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到底是谁“黑”了谁(1)

　　1. 马克的电脑

　　我被马克装进了他的背包。

　　移动硬盘沉默地躺在背包口袋的一侧，他说自己的电板坏了，回去换了就行了。我说：“你好，兄弟。”

　　他看了我一眼，说：“哦，小弟。”

　　他冷傲的眼神刺激到了我，我不想再和他打什么招呼了。

　　这世上有些人就是这样，积重难返，有些教训对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事情一过马上就会忘掉。

　　这台移动硬盘，就是这种人。

　　口袋的另一侧还有一个小小的USB设备，透明的，跟我打招呼：“你好。”

　　我说：“你好。”然后好奇地打量了他半天，才知道，原来是蓝牙适配器。这位兄弟颇有点神通广大的本事，通过他，可以不用线连接一系列带有蓝牙设备的硬件了。

　　打过招呼之后，他小声跟我说：“别理那个硬盘，他脑子有毛病。你想想，里面装了至少几百种软件，各种肉鸡的信息，还有那些没有成形的程序以及各种数据，他每天都喊着撑。”

　　肉鸡？我第一次听说这种东西。

　　蓝牙乐了，说：“就是别人的服务器或是别人的电脑，被主人开了后门之后，所有人都可以在里面进进出出，浏览别人的文件，看别人的东西，打开别人的摄像头，等等等等。”

　　说实在的，这我真是第一次听说，以前在维修部的时候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现在才知道，少壮不努力，老大没脸皮。

　　蓝牙适配器是个小弟弟，却懂得这么多。我跟小秘晃荡了这么多天，就知道些领导讲话、影片名字、招标事项，等等，还有一些人情世故，这些专业的东西，我竟然不了解。

　　所以说，有时关键不在于你学过多少东西，而在于你跟的人是谁，不要站错了队，就会收获颇丰。

　　可是我现在不能丢了面子，于是，我沉默了一下，就对小蓝牙讲：“那你知道招投标的三个要素，或者领导的心理艺术吗？“

　　他用奇异的眼光看了我一眼，说：“你没问题吧大哥，那些东西研究了有什么用？”

　　“有用得很，可以有金钱、美女，想要什么要什么。”

　　我故作严肃。

　　可是他一句话就打败了我。

　　他说：“大哥，你又不是人类，你只是个U盘哦。”

　　好吧，小蓝牙，老大承认输给你了。

　　可是没想到，下一步我竟然输得更惨。马克把我拿回家之后，急于拷下那个程序，直接就把我插在了他的电脑上。

　　我照例和大家打招呼，大家也照例给我打招呼，漫不经心地。

　　我有一个习惯，进去之后先访问一下硬盘内容，但这次，我刚刚想翻阅，呼呼啦啦出来了五六个软件拦住了我的去路，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我：“干什么？”

　　我还没有见过如此阵容庞大的近卫军团。于是讪笑着说：“看看，看看。”

　　其中一个问我：“证件呢，证件拿来。”

　　还要证件？我知道，这是信任许可证书。我哪有这台电脑上的这个东西啊。而且我知道，在这种防守甚密的情况之下，所有的花言巧语都是白给，所以，老老实实地回去等着被人访问，才是正道。

　　我看到，所有硬件都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似乎我只是一个外来的小丑。

　　我的自信受到了打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

　　主板跟我打招呼，说：“这里的一切都很严格，因为主人对电脑的要求非常高，所以要求每一个硬件都不能乱出错，出错了就要追查到底。”

　　我点点头。

　　这些严谨的人啊，把我打击得一无是处，我只能开始学乖了。可是我又不太甘心。

　　不过他们也有开小差的，偶然间聊个天，我也能听到。而且其中也有坏人。

　　比如我听到鼠标对键盘说：“看，又来了一个U，U，SB。”

　　鼠标是个结巴，但是后面两个字母说得很流利，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我觉得受到了侮辱，所以这个环境，我不喜欢。

　　2. 在沉默中交往

　　以前小秘的电脑里有这样一篇文章，叫《与人交往的艺术》，当时我没觉得有什么用处，但是恰好与另一篇文章《日记准则》在一起，于是我就将两个拷在了一起，现在我发现，这篇文章写得特别好。

　　因为里面写清楚了，怎么和陌生人交往，怎么在一个陌生的群体里生存。

　　尽管在这里，我感觉到了深深的自卑，但是我总得在这里生活下去，所以，我要熟悉这个环境，并且和这里的所有硬件打成一片。

　　我首先打量我的USB，她冷冷的，对所有设备都一言不发。

　　我悄悄给她打招呼，说：“嗨，美女。”

　　她没说话。

　　我继续打招呼：“美女，认识你很高兴。”

　　她突然就不高兴了：“你说谁是美女，前置就这两个，你到底说哪一个？”

