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当垆卖酒，举案齐眉——卓文君

　　卓文君，生卒年不详，西汉蜀郡临邛（今四川邛崃）人，大富商卓王孙的女儿。青年时期，她容貌秀丽，琴音高雅，诗文动人，丧夫后家居。司马相如落魄归蜀时，与之相恋，并毅然冲决封建罗网，与之自由结合。毛泽东圈阅她的情笃意绵的《白头吟》，以示特别注意。

　　卓文君的《白头吟》毛泽东曾评点、圈阅过。

　　Δ杜工部蜀中离席

　　【李商隐】

　　人生何处不离群？世路干戈惜暂分。雪岭未归天外使，松州犹驻殿前军。座中醉客延醒客，江上晴云杂雨云。美酒成都堪送老，当垆仍是卓文君。

　　毛泽东曾圈读此诗。

　　1.卓文君小传

　　Δ文君夜奔 当垆卖酒

　　卓文君，西汉蜀郡临邛（今四川邛崃）人。父亲卓王孙是临邛家有“僮仆八百”、“富傲王侯”的万金巨商兼大地主。

　　卓文君是卓王孙宠爱的小妾李氏的小女儿。自幼，她姿容秀美，天赋聪敏，父亲视之为掌上明珠。她6岁时，家里就为她聘请了四位家庭教师，教她读书习字，抚琴作画。由于刻苦好学，到十四五岁时，她已出落成一位“善鼓琴、长音律、精词赋、擅书画”的大家闺秀了。她16岁时出嫁，但婚后不到三年，丈夫夭折，卓文君返回母家寡居。

　　司马相如，成都人，字长卿，小名犬子，因从小钦慕战国时代的蔺相如，故取学名相如。因梁王（汉景帝同母弟刘武）病故，门客散伙，他从梁国（刘武封地，都城居今河南开封）回故乡闲居，其好友临邛县令王吉常邀他去临邛叙旧并盛宴招待。一天，卓王孙为了附庸风雅，也在家宴请县令王吉和司马相如。

　　酒兴正酣时，王吉请司马相如弹琴，卓文君闻琴声隔屏风偷视，叮叮当当的玉佩声惊动了相如，他偷偷一瞅，正好和卓文君打了个照面。双方都为对方的气质所倾倒。于是，他寻思沟通之法。弹完第一曲后，在大家热烈的掌声中，他改弦更音，大胆地弹了一曲男子向女子求爱的情歌《凤求凰》，向卓文君“以琴心挑之”：

　　凤兮凤兮归故乡，

　　游遨四海求其凰。

　　有艳淑女在此房，

　　何缘交接为鸳鸯？

　　凤兮凤兮从我栖，

　　得托字尾永为妃。

　　交情通体心和谐，

　　中夜相从知者谁？

　　卓文君也早知司马相如文才超群，相貌出众，听《凤求凰》后，心随弦动。当天夜里，清风明月，她在窗前赏月抚琴，和《凤求凰》曲调唱道：

　　凤兮凤兮从凰栖，

　　得托子尾永为妃；

　　鸳鸯交颈相和谐，

　　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

　　无感我思使余悲。

　　这天夜里，司马相如魂难守舍，趁着月色信步来到卓文君家前徘徊，正好听到了卓文君弹唱的琴声、歌声。

　　夜晚幽静，琴音高雅，司马相如从中听出她在抒发情思，寄托心愿。他伫立卓文君窗下，吟了两句诗：“风送子期归，月迎知音来。”

　　卓文君闻其声，知道吟诗者是司马相如，顿时，喜出望外，站起来向窗外一望，更被司马相如的美俊儒雅所迷，片刻之后，也情不自禁地回敬了两句诗：“君心琴上丝，不拨自有音。”于是，这一对情侣在月下私订了终身。

