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领导学潮

　　1931年，日本帝国主义占领中国东北后，接着向华北发动了新的侵略。1935年5月，日寇向国民党政府提出了对华北统治权的无理要求，并以武力相要挟。国民党政府对日寇完全屈服，与日签定了丧权辱国的《何梅协定》，使中国在河北、察哈尔的主权大部丧失。10月，日寇策动“华北五省自治运动”。11月25日，日寇指使汉奸成立“冀东防共自治政府”，冀东20多个县的国土便脱离了中国的统辖。国民党政府继续坚持不抵抗政策，竟准备成立“冀察政务委员会”，以适应日寇“华北政权特殊化”的要求。华北危急！在严重的民族危机面前，中国共产党于8月1日发表宣言，号召全国人民团结起来，停止内战，一致抗日。12月9日，北平学生3000余人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举行示威游行，高呼“停止内战，一致抗日”、“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等口号。反动军警进行镇压，许多学生被捕或受伤。第二天，北平各校学生宣布总罢课以示抗议。9日是“冀察政务委员会”准备成立的日子，学生和市民2万多人在天桥和前门火车站广场分别召开市民大会，通过了反对冀察政务委员会、反对华北任何傀儡组织、停止内战一致对外、收复东北失地、争取抗日和爱国自由等决议案。会后举行示威游行。反动军警再次镇压，学生30多人被捕，400多人受伤。北平学生的爱国行动，沉重打击了日寇的嚣张气焰和国民党政府的卖国主义，迫使“冀察政务委员会”不得不延期成立。

　　历史和现实击碎了何功伟心中的梦想。此前，何功伟主张科学救国，他认为中国之所以贫弱，是科学不发达的缘故。所以在初中时，他读书很用功。认为学好了知识，将来能做个科学家，就有本事救国了。“九·一八” 事变后，他受到当时潮流的影响，读了不少进步书刊，才知道中国的贫弱，不仅仅是科学不发达，更主要是由于反动封建统治者的愚昧和帝国主义列强的侵略，把中国搞成一个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社会。这完全是由于中国政治制度的腐朽和反动造成的，不推翻这些反动制度，中国就不能富强。而要推翻它，就要革命，只有以马列主义为指导的中国共产党来领导中国革命，才能取得胜利，人民才能翻身。这时何功伟的思想升华了，起了质的变化。

　　北京“一二·九” 学生游行示威的消息传到武汉，何功伟首先在省高积极响应，他还到汉口找读书会的市一女中学生万国瑞(后任汉口游行示威总指挥)，到圣罗以女中找范元甄，商议举行声援北平学生运动。接着何功伟与陈述元等联络，组成“武汉中等以上学校学生救国联合会”，并担任常务干事、宣传部长。他们奔走武汉各校，于12月12日，在华中大学召开了武汉三镇40余所学校学生代表参加的第一次武汉中等以上学校联席会议，大会决议成立“武汉学联”，责成华大代表敦促武汉各校成立学生会，并响应华北学生的爱国运动，组织武汉学生举行示威游行。大会发表了《告全国同胞书》。决定：通电全国，制裁汉奸，保卫国土。并电勉北平各级学校，应与北平共存亡，同时请学校当局扶助学生，成立学生会，共图救亡。

　　在省高，何功伟向进步师生发表演说，大声疾呼：“埋头读书，不能救国，只有团结起来，共同抗日，才有出路。国土沦亡，学生要打先锋，为了民族解放，牺牲是光荣的。”

　　他的演说刚劲有力，唤起了同学们的爱国热情。在何功伟等人的全力动员下，省高学生宣布罢课，以实际行动声援北平学生运动。

　　12月l7日，武汉中等以上学校共53所学校派出代表共120余人，组成了“武汉中等以上学校学生救国联合会”（简称“武汉学联”），选举武汉大学、省立高中、教育学院、省高商业学校、市女中等15所学校组成干事会；武大、省高、中华大学、华中大学、市一女中、教育学院等7所学校组成常务干事会。武大学生许升阶被推举为“学联”主席，何功伟当选为常务干事。会议决定发动武汉“一二·二O”学生示威大游行，声援北平学生运动。武汉学联的领导人，表面上是武大的许升阶，实际上是何功伟、万国瑞。许升阶在武大是秘密参加了复兴社的学生，不过当时他的反动政治面貌还没有完全暴露。