　　终于还是动心了，看来还是女人更容易攻破一些，我欣慰地笑了。

　　我悄悄说：“当然是你啦，你看旁边那个，哪有你干净啊，看看，她的口都歪了。”

　　当然，我是小声说的。

　　可是她更不高兴了，她说：“你胡说什么呢，那个是我妹妹。”

　　我擦，老子拍个马屁，又拍到马腿上了。

　　不过接下来，她对我和颜悦色多了，问我多大了，从哪里来，并且对我身上那颗水钻表示出了明显的兴趣。中间主板干涉过几次，但是却止不住她的话头。

　　所以说，即使是亲姐妹，你夸她漂亮她也不会介意妹妹比她丑。女人在“美丽”这两个字眼上面，说有多自私就有多自私。

　　半个小时之后，我们终于成为了好友。正当我想进一步行动时，发现自己被访问了。是马克，我能看到他皱起眉头的样子，并且自言自语，这个U盘有点怪，实际容量与标注有点不相符，少了那么一点。

　　我又吓了一跳，怎么办？我估计量产一个U盘于他而言，简直就跟眨眼一样简单。

　　可是他没有这样做，因为这时有电话来了。说是快递公司的，要取个件。于是，我就看到他将一台打印机包装好，然后寄了出去。后来，我知道他是看小山村里连台打印机也没有，再说又拿了我，就寄了台打印机过去。

　　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没有连我一起寄过去，后来才知道，他走之前，帮学校做了一个局域网，这样交换资料就会更方便，我的存在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可是我还有一个更可怕的想法，他之所以不把我寄过去，是因为他想研究一下我的身体里到底还有什么东西。

　　这个想法，让我十分不安。

　　我一直沉默着，不再说话。那些硬件也整天工作着，几乎没有停下，才知道和一帮这样的兄弟在一起，实在不是一件爽快的事情。

　　有时，马克也带我出去。他有很多古怪的玩意儿，比如把我接到一个类似摄像头的东西上面，加上电，然后我就感觉身体里不断有数据涌入，我知道这是一个拍视频玩的东西。还有，他在我身体里拷了很多音乐，都是些节奏强的，所以我不太喜欢。

　　马克在一家公司里做助理，说白了就是经理的服务员，他公司里的电脑很干净，里面几乎没有什么拦路的软件，毕竟是三个人合用的电脑，在他家里压抑久了，我插到这台电脑上时，几乎招呼都忘记了打。

　　好在是合用的电脑，几个硬件都相当热情，因为这里硬件来往比较多，所以他们也都摆出了一副好客的样子。

　　我一进来，硬盘就问：“兄弟，多大的容量？”

　　我说8G，然后就听到主板哧哧地笑。

　　我问他笑什么，他说：“你懂的。你如果翻一个跟头的话，就骂了你主人一次。”

　　看来这在业界，是一个不成文的约定俗成的说法。

　　3. 终于打成一片了

　　马克往我身体里拷了一些数据，关于那部分缺少的容量，他也没有再去研究，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可是我又迅速纠结在了删除不删除那些文件的矛盾中，小秘的那些东西，在我身体里藏久了不太安全，我相信，马克仅仅用一个小软件就能看到我私藏的所有东西，这对小秘会不会有影响？我不知道。

　　有秘密的人是痛苦的，替别人保存秘密的人是更痛苦的。

　　我决心等等，再过一阵子再说。

　　可是当马克往我身体里又拷进了一些东西时，我就决定，为了对得起小秘对我的知遇之恩，那些东西，我冒险替他保存。

　　我已经开始和硬盘打招呼了，我用了另一种方法，不是赞美，是投其所好。

　　我问他：“老兄，为什么你的速度会这么快，我的速度就没你的快？”

　　他看我一眼，说：“因为我是内部传送资料啊。”

　　“哦，原来这样。唉，咱们存储器其实都挺委屈的，每天都是吃东西，想吃的、不想吃的都得往肚子里面吞。”

　　我的这一句话大概打动了硬盘，他也跟着我叹息了一声。

　　我觉得，这事有戏。

　　我给他讲我以前在其他电脑里遇到的趣事，关于硬盘的，我有好多故事。

　　比如说那次遇到硬盘和键盘的事，他听了之后，哈哈大笑起来。

　　我趁机恭维：“哥哥，你看，咱们几个都是盘字辈的，做硬件的差距该有多大吧，键盘那个是什么也记不住的，而且还只会捣乱。”

　　他正了正颜色，告诉我：“不，咱们不一样，我是硬字辈的，你是U字辈的，而键盘是键字辈的。”

　　“哦。”我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怪不得那么贱呢。”

　　这句话更是得到了他的深度认同，因为我们两个一起邪恶地大笑起来，惹得其他硬件纷纷往这边看。

　　所以说，想诱导一个人往好处走，不容易，往邪恶的地方走就很容易了。因为往好处走，快乐要很久才能到来，但是邪恶的快乐，往往几秒钟就够了。

　　我和硬盘就这样成为了好朋友。

　　紧接着，有了这个中间人，我很快和主板、显示器、显卡、网卡等都说上了话。原来，在他们看似精英的外表之下，都有着一颗很平常的心，他们也喜欢发牢骚，也会骂人，也有着自己喜欢的硬件。

