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深入基层

　　何功伟来到鄂西后立即投入到革命工作中，他跋山涉水，来往于宜昌、巴东、建始一线，检查地方党的工作，传达中央的指示，向干部宣讲毛泽东的《论持久战》，反复说明“抗日战争是持久的，最后胜利是属于中国人民的”道理，批判“亡国论”和“速胜论”等错误观点。在宜昌，他通过各种关系，和当地一些有影响的进步人士接触，扩大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宜昌县委在古老背成立时，他和陈克东一起去参加会议，要求县委把工作重点转到农村，扎根民众，建立党的基层组织。

　　在巴东，何功伟和县委成员一起，研究整顿组织和选派干部，预防不测事件的发生。在建始，何功伟深入到三里坝，为新入党的同志举行宣誓仪式，并协助县委同志建立了秘密党支部，教育党员注意对顽固派的斗争策略。为了应付恶劣的政治环境，何功伟决定将一批“露红”的同志撤离，停止了一些地方党组织的关系。在松滋，他到简易师范学校作政治形势报告，坚定了师生们的革命斗志。

　　随着政治环境的日益恶化，共产党在白区的工作更加艰苦。何功伟根据南方局的指示，加强对共产党员进行革命气节教育。他对《革命气节教育提纲》又作了一次修改和完善，并主持召开区党委会议，要求各级党的负责同志认真向党员进行传达和讲解《革命气节教育提纲》，使全党同志牢记其内容，领会其精神。这个提纲，是当时鄂西区党的思想建设的重要内容，同时也是向敌人作斗争的一个有力武器。它对于提高党员的无产阶级革命自觉性和增强党员的自我牺牲精神，起了重要作用。

　　1940年6月，日寇出动大批军队，从武汉沿汉宜路直犯宜昌。南方局指示我党在宜昌的主要工作人员，分批撤往巴东、恩施。何功伟接到指示，夜以继日地安排宜昌失守后党的各项工作，一直战斗到敌机投下燃烧弹，宜昌市内火光冲天的紧急时刻，他才乘最后一条英国商船前往巴东。

　　古老的恩施山城，自从宜昌失守之后，便成了湖北省的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

　　湖北省政府迁到这里，那些党政军的大大小小机关，也都一窝蜂拥到这里。

　　国民党的特务组织也在恩施建立了他们的机关。中统的，有湖北省党部调查统计室；军统的，有司令部驻第六战区高级参谋联络参谋室军事谍报流动组和湖北省保安处第四科 (他们内部叫军统湖北站)；还有陈诚建立的直属于他的第六战区长官部参谋处研究室。陈诚为了协调“积极反共”的步调，从l940年6月以后，建立了一个名叫“恩施高干会”的组织，所有党、团、军、政的特务头目参加，陈诚主持，成为鄂西地区反共力量的决策和指挥的首脑机关。到1941年5月，这个“高干会” 又改组成为“第六战区党政工作总队”。

　　这时的恩施城，特务密布，豺狼四伏。

　　1940年8月，何功伟领导新的鄂西特委，根据上级指示紧张地开展工作重点转移活动。特委改变了组织形式。特委机关暂时还藏在恩施。特委组织力量分做两半，一半是北路，由王栋负责，主管巴东、秭归、兴山、建始、恩施；一半是南路，由马识途负责，主管利川、来风、咸丰、宣恩、五峰。王栋和马识途分别下去了，刘惠馨守机关，何功伟就在城区一带活动。

　　9月，何功伟在恩施龙凤坝，听取(秭)归兴(山)巴(东)宜(昌)工委书记李世荪汇报，同月派陈克东任建(始)巴(东)中心县委书记。10月，去金子坝会见恩施高中党支部书记夏穆三，要求将工作重点迅速转移。11月，加强党员队伍建设，组织编印《支部工作纲要》、《党员初级课本》，撰写《中国革命的根本问题》、《论三民主义与康敏主义的关系》(康敏主义即共产主义)。 在龙凤坝向公(安)南(县)特委书记曾惇介绍国统区的情况，传达中央“隐蔽精干”的指示。