　　12月18日，在武汉召开的“武汉学联”第二次会议上，何功伟发表讲话，他说：“武汉不能沉默了，全国是一体，北平和武汉的学生是一体。”他在强调学生的责任时说：“我们当然要读书，但光读书能救国吗？华北之大，已安不下一张书桌了！我们要收复国土，情愿流血！为了国家，为了民族，牺牲是光荣的。”会议进一步研究了举行游行示威的问题，决定成立游行委员会，何功伟担任纠察队总队长。

　　12月20日凌晨，70余校学生分别在武汉三镇举行示威游行。其中武昌有40余所大中学校的两万名学生，在平阅路湖北省体育场集合后，计划结队前往汉口，会合汉口、汉阳学生，结队到日本租界示威。学生们手执各式小旗，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严惩汉奸殷汝耕”、“反对华北自治”等口号，来到汉阳门码头准备过江时，发现轮渡没有了，连一只小划子也看不见了。

　　原来，国民党省政府为了阻止学生示威游行，指使建设厅采取了“封江”的措施，连江上的民船也被水上警察巡逻艇驱散。

　　反动当局的这种卑劣手段，激起了学生们的无比愤怒。一部分学生砸烂了轮渡的售票亭，但仍解决不了渡江的问题。此时，原来的游行总指挥怕事态扩大，丢下队伍离去。何功伟挺身而出，带领队伍到平阅路湖北省政府请愿，静坐示威。

　　老奸巨滑的省府官员对学生们的要求一味敷衍搪塞，不予具体答复，企图拖垮队伍。

　　游行的学生们从清晨集合到下午3点仍没有吃饭，各校学生陆续离去，最后只剩下省高学生。

　　在省高学生队伍中，其他班级同学散了，只剩下何功伟所在的一班同学了。在一班同学中，有一部分同学主张回学校去，更多的同学则主张继续游行。这时何功伟对同学们说：“我们才喊出‘不要五分钟热度’的口号，我们决不能就此罢休，我们要继续游行示威，我们一定要过江，到日本租界，向日本人示威！”话音刚落，同学们热烈鼓掌，表示支持。同学们不顾饥饿和疲劳，先到荆南街，对着荆南中学的大门高呼：

　　“不要五分钟热度！”

　　“我们要过江去日本租界示威！”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荆南中学的同学正在吃饭，听到省高游行队伍的口号，连忙丢下饭碗，参加到游行队伍中来了。接着，队伍到了昙华林，省立一中和文华中学的学生也整队跟上来了。队伍接着又经过西卷棚、北城角、察院坡，省立女师、省立男师、省立二中、实验中学、省立女职、省立九中、中华大学等校学生队伍，又回到游行队伍行列里来了。

　　游行队伍又来到汉阳门，江上仍然没有一条船。这时，天色已晚，路灯已亮，天空飘着雪花，江风吹来，砭人肌骨。何功伟用汉阳门显真楼照相馆的电话机，要求各校把队伍重新开到汉阳门来。听说省高等学校同学还在汉阳门坚持游行，武昌几十所学校很快集合起1万多学生赶到汉阳门。他们看到省高的队伍在凛冽的寒风中饿着肚子，但精神抖擞地呼着口号时，很受感动。

