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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 作者:马克·吐温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苏西十三岁时,已是个苗条的小姑娘,背上拖着棕色小辫子,由于要进行各种学习,要锻炼身体,要玩,她要算是我家这个蜂窝里最忙碌的蜜蜂了.这时,她自己出了个主意,这个主意也是出于她的爱:她偷偷地给自己增加了一项负担......给我写传记.她于晚间在卧室里写,还把她写的稿子藏起来.没过多久,她妈妈发现了,偷偷取了出来给我看.然后,她告诉苏西,她做的是什么样的事.还说,我知道后是多么高兴,多么引为骄傲.我一回忆起这段光阴真是心底里洋溢着喜悦.在这以前,也有人称赞过我,可是从没有像这一回打动我的心;在我的心目中,从价值上说,没有一次能赶得上这一回的.从那个时候起,这件事一直留在我的心底里.所有的称赞.颂扬.赞赏,不论是哪个方面来的,都不及这一次那么珍贵,过去和现在都是这样.如今我重读它,虽然事隔这么多年,对我来说,仍然如同宣读国王的圣旨一般.它给我的惊喜与爱,就如同当年一样地深......所不同的,只是我的这份凄苦之情,因为我想到了:满怀热情,急匆匆涂写这个稿子的那只小手,再也不会摸我的手了......我读了这些东西以后的感受,仿佛如同一个地位卑微的人,出乎意外地看到了一张文告,要把他升为贵族一个样.

    很明显,多少年来,在吃早饭或者吃晚饭时,我曾多次思量过写传记这件事.事实上,我记得很清楚,我是在这么做......我还记得,苏西觉察到了这一点.我记得有一回在早饭桌上,我讲了一句相当聪明的话,说的时候显得挺神气的样子,过一会儿苏西就偷偷对她妈说,爸爸是为了写传记,才这么说的.

    苏西对我的描绘,我实在连一行.一个字也改动不得,而只能在需要的时候引用一些她的原话,这些话显示了她那诚实的心所孕育的那古怪而有趣的质朴;而这是一颗美丽的孩子的心.由此而派生出来的一切,自有其魅力.它超越了一切公认的文学法则,但恰恰是文学,仍是值得人们欢迎的.

    拼音经常叫她为难,可是这是苏西式的拼音,至今还是保留了当年那个样子.我爱它,不能亵渎它.对我来说,这是金子.改正它,那就是往金子里掺假,而不是提炼它.这只能糟蹋它,会取消它的自由与灵活,使它变得僵硬与死板.即使她写得十分夸张,我也不以为怪.那是苏西的拼写嘛,她是尽了心的......对我来说,那是无法改动的.

    她学习语言轻而易举;她学习历史轻而易举;她学习音乐轻而易举;她学习什么都轻而易举,迅速而透彻,只是拼音除外.就说拼音吧,没多久她也学会了.不过,即使她拼音学不好,我也不会难过......因为尽管拼写正确是我的一个长处,可是我从来不那么看重它.六十年前,我做小学生的时候(写于一九○六年.......原编者注),我们学校里设有两个奖.一个是拼写正确,另一个是对人和气.奖品是只小银牌,圆圆薄薄的,像一块银元那么大小.一个上面刻着流畅的意大利书写体的"拼写好";另一个上面刻着"对人和气".得奖的人用带子把奖牌挂在颈子上......得奖人便成了全校羡慕的人.没有一个学生不想争取挂那么一个星期,可就是争取不到,除了约翰.罗巴兹和我.约翰.罗巴兹永远对人和气,说什么也变不了.我甚至要说是和气得要命,和气得吓死人,和气得气死人.对他的品性,我们当时便是这么看的.因此他老是挂着那个和气奖牌.我呢,老是挂着另一个奖牌."老是"这个词说得有点儿过分些.我们几次丢过奖.这是因为得奖变得太单调了.我们需要有点变化......因此有几次我们交换着戴奖牌.让约翰.罗巴兹仿佛像拼写好的人......事实上他不是的......这叫他很高兴.而让我仿佛对人和气,这样来点儿变化,这也叫我很高兴.当然,这变化不可能持久......因为总会有同学或别人马上发觉,而他如果不是马上把这个大逆不道的事打小报告,那也太不合乎人情了.当然,老师马上从我们那里把奖牌取走......而在星期五晚上以前,我们总是又把奖牌夺回来.要是我们在星期一早上丢了奖牌,那么,到星期五下午,老师结算一周纪录的时候,约翰的和气总是名列前茅.星期五下午的课,最后往往举行拼读比赛.我一旦失了面子,就必须从我这一班拼写者的最后一名重新开始.不过我总是把两个班都杀得片甲不留.等到比赛结束,我总是一个人站在那里,颈子上挂着奖牌.我也曾有一个字失误,那是正当比赛结束的时候,因而丢掉了奖牌.二月这个字,我丢了第一个"r"......不过那是为了照顾一位意中人.当时我的心那么热,甘愿把一个字的所有字母全都丢个光.