　　不过，司马相如虽才貌双全，但因家境贫寒，仕途不畅，所以，卓文君想，如果向父亲正式提出，父亲肯定会坚决反对。因此，卓文君决定勇敢地追求自己的爱情，她给父母留下一封诗信：“初嫁由父母，再嫁由自身；夜走成都府，为报凤凰琴。老父怜娇女，大度莫追寻；陪奁钱百万，还望济清贫。新婿才绝代，终非人下人；一朝春雷动，龙虎会风云。”两人当夜快马加鞭，赶回成都，结为伉俪。这就是有名的“文君夜奔”的故事。

　　卓王孙得知女儿和司马相如私奔后，大为恼怒，骂道：“文君太不成器，我不忍心杀死她，可是也别想得到我一文钱！”

　　一年后，由于穷困不堪，生活难以为继，卓文君便对司马相如说：“其实，你只要跟我到临邛去，向我同族弟兄们借些钱，我们就可以维持生活了。”司马相如也没有办法，只好听了妻子的话。到了临邛，他们把车马卖掉做本钱，开了一家酒店。卓文君当垆卖酒，掌管店务；司马相如腰系围裙，洗涤杯盘瓦器。

　　卓王孙闻讯后，深以为耻，整天杜门不出。幸而他的弟兄和长辈比较开通，他们劝道：“你只有一子二女，又并不缺少钱财。如今文君已委身于司马相如，司马相如虽然家境清寒，但毕竟是个人材，文君的终身总算有了依托。而且，他还是我们县令的贵客，你怎么可以叫他如此难堪呢？”加上卓文君的母亲在旁边又是劝说又是哭闹，卓王孙无可奈何，只好分给女儿奴仆一百人、铜钱一百万，又把她出嫁时的衣被财物一并送去。于是，卓文君和司马相如一天之中也成了大富豪。双双返回成都“买田宅而居”，过着饭来张口的富足生活。

　　卓文君的“越礼”行为无疑是对封建礼教的勇敢挑战。她的胆识自然值得赞颂。同时，卓王孙为了顾全自己富家的体面，最终不得不对女儿作出让步和妥协，这也显示出封建礼教的脆弱性和虚伪性。

　　半年后，司马相如决定赴京城长安（今陕西西安）求官。在司马相如起程的前一夜，两人情绵绵，意切切。卓文君偎在丈夫怀里，恋恋不舍：“君此次远离上京都，但愿你早取功名和厚禄。身在荣华富贵时，切莫忘了《凤求凰》和妾弃豪门私奔之心。”

　　司马相如坚决地说道：“但得夫妻常相守，不羡黄金万户侯。鸳鸯交颈不相分，凤凰一曲唱白头。”卓文君也兴奋地以两句诗再表心愿：“知心知音结百年，以心印心常伴君。”

　　司马相如路过成都北升仙桥时，在桥柱上题字道：“不乘高车驷马，不过此桥。”到长安后，由于他的《子虚赋》铺张雕琢，文采横溢，甚得汉景帝刘启的赏识，汉景帝召见并任命他为武骑常侍，将他留在身边，起草诏书，传达诏命。一个昔日被遣散的门客，一个怀才不遇的卖酒郎此时一跃而成为帝君左右的重臣。

　　Δ一波三折 柳暗花明

　　据说不久，司马相如有了纳妾的念头。他在茂陵养病期间，想讨一位茂陵少女为妾。消息传到卓文君的耳里，她为自己钟爱的丈夫竟生喜新厌旧之薄情而特别气愤，于是，赋了一首《白头吟》（有人认为不是卓文君所作）以示相绝。因为诗中有“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的句子，所以，便以《白头吟》作为诗的题目。司马相如收到这封情笃意绵的诗信后，深受感动，立即放弃了另讨新欢的打算。《白头吟》云：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诀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蓰蓰。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汉武帝继位后，想建个上林园，把天下珍禽奇兽、名花异树、好果仙桃都置之其中，让上林园胜过王母娘娘的蟠桃园。上林园完工后，司马相如敏感地认为升官发财的机会来了，他乘机写了著名的《上林赋》。好大喜功的汉武帝大为高兴，立即拜他为郎官，留在身边。公元前130年，汉武帝又任命他为中郎将，持节出使邛（今四川西昌地区），司马相如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服这两个少数民族部落首领归顺中央政府，授玺置郡。不久，他再受命深入西夷（今贵州贵匀苗族地区）抚民安边，又一次满足了汉武帝拓疆安邦的雄心。功成之后，司马相如驰驷乘之车返回长安，路过临邛、成都时，蜀太守以下急忙到郊外迎接，县令在车前为其开道。见此情此景，卓王孙喟然长叹：“吾女嫁司马长卿晚矣。”这也是司马相如一生中最为辉煌的时期。