　　何功伟过去在武汉就比较暴露。说实在的，他到恩施是不适宜的。武汉的敌人都集中在恩施，知道他的人很多。他的唇上还有一个明显的疤痕，很容易被人发现。为了工作需要，他毅然决然地留下来了。何功伟很注意保密，他不许特委领导同志随便到他的住处去，也没有把具体地址告诉大家。

　　刘惠馨生孩子时，何功伟派人通知马识途回来。5天后出院，何功伟让他们立即搬家，搬到杨湾附近易家湾，他自己也换了地址。临分别时，马识途与何功伟约定，等刘惠馨生孩满月，即把两家的孩子(何功伟的爱人许云，当时正在重庆生孩子)送到四川忠县马识途的老家去。

　　10月初的一天黄昏，何功伟蓄着短短胡须，披着青布棉大衣，到思施高中会见这所学校的地下党支部书记夏蒙原，传达特委的指示。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面，但亲热得像多年未遇的老朋友。

　　何功伟听完了这个支部工作的汇报，沉思了一阵，然后严肃地指出：“日本鬼子占了宜昌之后，可能会继续西进，压蒋投降，共同反共。西进的路线，一是从西安走，一是从贵阳走，也有可能从鄂西走。中央指示我们等待时机，我看就是要我们做好打游击的准备，到必要时，把我们潜伏的力量发动起来，打游击。”夏蒙原问：“我们现在怎么做？”何功伟说：“现在要隐蔽。你们这里情况复杂，你马上要作一线、二线，甚至三线的组织准备。平行关系，严格隔离！要建立单线联系。小组之间，绝对不允许发生横的关系，有横的关系要坚决割断！”他又接着说：“你们工作的重点要从学校转移到农村去。我们鄂西农村都有贺龙红军播下的火种。你们要到农村去找这些老关系。”

　　从恩施去建始的公路右侧，有个龙凤坝，离恩施城30华里。从龙风坝再向东北走30华里，便进入建始县境。鄂西特委曾经考虑把特委机关从五峰山撤到龙风坝，待到来年开春以后，再转移到鹤峰县去。龙风坝在恩施算是个大镇，这里有小作坊、手工场，还有座小煤窑；丁字街上有几家饭馆、旅栈、杂货铺、鞋匠店……逢集的日子，四乡农民上街，十分热闹。党在这里的农民中间有些基础，还建立过工人支部。10月，何功伟在这里活动过一段时间。

　　大约是10月下旬，南方局从重庆派了魏泽同到龙风坝，向何功伟送一笔款子和几份秘密文件。魏泽同由重庆到万县，然后步行经利川、恩施到龙凤坝，通过一个姓姜的交通员找到何功伟。

　　这个交通员在镇上开有一个小杂货铺，他叫魏泽同就在他的杂货铺里等何功伟。天黑时，何功伟来了。魏泽同把钱和文件交给何功伟，问他工作情况怎样。何功伟告诉他，在恩施经常可以碰到熟面孔，很不适于隐蔽。有一次，他穿过恩施城，就碰上一个原来在武昌高中的同班同学。他知道这个同学已经参加了共产党，而这个同学并不知道他是鄂西共产党的领导人，当时他沉着地照直往前走，走近时，这个同学才认出了他，但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何功伟已经大踏步走过去了。如果碰上的是认识他的特务，后果就严重了。

　　魏泽同也很为他担心，对他说：“我回去以后，向组织报告你在这里的情况，应该马上把你调离。”

　　何功伟说：“等我把这里的撤退隐蔽的任务完成以后再说吧！”

　　魏泽同说：“恐怕不能等，我回去就反映，你在这里要注意，周进前（原南华安特委组织部长）告诉过我，在紧急情况下，第一，晚上宁可到农民家去借宿，也不要睡在机关里。第二，在万不得已时，只有拼，也许有脱身的希望。”

