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天空灰了蓝，依日很美丽。

　　只留下一个诗意而苍凉的手势定格在生机盎然绿意葱茏一年之季最美丽的烟花正三月！

　　我开始留恋展翔的一切。

　　我开始更长久地待在书房，以前只要他在书房从来都不会过去打扰。我坐在软软的沙发上，看着灯光下他专注的脸，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他偶尔会抬起头看看我。他看我时，我总对着他笑。安静地笑。

　　我开始学着从背后抱着他。早上送他去上班，他接过提包欲进电梯时，我会从背后紧紧地抱着他。他拍拍我放在他腰际的双手，无语地。

　　我开始闭着眼睛抚摸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唇。

　　他脸上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我都了解得如同自己。我喜欢他的眼睛，喜欢他的鼻子，喜欢他的身体，喜欢他的一切。我在他长长的睫毛上细数着回忆，细数着昨曰，细数着渐行渐远的过往。

　　我开始在他每天早晨从背后拥抱我时，转过身去与他相拥，紧密地和他贴合在一起。他的力度足以把我搂碎，可是我就是需要那样。

　　我开始把端给他的咖啡自己先喝一小口，我喜欢升腾的热气笼罩我的脸庞，因为那样我就有了流泪的理由。

　　我开始把他所有的衣物都翻出来，重新再洗一遍，再熨一遍，没有一丝皱褶，平整得吓人。

　　我开始把他的鞋子全部找出来，不管春夏秋冬，重新保养一遍。鞋底上有一丁点污泥我都要用小刷子沾着洗洁精刷得干干净净。然后再在每一只鞋里面塞上一包木炭。

　　我开始从清晨就捧着一本烹饪书，慢慢想晚餐吃什么。哪些食物能够缓解压力，疏散展翔的疲惫，哪些菜搭起来更加赏心悦目，飞扬绕月就有了更好的胃口。

　　我开始侧头发呆，在把飞扬绕月送去训练班后，就不发一言。无论是收拾屋子还是擦地洗衣服，莫名其妙的空白与突袭而来的忧伤会把我。

　　我开始关注他锁车的动作，若是被他发现了我会眨巴着眼睛说：

　　“展先生你知道吗某个时候你超级性感！”他让我举例说明，我一一罗列出很多很多：他无意识地扯了一下衬衣的领子，他喝过最后一口咖啡不自觉地舔一下嘴唇，他对着镜子刮胡子后左看右看然后自恋地轻点两下头，他疲惫的时候张开右手撑着额头微微地叹息，他突然有了性致时眼中燃烧的火焰，他早晨刚睡醒时迷茫的神采，他蹲下身给绕月系鞋带风却把他的T恤下摆吹起时的小小裸露……我开始写一些纸条放进屏风上的俄罗斯套娃里面。从大到小，每一个娃娃的肚子里面都塞了或多或少的纸条。我一次又一次地把那些娃娃打开，不停地放进去洁柔面子古龙香水味的纸巾，淡蓝色的字迹，就像丽江的天空一样纯洁可爱。

　　我开始在给他吹干头发的时候不停揉捏他的耳朵，捏着他的耳垂，有时候会用左手托着他光洁干净的下巴，一遍又一遍地摩擦。他的头发在我的抚摸中，从湿漉漉到一根根干燥起来。

　　我开始在给他剪指甲的时候细看他的手旨，他的掌形，他掌心的纹路。然后把脸埋进他的双手里，再抬起头，下巴抵着他的掌心，嘻嘻笑着说：展先生，一朵美丽的花绽放在你的手。”他会用大拇指轻拨我的脸，点头承认并且微笑着说：“今生今世，只有你才能在我的掌心绽放胃如花。”我起身去丢剪落的指甲，在洗手间里，泪流满面。

　　我开始喜欢这冷冷的季节。春曰里凉凉的空气在我的周围游弋，双手冰凉，双脚冰凉。对着玻璃，呼一口气，就有白色的雾气萦绕子上。

　　我在玻璃的雾气上写他的名字，写的很大很大，只是不一会儿，字迹就模糊了，我看着玻璃上狼狈的横竖撇掠，心里难过得不行。

　　我开始喜欢把自己冻得冰凉，然后，再偎进他温暖的怀里。听他的心跳，让他的温暖包围着我。看他无限心疼地搂住我，眼中流露出的无限柔情让我咬着下唇才能笑得出来。

　　我开始闹他，在他看书的时候，我非要坐到他的腿上。子是他要一只手揽着我的腰，一只手去给书翻页，我把头埋在他的肩窝，沉沉地睡觉。有时会突然把他的书拿走扔到一边，调皮又耍赖地要他陪着我玩。