　　卓文君也由临邛送丈夫至成都升仙桥，两人恋恋不舍。她以诗话别：

　　相思只怕不相见，

　　相见还愁有别君；

　　愿得化为天上燕，

　　双双飞去透行云。

　　后来，司马相如官拜孝文园令。据说，他又萌生了休妻另娶之意。他写了一封信，派京差连夜送到成都给妻子，并对信使说：“要立等回信。”

　　当时，交通十分不便，关山阻隔，迢迢千里，多情的卓文君已两年听不到丈夫的音信了。她朝思暮想，每隔几天就到庙里烧香拜佛，为丈夫祈祷，也不知在冷衾孤灯下流过多少相思泪。她天天期待着司马相如的来信。

　　一天，她突然接到京差送来的丈夫的亲笔信，不禁又惊又喜。她急忙拆信一看，出乎意料，只见上面写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聪明的卓文君立即明白了丈夫的心意。卓文君爱恨交加，忆前思今，悲愤至极，当即提笔疾书，她用原书字顺过去倒过来写了一封回信：

　　一别之后，二地悬念，只说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思念，万般无奈叫丫环。

　　万话千言把郎怨，百般无聊十依栏，重九重阳看孤燕，八月中秋月圆人不圆，七月半烧香秉烛问苍天，六月伏天人摇扇我心寒，五月端阳想起有情白娘偏遇无情小许官，四月枇杷未黄我欲对镜心意乱，忽匆匆，三月桃花又被风吹散，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噫！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做女来我做男！

　　卓文君这封以数入词的复信，像一条从万丈高崖倾泻而下的瀑布，激情如白帛一帛比一帛绵长；心潮似浪花一浪比一浪奔放；咽泣若呼号，一号比一号昂扬。

　　司马相如读此信后，十分羞愧，再一次为妻子的聪明才智和忠贞不二的爱情深深感动，他立即坐着高车驷马，亲迎妻子到长安。从此，他杜绝犬马声色，专心学问，夫妻恩爱，夫唱妇随，直到百年。

　　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传奇姻缘，已成为千古佳话。不仅在民间广为流传，也成为后代文人取之不尽力量源泉。有关两人的故事和诗文从汉、唐到宋、元、明清接连涌现，仅剧目就有33个以上，如《古今杂剧》中就有明太祖第十七子朱权的《卓文君私奔相如》一卷、清人舒位的《瓶笙馆修箫谱》中有《卓女当垆》一剧。以郭沫若的《卓文君》为代表的现代剧本也有十多个。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以这样一对男女才子为主题而作的诗、词、赋和剧之多，这在中国封建社会是绝无仅有的。

　　“落魄西州泥酒杯，酒酣几度上琴台，青鞋自笑无羁束，又上文君井畔来。”这是宋代大诗人陆游游览邛崃时所赋的一首诗。现在，邛崃城内有文君公园一座，内有一口西汉时期凿的古井和文君井。

　　2.作者点评

　　卓文君是中国古代历史上有名的才女。不过，她被后人注意的倒不是她的才气，而是她与司马相如极富传奇的爱情故事。两人被史学家和文学家誉为“一对照耀千古的乡贤才子佳人”、“文章魁首，仕女班头”。他们的恋爱起于一曲琴音，他们的百年之好决于一封诗信。在2000多年前的古代中国，女子为个人求婚姻自主，反封建，背父母，毅然舍其富而取其人，私奔嫁心上人的，在大家闺秀中大概只有卓文君一人。对于这样一个敢于不顾一切追求所爱而且才华横溢的青年女性，毛泽东理所当然的给予了关注，因此对卓文君的《白头吟》多加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