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爱你(1)

　　你能想象吗？对于这种表白情爱的事情，会有人如此淡定坦然地叙述出来，像在谈一宗案情，讲述一段证词。

　　1

　　翌日，云景照常起床，吃几口面包，拿一盒牛奶，之后赶着地铁去上班。

　　从地铁站走出来的时候，云景看到时代广场侧边的一栋附属建筑正在悬挂广告牌，巨大的幕布垂下来，上面是某食品公司的巨幅月饼广告，中秋节近在眼前了。

　　云景在心里盘算着时间，朝广场前面的A座大楼走去。在穿过停车坪的时候，一辆车缓缓在她面前停下，挡住了她的去路。黑色卡宴的车窗摇下，云景并没有多少意外就看到了冯默白，戴着墨镜，穿一件米色的休闲针织衫，时尚而干净。

　　“你怎么在这儿？”冯默白问。

　　“我上班……”云景刚说到一半忽然又停下了，然后恍然大悟般一拍额头——今天是周末，她不用上班，难怪今天坐车的人那么少。

　　“连休息日都能记错，真是够粗心。”冯默白说话的同时有平时少见的笑意浮上脸。因为他戴着墨镜，云景无法看清他的眼神，不能确定他是否在真笑。

　　“我忘记了，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走了。”云景局促地说着，然后就想转身离开。

　　“等等。”冯默白出声阻止了她。

　　云景回头，疑惑地看向冯默白。

　　“你今天有事吗？”

　　“呃，暂时没有。”云景老实回答。

　　“那正好，陪我去见个客户吧。”说完，冯默白停了一下又补充道，“你跟着学学，长长见识，对以后跟案子有好处。”

　　既然冯默白已经将话说到这份儿上，假如自己还拒绝反显得矫情，而且冯默白说得的确在理，她是行业新人，需要学习。很多进入圈子的新人想方设法争取学习机会，现在机会就摆在自己面前，如果不珍惜真是自己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那就多谢冯律师了。”云景微笑道谢。

　　“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办公室取些东西。”说完，冯默白驱车进了A座的地下停车场。

　　云景百无聊赖地站在停车坪上四下张望。大概过了十分钟，冯默白就开着车返回来了，他推开副驾座的门，冲着云景招招手，见她没看到自己，只自顾盯着远处的月饼广告发呆，就叫了她的名字：“欧阳云景。”

　　云景下意识地应了一声，随后扭头才发现正开着车门等自己的冯默白。她赶紧小跑两步到了车边，边坐上副驾边说：“不好意思，我没留意你回来了。”

　　冯默白并没有计较她刚才的木讷，顺手摘了墨镜放在挡风玻璃前，然后启动车子随口问道：“很喜欢吃月饼？”

　　云景没想到冯默白会突然问这个，不过还是回答了他：“不喜欢，太甜太腻。”

　　“看你看着那广告好像很入神，以为你喜欢吃。”

　　云景笑了笑没有接话，刚才的她其实不是在看那月饼广告，而是在看广告牌上那大大的“中秋节”三个字。就在十二年前这个节日的前一天，父亲从窗口一跃而下，她从那年的中秋节正式成了孤儿。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云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事，随口抛出一个问题。

　　“景龙会所。”

　　“嗯。”云景本就没有探听行程的意思，冯默白这样回答了，她也就象征性地应了一声，甚至连去见谁都没有继续了解探听。

　　云景沉默下来，冯默白微微侧过头用余光打量她，见她若有所思，就知道此时不宜再向她探问什么。为了让她不至于太尴尬，便指了指车前的储物盒，说：“无聊的话可以听歌，这里有CD。”

　　“嗯，好的。”云景应着话，随手打开盒子，看了看，发现是些欧美的CD，还有一些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粤语歌。

　　“不喜欢听流行歌？”云景扬起随手抽出的一张老歌合集问。

　　“我比较念旧。”冯默白淡淡地露出些笑意。

　　“最喜欢谁的？”云景边低头翻着CD边随口问。

　　“没有太固定的，只听歌，不关心人。”

