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生活不是琼瑶剧(3)

　　“在惊鸿一切都还习惯吗？”一直安静开车的冯默白突然问道，语气是一贯的平和淡然。

　　“嗯，都很好，麻烦冯律师一直提点照顾了。”云景忙坐好身子回话。

　　冯默白笑了笑，说：“这里不是公司，不用说这些场面话。”

　　云景也跟着笑了笑，然后车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有车外马路上车辆行驶的声音。

　　“冯律师，那个公益案子的事，谢谢你。”想了想，云景还是说了这句犹豫了很久的话。

　　“谢我什么，你又不是原告。”

　　云景想说，谢谢你没有像秦霜霜说的那样应付我了事，谢谢他在乎她所参与的第一件案子，可她却不知道怎么将这些话说得得体，因为这样的话如果说出来，多少会显得矫情。

　　“如果你真想谢我，回头就再请我吃一次火锅。”就在云景还在考虑之际，冯默白自后视镜里打量了云景一眼补充道。

　　云景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不愿意？”冯默白少有地调侃。

　　“不不不，愿意，当然愿意。只是很意外，那种小地方竟然也合你的口味。”

　　“小地方怎么了？地方不在小，而在于东西是否合自己的口味，就像人的内心远比外表更重要。”冯默白带着些说教的意味反驳着。说完后停了片刻，扭过头来迟疑地看了云景一眼，问：“我的口味看起来就那么特别吗？”

　　“倒也不是，只是觉得你应该更喜欢高级的地方，比如西餐厅，喝着红酒吃着牛排，这样似乎才更配你的身份。”

　　“这都谁跟你讲的？”

　　“电视呀，电视剧里有钱又帅的男主角都是这样。”

　　“那只是电视剧，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被这些骗小孩子的东西给糊弄。”

　　云景语塞，想不到一向内敛沉稳、待人处事礼貌有余的冯默白竟然也会说这种话？真不知道是自己从前太高估他了，还是小看他了，原来毒舌真是每个人的天性，就算冯默白也不例外。

　　“是不是这里？”车子靠路边停下，云景侧头透过车窗看了看，发现已经到了自己住的楼下。

　　“是这里。”云景应着话顺手就推门下车，脚伸出去踩到地上后又忽然觉得有些不对，重新将头伸进车内，向冯默白发问：“冯律师，你……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冯默白似是微蹙了下眉头，然后又恢复淡然的神色说：“我看过你的简历，上面有你的联系地址。”

　　“哦。”云景觉得这也实属正常，边应着声边下车将车门反手关上。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冯默白摇下车窗笑着提醒了一句，然后车子朝前行，在绿化花坛边掉头绕上反行的路，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云景的视线中。

　　4

　　第二天清早，云景精神抖擞地上班，Peter已经到了，站在自己的格子间火急火燎地踱着步子，见到云景进了办公厅大门，立刻像见了救星。没等云景到自己的格子间位置，Peter就凑了过去，压低声音急问：“云景，那些东西昨晚做好了没有？”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云景就想起自己昨晚忙到那么晚的事，恨恨地用鼻子出了口气，打开抽屉将几个文件夹递给他，说：“我被你害得差点末班车都没坐上。”

　　Peter接过文件夹翻了翻，面露喜色，赶紧识趣地奉上一份早餐当作谢礼，小声地说：“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昨晚我女朋友肯定会杀了我。”

　　“你知道这些东西有多让人头痛吗？天晓得我昨天有多想杀了你！”云景嘴上说着抱怨的话，顺手打开电脑。

　　“欠你一大人情，以后一定还。”Peter乐呵呵地说，正好刘启明的秘书从门口走了进来，他赶紧收起笑装出认真的样子。云景也赶紧转回自己的格子间，随手点开邮箱装出在查收邮件的模样。