　　何功伟笑了笑说：“你莫担心，我有办法对付。”

　　魏泽同完成任务就回重庆去。他回到南方局就汇报了何功伟的情况，请求组织马上把何功伟调离恩施。这个意见也转达到了鄂西特委，特委几位领导同志为了何功伟的安全，也决定让他转移。但是，何功伟恳求同志们说：“不要让我现在走，请你们让我完成任务以后再说吧！”同志们是希望他走，又舍不得让他走。

　　当时担任建始县委书记的孙士祥，也到龙风坝来见过何功伟。他是何功伟带信约他来的，并要他带一本《列宁文集》来。

　　孙士祥来到龙风坝，由交通员带他到一栋大屋的楼上见到何功伟。何功伟一见面，就问：“《列宁文集》带来了没有？”

　　孙士祥说：“带来了。”

　　何功伟高兴地说：“带来了就好，我正在写的《三民主义与康敏主义》提纲需要用。我们多忙一点，让下边的同志就多得一点。”

　　孙士祥又累又饿，笑了笑说：“你咋不问我吃没吃。我饿了，我要吃饭。”

　　何功伟说：“我马上要出去，这里有米，你先做两斤米的饭，你一斤，我一斤。我回来吃了饭，夜里再好好谈一谈。”说罢就匆匆出去了，直到天黑才回。

　　这天晚上，何功伟和孙士祥研究了恩施、建始基层党组织的情况。他们已经发现“中统”的特务打进了我们的组织，而且在想方设法往核心里钻。同时，也有我们的同志，搞到了钻进我们组织的奸细的情况。在这样复杂的斗争中，还发现了几个支部中有可疑的关系。孙士祥感觉这几个支部工作很好，可疑的关系还可以等一等，看一看，不想急于采取措施。何功伟严肃地批评了他，说：“同志，这关系到组织的安全，丝毫不能犹豫，该撤退的干部，坚决撤；该停止活动的组织，坚决停；凡是有嫌疑的人，立刻掐断关系。你必须马上执行，不能拖，不能拖！”接着，何功伟根据不同情况提出一些具体办法并进行了研究。天亮时，孙士祥迷迷糊糊睡着了。等他一觉醒来，何功伟又出去了。

　　12月的一天，陈克东到恩施向特委汇报工作，住在下官坡一个小店里。那时，形势已经很紧张了。他去张翼家里会见何功伟，看到何功伟留着胡须，装扮成教授样子，沉着、机警。何功伟和陈克东谈话的内容主要是要准备长期坚持斗争。第一，讲了气节教育的内容，强调了准备牺牲；第二，要注意隐蔽，不要暴露，少数人要转移；第三，告诉他工作地点、工作范围和联络方法。

　　过了两天，何功伟拿了一点经费要交给陈克东，约定一个小时后在饭店见面。在一张条桌子上，有几个人吃饭。陈克东也买了饭和一碗合渣坐在桌旁吃。这时何功伟进来了，老远就用眼睛向陈克东打招呼。陈克东马上注意到他后面有两个人跟踪。何功伟很自然地买了半碗饭和一碗合渣，端到陈克东身边擦身坐下吃，装着不认识的样子。然后，悄悄把钱包塞给陈克东，吃完饭就若无其事地走了。何功伟一走，那两个“尾巴”跟着就追了出去。陈克东看到何功伟一出门，下坡转了个弯，进了巷子就不见了，甩掉了尾巴。陈克东为何功伟的安全担心。

　　1941年1月，也就是农历1940年的腊月中旬。鄂西农村已开始透出年味来了，何功伟仍在忙碌着党的工作。为了瞒过敌特的眼睛，他一是天不亮就出门，到天黒才回来。二是乔装打扮，一会儿穿长袍戴礼帽，扮成知识分子；一会儿穿破棉袄，穿草鞋，戴破草帽，扮成农民。一个晚上，他在城郊村庄经过时，不小心被一只凶狠的狗咬伤了脚，鲜血直流，他不得不到附近的羊湾医院进行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