　　“这张是谁的，上面没有名字。”云景发现一张没有包装封面的白CD盒，就随手拿起来问。

　　“空的，不用管。”冯默白接过CD将它放到了一边，不过从冯默白的动作和眼神中一闪而过的警惕里，云景还是能猜测出这张CD肯定不是空的。

　　“听这个吧。”云景最终选了一张MariahCarey的专辑征求冯默白的意见，冯默白看了一眼那CD的封面，点头说好。

　　云景打开音乐播放器，将CD放进去，前奏过后便是温柔的女声响起，竟然是那首用以表白深情的《Istayinlove》。

　　在音乐声中，两人都沉默下来，只有优美的嗓音唱着浪漫的表白之意在车内飘荡，冲击两人的耳膜和神经。

　　气氛渐渐变得暧昧，云景莫名地感觉到自己有些许不安，心跳声似乎变得明显。她后悔自己没有挑别的CD，在歌曲进入副歌前，她伸出手想要去停止歌曲的继续播放。却没想到自己的手刚落到按键上时，冯默白伸出手来阻止了她，他的手轻轻地落在了云景的手背上。

　　那是一种很轻的触感，却让云景如被电触，感受到冯默白的手与自己的手背相触，他的温度淡淡地传到自己的皮肤之上。她心跳变快，维持着那个伸手的动作，几秒后才如梦初醒般地收回，干咳了一声，借埋头重新去翻找CD来掩饰自己的局促不安。

　　“昨天我说的话，你真的没听见？”冯默白收回手搭上方向盘，看着前面的路似是随口问出。

　　“什么话？”云景抬起一点头问，然后又明白他所指的应该是昨天在公交车上接的那通电话，忙解释说，“当时在车上，人太多，真没听清，不好意思。是什么重要的事吗？”

　　冯默白用余光看了一眼疑惑的云景，启了启唇，却又没多说什么，只说：“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哦。”云景应了一声，顺手取出另一张CD换进播放器里，是Adele的成名曲《Rolling in the deep》。

　　2

　　听完两首歌的工夫，车子就到了景龙会所，冯默白径直将车开进会所里面。

　　有穿着白色制服的迎侍过来接待。

　　“冯律师，刘总他们已经在等您了。”年轻的男子客气地为冯默白拉开车门。

　　冯默白点点头表示知道，随手将车钥匙递给他，走到后备箱取出一套高尔夫装备，然后冲正推开车门的云景说：“走吧，先带你去换身衣服。”

　　云景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为本来打算上班的，所以穿着一条黑色的齐膝一步裙，上身是件白色衬衣，脚上一双微带点高跟的鞋子，的确不适合去高尔夫场地。

　　“去哪儿换？有合适的吗？”云景跟随冯默白走进会所大堂，有点犯难地问。

　　冯默白侧眼看了下她并没有接话，随手冲站在大厅里的一个穿着会所标志制服的女子招了招手，那女子快步走过来，礼貌地微笑着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带这位小姐去换身合适的衣服。”冯默白说着，将一张会员卡递给那个制服女子。

　　女子接过卡看了看，然后眼睛微微一亮，抬头看了冯默白一眼，比之前笑得还要温柔三分客气三分，接着连忙侧手示意，说：“小姐，请跟我来。”

　　然后，云景就稀里糊涂地跟着那人走了，被引进电梯上到三楼，进了一处休息室模样的地方。屋内以白色为主打色，装潢华美得很。

　　“小姐，您试试这套合适不。”制服女子从旁边柜子里取出一只白色扁平盒子，微笑着递给云景。云景接过来打开一看，发现是一套白色运动装，翻过领口一看上面的标志，LOGO告诉她这是名牌之作，价格不菲。

　　换好衣服，云景再次由那个女子带下楼。冯默白单肩背着装有高尔夫球杆的袋子站在大厅，看着大门外的风景。虽然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的一个背影，却依旧挺拔轩昂，气质卓然，让前台小姐频频偷看，不敢直视。

　　见到云景走出来，那两个前台小姐显露出艳羡忌妒的神色，云景只装作看不见，走近冯默白说：“冯律师，我好了。”

　　冯默白闻声扭头，看了一眼换过衣服的云景，点点头说：“挺好的，走吧。”

　　挺好的，这兴许算不上夸奖，在日常看来不过是一种随意带过的话语，却让云景不自觉地红了脸。好在冯默白已经转身出门，并未发现她的异样，她赶紧紧随其后。

　　出了门，已经有高尔夫球场上的电动小车在等候，穿着白色制服的年轻司机客气地向冯默白问好，接过冯默白手上的球杆放到车后。冯默白上车，然后转身顺势将手递到云景面前，云景一愣，犹豫了一下才小心地将手递出去放在冯默白手心上。