　　“Peter，东西做完了吗？”秘书神情冷漠地问。

　　“在这里，你看看。”Peter将云景做的东西递过去，秘书翻了翻，有点意外地看看Peter，然后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冯律师早。”有娇俏甜美的声音打招呼，随后是接连的招呼声，招呼声在向云景所在的位置靠近。云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紧张。她在犹豫自己要不要也打招呼，不吗？应该也没什么，大家都一样打招呼了，很正常吧。不打，是不是有些不礼貌？

　　云景觉得自己变得好奇怪，这又不是第一天上班，怎么会突然为这种小事情纠结？不过，云景并没有纠结太久，因为冯默白并没有经过她身边，而是从两排之外的通道中穿过，去了自己的办公室。就云景所在的位置来讲，出声与不出声并没有太大区别。

　　午餐时间，同事们大都三五成群地下楼吃饭去了。云景去找洛阳，却发现她的桌子收拾得干净整齐，电脑已经关机，包也不在。就在云景疑惑之际，旁边冯默白办公室的门被拉开了，闻声抬头就是四目相对，云景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冯默白扶在门上的手也明显停留了几秒，直到有路过的同事向他打招呼，他才松开手走出来，说：“洛阳请假了。”

　　“哦，原来这样。”云景故作轻松地笑笑，向冯默白客气地点了下头，犹豫着转身挪动步子离开。

　　一步，两步，三步，云景数着自己的步子，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数，在第七步的时候，冯默白突然在她背后开口。

　　“你还没吃午餐，和我一起吧？”

　　云景转身看向冯默白，不知道说什么合适，如果欣然答应会显得轻浮了些，但如果要她扭捏着说不用不用之类的，那又是她自己所不能接受的。她不得不承认，对于冯默白的邀请，她很受用。

　　“走吧。”并没有给云景过多的时间考虑，冯默白已经走过来与云景擦身而过，领先朝门口走去。云景跟随着冯默白出门，然后并排站在电梯前，云景手里握着自己的手机，她感觉到了手心微微的汗意。

　　“想吃什么？”冯默白问。

　　“快餐吧。”云景随口回答，然后就后悔了，她竟然要冯默白和自己一起去吃快餐？果然，冯默白闻声一愣，似乎没想到云景会如此实在，他刚想要说什么，电梯开了。

　　“冯律师好。”电梯里站着三个衣着艳丽的女子，似是在楼上工作的其他员工。见到冯默白，她们的眼睛迅速闪出亮光，不自觉地用手勾动梳理头发，估计她们都很后悔刚才没有打扮一番再下楼来。见到这些，云景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你们好。”冯默白客气地应声，然后进了电梯，云景随后入内。

　　电梯下行，电梯里的气氛十分诡异，三个女同事用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之态偷瞄冯默白，从上到下地瞄，那眼神恨不得将他扒了三层皮。冯默白站在较前的位置，目视前方，神情淡定，似乎丝毫没有察觉这些，又或者说，他早已身经百战刀枪不入了。

　　云景只得站在三人的后面，安静地看着这一幕，她生出一些忌妒和一些自我的鄙视。不得不承认，其实她自己也想多看冯默白，但她又不想沦为和这些女人一样的花痴，不想成为冯默白的千千万万痴迷者之一。

　　一楼到了，电梯门打开，冯默白绅士地退到一边，侧手挡住电梯门示意那三个女同事先出去，三人受宠若惊一般，笑说：“冯律师，你可真绅士。”

　　“谢谢。”冯默白客气地露出一丝淡笑，随后走出电梯向她们颔首作别，快步朝大楼外走去。

　　云景被遗忘在电梯里，直到电梯门重新关上，才恍然回神，赶紧拼命按开门键却为时已晚，电梯开始上行。

　　手机响起，云景忙拿起来看，上面显示一个陌生的号码，云景随手接起“喂”了一声，手还在不停按着开门键。

　　“你在哪儿？”手机里传来冯默白的声音，云景一惊，手上的动作停下。

　　“喂？听得到吗？”冯默白追问。

　　“能，能听到。我……我现在在电梯里。”云景颇有些尴尬地说。

　　冯默白顿了两秒，然后“嗯”了一声，随后挂断电话。

　　云景看着电梯一层一层上行，一直升到98楼顶层才停下。电梯打开，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的胖男人走了进来，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云景一眼，然后专心继续摆弄自己的手机。

