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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我对模特这个词非常模糊,在我眼里,模特是美的化身,她们浓缩了人类美的精华,是上帝的宠儿,但我却不知道还有人体模特,生养我的那个小县城阻隔了我对外面世界的眺望,我只模模糊糊地在电视上或书籍上见过那些走在T型台上的时装模特和画家笔下的着衣模特。她们是天上的尤物,她们的胸部、臀部、髋部都比一般人更具风韵,无论相貌还是体形,都是上帝的最佳设计。

  从那天起,我便开始了我的模特生活,后来,我才知道她叫林珍,是留校老师。

  那天从教备科签好合约,回到学院安排的模特宿舍,我兴奋异常,坐立不安,凝视着崭新的铁架床,陌生的室友,一种久违的喜悦占满我的心。

  我的三个室友分别来自湖南、四川和浙江。

  陈洋,大学毕业,浙江人;夏六月,初中毕业,湖南人;白晶晶,高中毕业,四川人。后来又来了两个室友伊贝子和游水水,那是以后的事了。

  这会儿,只有陈洋和我呆在宿舍里,她住我对面那张床。

  沉默了好一会儿,两人都不开口说话。她大约二十八九岁的样子,在常人眼中,她并非美艳绝伦,但她的美质却让我怦然心颤。

  “你是哪里的?”她的声音很轻,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穿过重重叠叠的阻隔,才渗透到我耳朵里。

  我把身子往前挪了挪,尽可能靠她近一点。

  “湖南的,叫林岱。”我笑了笑说。

  “你呢?”我说。

  “浙江的,叫我陈洋大姐吧。”

  她的眼睛大大的,因迷茫而显得落落寡欢,像蒙着一层甩不掉的噩梦.,

  她蹲在地上,纤瘦的手指抚弄着几棵小白菜,缓缓地摘下一片片已枯烂的叶子。

  “你平时自己煮吗?”

  “嗯。”她回过头来,浅笑了一下,便不再吭声了。

  .我疲惫地倒在床上,连日来的奔波使我出奇地累,一会儿便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轻轻的唤声惊醒:

  “小妹,吃饭了,我煮了你的饭。”

  “谢了,我不饿。”我揉了揉眼睛,看看窗外,天已经黑了。

  白炽灯泛着苍白的光在墙上呼吸、凝滞。

  我爬起来,懒懒的拖鞋带着我踏踏地奔向卫生间。

  “快来一起吃吧,等会儿凉了。”她忙叫住我。她的神情顷刻间便改变了我原有的冷漠,我那短暂的一瞥便完成了对这个精神历程的窥视,使我蓦然对她泛起一股莫名的怜悯之情。

  饭后,我抢着收拾好碗筷,便坐在她对面:

  “陈姐,你来这里几年了?”我问。

  “刚好一年。”她抬头望了望我,然后又低下头,想说什么又忽然停住了。

  “我想再干一年时间就走了。”她郁悒地说。

  “为什么,做模特不好吗?”

  “到时你就知道了,干我们这一行大都做不长,极少有人一直做下去的,反正,原因很多。”她打住话题。

  我把目光转向窗外,看到校园的路灯,从窗户玻璃斜射进来,房间里显得明亮了许多。我把窗帘拉上,我不喜欢被光线强烈照耀的感觉。

  这时候,陈洋已钻进被窝里,四周显得寂静而空荡。

  我找出笔纸,想写封信,但想了想,还是等过段时间再写吧。

  想着明天的头像课,我早早上床,熄了灯。

  春风仿佛一夜之间染绿了校园。

  早晨起来,我推开窗,便看见了春天。前几天下了些雨,窗外有一片水洼掩映在丛绿之中,那水面清澈见底,明亮如镜,远远望去如一盏银灯。

  今天是全身着衣课,我匆匆去教备科报了到,便早早去了国画系课室。

  课室里还没有一个人,我俯下身子,饶有兴致地浏览嵌在镜框上临摹或复印的大师们的作品,画室显得凌乱不堪,到处是颜料、画架、画夹,铺着深蓝色绒布的模特台静静地仰卧在课室中央。

  “你天天这么早啊?”这时,一个叫李芳的女同学推门走进来,她扑闪着那对明亮的大眼睛,笑眯眯地说。

  “呆在宿舍也无聊,不如早点来。”我说。我是因为她的画画得特别好而对她熟悉起来的,她似乎比别的学生更勤奋,她那张圆圆的脸洋溢着一股生动的灵性.因此,这一个多月来,每当课间休息时,我便自然而然地看她画画。

