电脑里每一个硬件都有生命。

  可是有的硬件不喜欢,比如说鼠标,他常常会因为一个久久执行不了的命令,在鼠标身上狂按,这让鼠标有点怨言。

  键盘打击鼠标:“你生来不就是让人按的吗?别抱怨了,兄弟。”

  鼠标说他:“我看你TM的就是欠敲。”

  10. 马克的程序

  那天大家在一起讨论最害怕什么样的人。

  所有的硬件都说害怕维修人员。那些人对硬件,从来不会小心轻放,总是东边扔西边,西边扔东边。

  但是机箱提出了反对意见,他说,他最害怕什么都不会的维修人员。他没来学校之前,有一次主人找了个维修工来修他,那个人弄了半天也没打开机箱,于是顺口说了一句:“你这是一次性机箱,需要来个钢锯。”

  机箱说到这里,越说越激动:“你妹一次性啊,你没看到老子身体侧面有个绿色的按钮吗?按那个,再提上面一个盖,里面还有一个按钮,按下去,不就打开了?”

  可是那货还是拿来了钢锯。

  大家都问:“后来呢?”

  机箱摊摊手:“后来,后来我就来这里了嘛。”

  于是大家哄堂大笑。

  可是内存说:“那次我见到了一个高人。他只看我一眼,我就觉得他眼睛里的某些东西,一眼就能将我看透。”

  我问他:“不是JS吧?”他摇摇头说:“不是,是一个黑客。”

  我听说过这种职业,里面也分三六九等,下等的用软件盗点儿QQ号,或者是盗别人的视频,中等的编些木马程序,入侵别人的电脑。上等的属于天才,一般不屑于做这些事情,热心于公益事业,举重若轻。就像武侠中的顶级高手那样,去你家里,喝你的酒,但就是不拿你的钱。当然,也有混合型的,因为人很复杂。

  马克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是来支教的,说白了是逃避一点什么的,后来我知道他逃的是一段感情。

  马克刚来的时候,常常是教课之外,一个人坐在电脑边发呆。说发呆也不是发呆,而是写些程序,那些密密麻麻的命令,那些标注的种种功能。

  那天,他发现了我,被他拿起的那一刻,我觉得身体莫名其妙地颤抖了一下,我觉得这是害怕,绝对的害怕。

  他把我插在电脑里,看我的容量,然后看我身体里的文件,然后,叹了一口气。

  我觉得他发现了我的秘密,我想,这下我完了。

  可是他没有做任何事,而是任我在那里待着。

  他十分喜欢那个电长,教了他好多东西,对他说:“电脑这东西非常好,可以代替人脑,可是永远代替不了你的精神和你的思想。”

  他在学校待了一个月时间,其间独立写了一个软件,可是他随身带的那个移动硬盘,却因为一次硬件之间的斗殴而受了伤。

  原因是这样的,那个移动硬盘,插入了那个被我称为“老年之家”的电脑。当时我就在边上,他进去没多久,就烧掉了。

  后来我偶然间被马克插到那台电脑上拷数据时,听主板说了这么一件事。那个移动硬盘进去之后,就骂了声卡一句:“唱的什么东西啊,这么难听。”

  然后他自顾自地唱了几首最新情歌,结果,因为这个起了矛盾,在主板和电源的合力包围下,因为加电电流过大,一下子崩溃了。

  所以说,礼貌这东西是一种非常好的习惯,不仅能保护别人,还能保护自己。

  不过那帮硬件也太狠了,根本不符合他们所唱的那些个什么“精神之歌”,我看倒是符合暴力之歌的。

  所以,马克写的程序就没办法拷走了,他于是有点苦恼。

  他问校长,能不能借我用一下,哪怕是押这儿几百块钱。

  校长犹豫了一下,说:“孩子,你要是能用的话你就用,钱就不用押了,大老远的能跑过来帮我们,我还有什么不信任的,这个东西放在这里,说实话,也没有太大用处。”

  那一刻,我感觉到马克的心跳了一下,因为我就在他的口袋里。他想,如果校长不让用的话,他就强行把我带走。

  那段时间写的那个程序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我把离开的消息告诉了大家,他们都很羡慕。一个硬盘对我说:“兄弟,恭喜你,以后又能接触到花花世界了。”

  可是我却想和我的小U或者播放器,到这样的环境里来,被小心翼翼地保护着生活,直到我们完成自己的使命。

  我没来得及和任何一个硬件告别,尤其是那个朴素美丽的USB小妹,我多想告诉她一句话,用不了多久,她的那位情郎就会出现在她的身旁。

  想想这些,我竟然有些羡慕了。

  但这段时光,是我最值得回忆的时光,我没有记他们芯片的内容,因为我知道,我们不一定会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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