　　晚上9时左右，浩浩荡荡的学生队伍，重新集合在黄鹤楼下，万头攒动，群情激昂，古老的武昌城又沸腾起来了。

　　这时，湖北省教育厅的督学、省立各校校长都已闻讯赶来，纷纷在学生代表中做“工作”，企图分化瓦解学生队伍。

　　“武汉学联”的几个主要领导都不在场了，领导这1万余学生的任务，便落在何功伟的肩上。他要同班同学黄文清代理他担任总纠察的职务，布置警戒。他自己去联络各校代表，召开会议，共同商量。当时，代表中讨论比较激烈，中华大学代表主张收兵，明天再来。省高代表主张：省政府当局不开航，我们就露宿，卧断长街。后来，何功伟强调了露宿的意义。他说：“我们露宿，是要向当局和全国人民表明我们武汉学生的救国意志。我们不怕天寒地冻，不畏饥饿疲劳，不达到过江游行示威的目的，决不罢休！”

　　最后，与会的各校代表一致形成下列决议：

　　一、一定要过江示威游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二、省政府不恢复轮渡交通，我们就不恢复长街交通，今晚全体露宿街头；

　　三、坚决要求与省政府谈判，今晚不谈，明早再到省政府请愿。

　　决议公布后，受到了热烈拥护，同学们占据了武昌最热闹的长街(今武昌解放路)，从司门口公安局到平阅路省政府，到处都挤满了愤怒的学生。

　　夜幕降临，奔忙了一天的学生们，忍饥挨饿、情绪高昂地挤坐在马路的石板上过夜。周围的居民深深被学生的爱国行动所感动，门灯拉亮了，马灯、汽灯也都挂了出来，许多人自动给学生送茶送水。曹祥泰、冠生园等商店还抬出大量饼干，附近的居民也拿出干粮来慰劳学生。有的人烧姜糖水给学生喝，有的人还把自己的棉衣、被褥抱出来给学生御寒。

　　这一夜，何功伟完全没有合眼，他一面组织纠察队巡逻，保证学生的安全，一面与各校领队研究对策。还在工人们的协助下，派少数学生乘划子“偷渡”过江，与汉阳、汉口的学生取得联系，商议并达成共识：共同坚持斗争，决不向当局屈服。

　　整个长街一夜灯火通明，歌声、口号声此伏彼起，学生的热烈情绪，驱散了严寒，迎来了黎明。

　　21日拂晓，何功伟带领武昌万余学生包围了省政府。他们高呼口号：

　　“我们要抗日！”

　　“我们要过江！”

　　“打倒汉奸亲日派！”

　　……

　　他们要求省政府接见，省政府闭门不纳，却在里面召集各校校长开会，策划对付学生的办法。经学生们再三交涉，何功伟等学生代表进入省政府，要求省代主席卢铸、教育厅长程其保转告国民政府：公布冀察政务委员会成立内幕，维护北平学生爱国运动，惩办行凶的军警祸首，释放被捕学生；要求湖北省政府维护学生运动，恢复轮渡交通。

　　可是，反动官员们对何功伟等学生代表的要求一味支吾，拖延不复。围在大门外的学生久等不见消息，一致喊着：“冲进去！”“冲进去！”他们砸碎了挂在省府大门旁的牌子，拆散了设在门前的岗亭，用亭柱猛撞大门，催促当局赶快答复条件。

　　卢铸、程其保等人见众怒难犯，才被迫向何功伟等学生代表表示：“一切要求都可以替诸位转达中央。”“轮渡明天恢复，诸位请先回去，明天请过江。”

　　学生代表凯旋而归。何功伟向欢呼的同学们报告：“我们胜利了！明天上午l0点钟过江去示威游行。现在全体解散，休息。”他还兴奋地对大家说：“有你们在外边撞门，我们在里面的气更壮了，你们撞得越凶，他们就越害怕。”当天晚上，各校代表在省高集会。C·C分子借蓝衣社控制的《扫荡报》在报道中讽刺游行学生一事为由，提议砸毁报社。何功伟立即识破了C·C分子企图转移学生目标，破坏过江游行的伎俩，坚决予以反对，受到各校代表的拥护。