　　我觉得我像一滴墨水，把它们平淡的生活染出了颜色。可是马克如果知道了我办的这些事情，一定会说我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站在不同的立场考虑相同的问题，得出的答案会不相同，所以评价也不会相同。

　　硬盘敞开了怀抱让我访问，有了他的同意，那几个守卫也不怎么管了。他像个藏宝人那样，一点点介绍自己的储备，我发现了很多有用处的小软件，有的小到只有几十K，他不停地说：“兄弟，这些东西于你而言都有用，你让我说我也说不清楚，反正你要是要的话，就复制了拿去就行。”

　　我看了看我的空间，狠狠心，又删除了几个小秘曾经珍爱的视频，然后把这些东西装了进去，说实在的，那几个视频放到这里也不保险，我不希望小秘红。

　　硬盘说：“过几天有一个远足活动，兄弟你参加不？”

　　“远足，我怎么参加？”我疑惑地问。

　　硬盘说：“就是咱们不动，网卡远程传输信息，但是在这里，就可以看到肉鸡里的信息了。”

　　说实话，我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我之前在小秘的电脑里时，有几个硬件试图通过网卡向外访问，但是无奈，那些门都关着，非常多，但就开了很少几个，所以无法向外访问，只能通过网卡来知道外界信息。后来我知道那些门的名字叫端口。

　　一台电脑开放的端口并不多，就像家一样，你开的门多了，有些门就不安全，就会进来小偷。小偷不管你开了多少门，只要进来一扇就行了。

　　所以，肉鸡就是有一扇门已经打开了，但是主人不知道，于是各种小偷在里面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可是，主人还是不知道。

　　这些都是硬盘告诉我的，我相信，我会在他这里学到很多东西。

　　当然，他也会在我这里学到很多东西。

　　比方说，那天，我问他：“哥哥，你知道怎么讨女硬件的欢心吗？”

　　他红了红脸，说：“这个真的不知道。”

　　然后我巴拉巴拉地告诉了他很多决窍，他不停地点头，然后问我：“真的有用吗？”

　　我告诉他有用。

　　他兴奋地告诉我，他喜欢的是主板测试卡。上一个主板出了问题，马克测试时他就喜欢上了那个会变幻数字的姑娘，后来换了主板，就没遇到过了。

　　这个这个，大哥，你们相遇的概率，不比牛郎织女高多少啊！

　　4. 选择是一件什么样的事

　　远足行动终于正式开始了，我们就像是看远程直播的球迷那样，围坐在一起，看着一个温和的软件哗啦啦地搜到了好多肉鸡，然后他考虑了一下，从里面挑了连着号码的24个。

　　肉鸡们都显得很激动，因为她们不知道，这个软件将要选择她们之间的哪一个。

　　她们的网卡也很激动地亮起了灯。

　　很显然，这需要一个筛选的过程。肉鸡的后门虽然可以随便进，但是也得看哪个端口乐意，所以，不包括他们主人，肉鸡本身也是有一定的选择权的。

　　虽然无可否认，有一部分肉鸡可以无条件地进入。但是那个软件是一个有原则的家伙，他既然说了自己有原则，我们就不好勉强他。当然，电脑里还有一些软件，根本不需要向对方打招呼。

　　这要看主人的兴趣。

　　搜集好了肉鸡之后，一上场，软件刚刚站在那里，我们就看到，肉鸡们灭了两盏灯。

　　服务器问为什么。一个说：“我觉得他的界面不够友好。”另一个说：“我觉得他的功能不够完善。”

　　然后就是软件开始陈述自己的开发史。说自己是怎么被开发出来的，以前的主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最后还砰砰砰地灭了灯。

　　肉鸡们的问题也是千奇百怪。一台肉鸡问：“我怎么觉得你有点面熟？”

　　软件就回答：“这个有可能，因为我长了一张大众脸，但这并不排除我的心是智慧的。”

　　然后就是砰的一声，理由是有点儿太花言巧语。

　　另外一台肉鸡问：“你觉得如果你进入我之后，是先浏览我的文件呢，还是先看我写的日记？”

　　软件回答：“我觉得都可以，文件如果有用的话我就先看文件，不过就我个人来说，对你的日记还是比较感兴趣的。”

　　然后就是砰的一声，又灭了一盏灯。理由是个人选择不坚定，没有主见。

　　我觉得软件的脸红了，要不然，他的语气怎么会那么急促呢？

　　接着就是软件说自己曾经入侵过哪些机器，都有什么战果。

　　他慷慨激昂地说，自己曾入侵过一个政府网站，顺便改了一下网页。然后砰砰砰，又灭了几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