　　上车坐下，司机在向冯默白打过招呼后将车子朝球场开去。阳光正好，微风拂面，小车缓缓前行，碧绿的草地铺展在面前绵绵延延，这让长期处于钢筋水泥混合的城市丛林里的人很容易生出一种放松感。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冯默白笑问。

　　云景侧头，笑了笑，说：“这里的草场很漂亮。”

　　“如果你喜欢草场，我推荐英国的海德公园。那里的草场很漂亮，北爱尔兰的天然草场也非常美。”

　　“大家都说你一直在英国生活，英国好玩吗，有没有印象深刻的记忆？”

　　云景好奇地追问，冯默白在听到这个问题后像是陷入了回忆中，脸上笑意退去，原本眼中少见的明朗笑意瞬间消失，恢复了平日的深邃冷淡，半晌才说：“不记得了。”

　　云景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话触到了冯默白的逆鳞，见到他脸色的变化，自知是多嘴僭越了，随即沉默下来，扭过头继续看外面的草地。也许自己是太不知进退深浅了，以为他带上自己就是对自己示好，不自觉地就以为自己与他可以站在同一平台上交流，其实不尽然，他是冯默白，只可远看，只可当成传奇。

　　“你生气了？”冯默白似乎意识到云景的索然。

　　“没有，是我多问了。”云景笑笑，故作平静轻松。

　　“其实英国的风景不错，如果你想去就去看看走走，是我……”

　　冯默白想说些什么，车子却停下了，不远处传来叫冯默白的声音，循着声音一看，只见有两个身穿运动装戴着帽子的中年男人正拿着球杆冲冯默白招手。

　　冯默白放弃了没有说完的话，收声下车，冲那两人抬手示意，从车后取出球杆朝他们走去。

　　“小姐，我们的休息区在那边。”司机对云景提醒，顺手指向身后某处。

　　云景顺着司机的手看过去，见到在地势较高的草地上有两顶大大的遮阳伞，伞下放着白色的桌子和几张供以休息的椅子，那里已经坐了两个长相不俗的女子。

　　云景向司机道谢后朝遮阳伞下走去。两个坐在伞下的女子看到云景过来，都露出点客气的笑，云景也向她们微笑点头算是打招呼。

　　“来喝水。”其中一个女子笑着递过一瓶矿泉水给云景，云景接下称谢。那女子笑得更灿烂了，指了指旁边的女子说：“我是阿曼达，这是伊娃，怎么称呼你？”

　　“叫我云景就好。”云景本来想是不是也编个英文名字，不过最终还是说了中文名。

　　“你是和冯律师一起来的？”虽然已经见到，但伊娃像是确认一样问云景，眼里带着点不确定。

　　云景点头说是。伊娃见此，忽然露出了可惜的神色，旁边的阿曼达却面露喜色，伸出涂着丹蔻的修长玉手到伊娃面前，得意地说：“看看，我早说我看见了你非不信，还要和我赌，拿来吧。”

　　伊娃抿了下嘴，不情愿地从椅子后面拿过一只小包，从里面取出一只黑色丝绒盒子重重放到她手上，说：“早知道就不和你赌了。”

　　阿曼达得意地摇摇头，打开那盒子，只见里面是一对闪闪发亮的钻石耳钉，她重新合上了盒子，冲云景笑说：“云景，多谢你呀。”

　　“你们在说什么？”云景一头雾水。

　　阿曼达将耳钉收起，神秘地笑了笑说：“我说冯律师有女朋友了，伊娃不信，我们就打了个赌，说今天如果冯律师带女伴过来，就把她的卡地亚耳钉送我。这不，你来了，我就赢了。”

　　“这个冯默白也真是的，从来不见他带女伴，谁知道他一声不吭就有女朋友了，害我白白丢了东西。”伊娃心疼地说着，颇有怨念地看向不远处正在打球的三人。

　　“好了好了，不就是一对耳钉吗，回头让刘总再给你买就是了。只要你张口，刘总什么不给你啊？”阿曼达拍拍伊娃的肩笑说，却分明掩不住站着说话不腰疼之感。

　　“不好意思，我想你们误会了，我不是冯律师的女朋友。”云景插进话想要解释。

　　“不是？那他怎么会带你来。”阿曼达不信。

　　“只是恰巧遇上，就带上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