　　22日上午，何功伟率武昌8000余名学生分批渡江，汉口、汉阳学生整队在江边欢迎，三镇学生会合后，举行了声势浩大的游行示威。何功伟率省高同学返回时，在轮船上看到停在江边的铁驳上满载着建设厅廉价卖给日本的大冶铁矿石，他愤怒揭露：“日本把这些铁矿运回去干什么呢？是制造枪炮来打我们中国人的！”轮船登岸后，省高的队伍路过建设厅，大家由卖铁矿给日本联想到20日停渡封江，阻挠学生渡江游行，新旧仇恨一起爆发，同学们一哄而入，要找建设厅厅长刘寿朋算账。刘寿朋吓得跑到库房内的一个网篮里躲了起来。同学找不着刘寿朋，有的摔花钵，有的砸玻璃，有的掀桌椅……

　　奉命监视的省高训育主任见状威吓何功伟：“政府批准你们过江游行，没有哪个同意你们砸建设厅。好汉做事好汉当，你现在写个声明，说清楚是你们自发搞的，一切后果由你们负责，与学校无关。”何功伟立即寻来纸笔，《锄奸声明》一挥而就：

　　锄奸声明

　　查建设厅长刘寿朋，系本省臭名昭著之亲日分子。为了表示“亲善”，由他负责签约，将大冶铁矿石贱价售于日本，用以炼成钢铁，制成枪炮，然后杀我同胞，占我土地。这一汉奸卖国罪行，理应受到严厉惩罚。

　　此次捣毁建设厅，全出于学生义愤，—切后果统由学生自行承担，与学校任何主管人无涉。

　　省高学生救国会锄奸团

　　省高的同学们看了贴在建设厅大门口的《锄奸声明》，一致鼓掌叫好。

　　23日，何功伟又率学生再度在汉口举行更大规模的示威游行，并有学生冲进日本租界，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口号。

　　武汉学生运动的胜利，振奋了全省人民的革命精神。12月25日，应城的学生和市民为声援北平、武汉的学生，到县政府请愿，遭到军警开枪射击，40多人受伤，酿成震惊全国的“应城惨案”。事件发生后，武汉学联决议以罢课来支援应城学生。30日上午，省高等41所院校举行总罢课，每校派出代表2名，在何功伟的带领下，到省政府要求去应城调查事件真相，惩办凶手，慰问受伤同学。省政府秘书接见学生，拒不答应学生提出的条件。何功伟等毫不退让，在省政府内静坐示威。直到下午5点半，省政府答应了由省保安处、教育厅、民政厅各派领导1人与学生代表同往应城调查，他们才各自返回学校。

　　31日，由何功伟等41人组成的慰问团，同政府人员一起，赴应城调查和慰问学生，很快查清了事实真相。在省、县学生的强烈要求下，应城县县长不得不公开道歉，并在应城县公园里悬挂爱国学生纪念匾，给受伤学生赔偿医药费，对肇事者责以军棍，将情节严重的值日官姚楚材押省惩办。这一斗争又取得了胜利。

　　在这场斗争中，学联领导层也受到严峻的考验，许升阶是武汉大学“动力社”（国民党复兴社外围组织）的成员，谭安琪是基督教徒，他们被火热的斗争声势吓坏了，各自辞去了代表职务。何功伟却在火热的群众斗争中，勇往直前，毫不退缩，经受了锻炼，逐渐成熟起来。何功伟成了武汉青年学生中的英雄人物，却也成了反动当局的眼中钉，肉中刺。反动当局加强了对学联骨干的监视，何功伟外出后面总有特务盯梢，学生运动一度落入低谷。其间，何功伟主编的《武汉学联会刊》冒险出版了3期，让广大学生知道“武汉学联”还存在，以鼓舞大家的士气。

　　在这场斗争中，爱情同样也受到了严峻的考验，娟被这场暴风骤雨般的斗争吓蒙了，她多次劝告何功伟，退出学联，退出学生

　　运动。何功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从此两人分道扬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