　　他会宠爱地说：“你比绕月都会黏人。”我撅着嘴，等待他的亲吻。在他低下头时，去品尝他嘴唇的味道。是他常喝的不加糖的咖啡淡淡的苦涩。就像我笑容背后的感觉，一模一样。

　　我开始在半佼醒来后去他的房间看他熟睡的样子，给他盖被子时反被他觉察轻轻地一拉我就倒在了他的身上。世间所有的喜怒哀乐，风花雪月，名利追逐，都将成为过眼云烟。此时我所希冀的小小幸福，只不过是希望上天能够让时间多停留一秒，让我再次看看自己心爱的人，然后躺在他的怀里安然入睡。

　　我开始在晚餐后和他到楼下的公园里散步，有时候是和他十指相扣，有时候是我挽着他的胳I専，把身体大部分的重量给他，让他拖着走。

　　我开始在他牵着我时闭着眼睛一边感受一边练习一边对着天空微笑。我的心里很惆怅，忧伤一片一片，我的脸上笑得很好看，笑容一片一片。我的心中是如火的纠缠，面上是似水的柔情。天地间最不相容的两种东西，在我的世界里和谐统一，并且如此完美。

　　我开始在偶尔的失明中仍然大睁着眼睛而不是努力地甩头用力地眨眼睛。我对着黑暗绽放笑脸，是荼蘼不争春，寂寞开最晚的绚烂缩影。

　　我开始在睡眠中做梦。反反复复地做着同一个梦，一个没有结果的梦。梦中的我站在高高的山崖，脚下是万丈深渊，黝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我对着看不见底的深渊歌唱，一遍又一遍：

　　暮霭沉沉，沼水溶溶，林花谢了春红。

　　芳草萋萋，飞絮蒙蒙，杨柳绿苘正浓。

　　吹梅笛怨，野渡舟横，红袖莫翻帘栊。

　　细雨丝，酒旗笙笙，谁在把蓋东风？

　　青各煮酒，梅子雨冷，三杯并作两盅。

　　美人抚琴，繁花动容，心事付与瑶箏。

　　少年如玉，剑气如虹。

　　微蹙淡淡眉峰。

　　我嫣然地一笑，胜过春风；你敛眉颔首，将柔情深种。

　　去年今日，桃花正红，佳人守在门中。

　　爱把菱花，微露春葱，胭脂轻扑素胸。

　　流莺飞入，情花之中。

　　满室春光，你侬我侬，夜夜枕上相逢。

　　万千痴情，只有你懂，-点灵犀相通。

　　竹叶青青，女儿红红，许下海誓山盟。

　　聚也匆匆，散也匆匆，更隔蓬山万重。

　　红颜薄命，倾国倾城，一切幻化成空。

　　山有几程？水又几程？

　　何时与君相逢？

　　自从另后，几回魂梦，君。

　　桃花依旧，笑迎春风，怅望难觅芳踪。

　　柔情水，佳期如梦，和君生死与共！

　　古佛青灯，暮鼓晨钟。

　　换来与你同生！

　　唱到嗓子失声，我就会微笑着婉转地流眼泪，向前一迈脚，身子就开始下落。像一只负重的蝴蝶，左右不了飞翔的方向与速度，就那样下落，不断地下落。突然我看到手腕上系着一根细细的红线，长长的一直延伸到山崖上面。子是我就醒了。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坠落到地底，不知道那根细细的红线是不是牵在另外一个人的手里，不知道他是不是能够把我拉回到地面。但我知道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他就是展翔。

　　惊醒后的我光着脚像猫一样轻巧地走出卧室，去冰箱里拿很冰很冰的蒸馏水。拧开盖子，仰起头，四百毫升的冰水一饮而尽。让没有味道没有温暖的水流进我的嘴里，进入我的喉咙，我的胃。子是周身就开始发凉。

　　我去展翔的房间，坐在他的床边看他，就着从窗户投进来的点点月色。刚喝进去的水，就变成了湿湿的咸咸的另一种液体，爬满了我的整张脸，错综复杂。我就流着眼目坐在他的床头柜上一动不动，抱着双膝像一尊雕像，等待着黑夜与黎明分割的错落有序的时刻来临。那个时刻，有让人望不到边的凄楚美感以及彷徨空洞的无助。我依然爱他，哪怕是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