　　云景连按了几下关门下行键，电梯终于开始下行，数字一点点减少，云景希望能快点落回一楼最好能一层不停。可偏偏事与愿违，其间电梯在各个楼层停下，而且每次停下只进来一两人，这个公共电梯又是超大容量的一类，所以当云景再次回到一楼地面时，已经是好几分钟之后的事情了。

　　电梯在一楼开门，里面的男男女女陆续走出，云景急急地从电梯里出来，伸长脖子在大厅里寻找冯默白的身影，却发现半点他的影子都没有。

　　也许他被热情的女同事邀请走了，也许他等得不耐烦了，也许……理由有很多很多，而他并没有向自己承诺过什么，自己又凭何认为他会在这里等她？想着这些，刚才在电梯里急切的心渐渐冷却，云景觉得有些失落。

　　“我在这儿。”突然一只手落到了她的肩头，有低沉的声音自背后传来。云景迅速转身，果然看到一身西装的冯默白正站在自己身后。

　　“你怎么在这儿？”云景不禁脱口而出。

　　“等你。”

　　“我还以为你走了。”

　　冯默白指了指电梯旁边说：“我一直站那儿，你只知道朝前看，没回头所以就看不到我。”

　　“哦，是我大意了。”云景笑笑。

　　“七分四十三秒。”冯默白抬腕看自己那块价值不菲的表说出一个时间。

　　云景不解，疑惑地看冯默白。

　　“我在这里等了你七分四十三秒，记住了，现在你又欠我一段时间。”冯默白似是玩笑般说着，然后领先朝大楼门外走去。

　　云景怎么也没想到冯默白真的会跟自己去吃快餐，坐在人来人往的快餐厅里，云景对着一份饭菜极不自然地吃着。对面的冯默白面前也放着一份饭菜，但他没有去动，对此云景十分理解，以他的身份，快餐这种东西应该属于粗粮一类。

　　“冯律师，您要是有事就先走吧。”云景赔着笑脸开口，意在给冯默白和自己一个台阶。

　　“我不急，可以等你。”冯默白竟然没用她铺好的台阶，这让云景很是意外。

　　随后，云景又堆着笑脸说：“您不用等我，待会儿我还有些事。您先走吧，不用管我。”

　　“什么事？”冯默白审视云景，云景很不明白一向少话、行事果断利落的冯默白今天怎么突然变成了好奇学生，也不知他是真不懂云景的意图，还是装起了傻。于是她随口就编了个理由：“我要去超市买些东西，您就先去忙自己的吧。”

　　冯默白微皱了眉打量了下云景，犹豫了一刻，忽又舒展了眉头似有所顿悟一般接受了云景所给的台阶，起身说：“好，我先走了，你慢用。”

　　然后，冯默白掏出钱夹，取出一张卡放在桌上，说：“我没带现金，这个你用来付账。”

　　云景眼皮一跳，忍不住将嘴张成了小圆形，她感觉有千万头神兽从自己面前呼啸着跑过，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感叹冯默白不食人间烟火，还是应该忌妒冯默白的生活姿态。一顿快餐他还想刷卡付账，可见他平日的奢侈。

　　“怎么了？”冯默白见云景那模样，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没事没事，冯律师不用你付账，我自己就可以的，这卡您收起来。再说，这里只收现金，不刷卡。”云景忙解释着，同时拿起桌上的卡送还到冯默白手中。

　　“好吧，那公司见。”冯默白没有再推辞，接过卡，神情恢复平日的冷淡，转身离开了人声鼎沸的快餐厅。

　　待冯默白消失在餐厅门口，云景如释重负，心情顿时大好。忍了许久的胃也终于可以尽情享受美食了，她再不用端着样子被人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