  这会儿,她放好画板,一本正经地对我说:“我就喜欢画你,很入画,又守时,又有职业道德,不像有的模特,坐在这里动来动去,烦死人,又不好意思说模特,老师要我们尊重模特,其实我们是很尊重模特的,学生从来不动手动脚纠正她们的姿势。”李芳说完,用手不停地抚弄她那剪得很短的男仔头。

  我不吱声,并不想发表什么意见,只是静静地听她说话。

  不一会儿,学生们陆陆续续进来了,我已扎好一条粗粗的辫子,换好一套朝鲜服装,扮一位朝鲜少女。

  我不知道我是否属于那种天生喜好幻想或神思容易漫游的人。

  当我坐在模特台上,按老师的要求摆好姿势后,我似乎看到了童年时看过的那场朝鲜电影《卖花姑娘》,我看见理着齐齐刘海学生头的我提着小板凳,兴致勃勃跑去看这场露天电影的情景。“买花吧,买花吧。”那个叫春妮的朝鲜少女从四四方方白色的幕布走下来,我听到歌声骤然响起:“卖花姑娘,清早起来,提着花篮上市场,买花来哟,买花来哟……”

  我幼小的灵魂随着那道银白的光柱,进入另一个世界,我的泪水瞬间流了出来……

  我绕开刚才那个思路,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生怕自己走神而影响学生们画画。

  半小时后,我从画室出来,在走廊上来回踱步,我摸摸有些酸痛的肩。十分钟后,我又走进去,摆好原来的姿势。

  两星期后,我又把头发披散下来,扮一个现代少女,这期间我扮过朝鲜少女、中国少女、日本姑娘……角色异彩纷呈,我的头发是供我编织的一件艺术品:盘、披、扎、编,像一个百变仙女。

  我开始读美学、哲学和文学方面的书籍,以便提高自己的艺术修养。

  从书里,我认识了凡高、米开朗基罗、平山郁夫、刘海粟等艺术大师们,他们的作品像是繁殖着灵魂的乡愁,吐露出幻想的芬芳。

  回想起来,那是我一生中最无忧无虑无牵无挂的日子,每当看着学生们画出来的作品,我的内心便油然升起一种铺天盖地般的自豪和骄傲感,它是那种让我的感情落花流水的东西,忧愁和乡愁被肢解成零碎的物件,早已面目全非。我陶醉在那个光色美的世界里,不经意地,我看到画板上的美神优美地行走在我感觉的缝隙。

  这天上完着衣课回来,我没有回宿舍,而是独自一人走出了校门。

  我并不想去什么风景区,或者与同宿舍的人结伴而行,我喜欢独自一人,任何陪伴都会束缚我的自由,扰乱我内心的活动。

  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了一会儿,便走进北湖公园,我只是想换换环境,想独自安静一会儿而已。

  公园里的空气湿漉漉的,我倚在伸向湖中的栈桥边,湖水天色一览无余,岸上是一溜排美国式乡间木屋,古老的冈灯,木楞墙,处处透出粗犷的美国西部风情。

  我沿着湖边走着,对面是宽敞的餐厅,餐厅外,蓝白相间的晴雨布棚下,是极富浪漫情调的白色桌椅,我悠闲自在地乱走着,不禁想起一首欧洲经典名曲:《到琉森湖去》。这是一首充满活力与阳光的曲子,那轻松的口哨,把人带到美丽的琉森湖,带到幽深的森林,带到波光潋滟的湖面。

  我在一片宽阔的树林阃停住,小鸟在欢快地啁啾。我坐在石凳上,听着小鸟们的歌唱,仿佛来到一个世外桃源。

  天渐渐黑了,夜风中带着丝丝寒意,我裹紧灰色的风衣,走出了公园。

  夜幕下的城市被灯光笼罩着,从音响店里不断传出邓丽君婉转凄迷的歌声。我走进一闾音响店,在柜台旁踌躇了好久,终于买了一部收音机。

  我在夜色中走着,一点儿也不想回宿舍,集体主义的观念被强大的个人主义死角挤对得毫无立锥之地,多年以来,我一直就是这样无可救药地陷入一种作茧自缚的状态之中,我的小学和高中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所以,在悠长的岁月里,我常常感到与同伴的疏离与自我封闭的恐惧。

  我回到宿舍,宿舍里的同伴早早睡了,从夏六月床上发出的忽高忽低的鼾声在宿舍的每个角落回旋。

  窗外的灯光透过窗帘,投射到宿舍,借着昏暗的光线,我轻手轻脚走到卫生间,然后****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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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狱:一个女人体模特的自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