    正如我前面说的,我对拼写好并无多大敬意.我至今还是这样.在规范的拼写书籍出版以前,人们在拼写时能无意之中表露他们各种各样的性格,并且增添各种精彩的写法.可见拼写书对我们究竟有多少好处,实在是可疑的.

    苏西在一八八五年开始写传记,当时我五十岁,她十四岁.她开头这么写:

    我们是一个非常幸福的家庭.我们有爸爸.妈妈.吉恩.克拉拉和我.我写的是爸爸.要写他,这不难,因为他是性格非常突出的人.

    爸爸的模样已经写过好多回了,不过写得非常不正确.他有美丽的灰白头发,不太厚.也不太长,长得刚合适.那罗马式的鼻子,这大大增加了他外形的美.那和善的蓝眼睛,还有小胡子.他的头和侧面,长得特别好看.他的体形非常好......总之他是特别好看的男子.他脸上所有的部位都是完美的,只有没有特别美观的牙齿.他的肤色非常好看,他没有留大胡子.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也是很有趣的人.他有脾气,不过我们全家都有脾气.他是我遇见过的或者希望遇见的最可爱的人......还有,哦,那么心不在焉.他真能讲好玩的故事.克拉拉和我老是坐在他椅子两边的扶手上,听他讲墙上图画中的故事.

    我清楚地记得那些讲故事的日子.她们是些爱挑剔的听众......这些小东西.

    在我们哈特福德的家里,在书房的一边,书架挨着壁炉台......事实上,壁炉台两边都是书架.在书架和壁炉台上放着一些装饰品.一头是画着猫头的油画镜框.另一头是个美丽的少女的头,有真人那么大......名叫埃米林,因为她长得就是像......一幅印象派水彩画.在这两样东西的中间,放着刚才讲过的各式各样的装饰品,有十二种到十五种,包括伊莱休.维德的油画《年轻的梅杜萨》.孩子们常常要我编一段罗曼史......往往要你临时编......一点儿准备的时间也不给......在这段罗曼史中间,我得把所有这些装饰品和三幅画都编进去.我每次非得从那只猫开始,到埃米林结束.不许我来点变化,换换口味,把次序颠倒一下.不按次序的先后,把装饰品编进故事,那是不许可的.

    对这些装饰品.一点也不给它们太平的日子,休息的日子,安息的日子.在它们的生活里,是没有安息日的.在它们的生活里是没有太平的.在它们的生活中,有的只是暴行与流血这样单调的经历.随着时光的流逝,这些装饰与图画后来也慢慢陈旧起来了.这是因为它们在浪漫的一生中已经经历了那么多惊险的事迹了.

    作为给孩子们虚构故事的人,我曾有过一些为难的时刻.甚至一开头便这样.要是她们给我拿来杂志上的一幅画,她们便要我讲一个关于它的故事,可是她们总是用短胖的小手,把那张纸上其他的地方遮住,不让我从中得到启发.故事必须讲得全都是独创的,新鲜的.有的时候,孩子们只向我提供一两个人,或者五六个人,便要我立刻在这微弱的基础上讲出一段故事来,让他们经历惊心动魄和引人入胜的犯罪生活.要是他们听到了某一种新的行业,某一种过去不熟悉的动物,或者诸如此类的东西,那么,可以肯定,讲下一个罗曼史时,便逃不了须得讲这些东西.有一回,克拉拉要我凭空编一个关于一个铅管匠和一条蟒蛇的故事,我不得不讲.她不懂得大蟒蛇是怎么一回事,要等到在故事里把它讲清楚了这才知道......这时候,她便非常满意了.

    爸爸的嗜好是打弹子球.每当他累了,想休息一会儿,他便站一个晚上,打弹子球,仿佛这样好叫脑袋休息.他简直不停地抽烟.他的心实在是一个作家的心,有些最简单的事他偏偏不懂得.我们的防盗警报器老是不灵,爸爸曾经想从放餐桌的房间里干脆把防盗警报器取走,因为即使这间屋子的窗是关的,防盗警报器还是会响.后来,他想,防盗警报器也许并没有坏,便决定试一试看.因此,他把警报器开好了,然后下去,把窗打开来,结果警报器便响起来了,似乎跟好的一样.爸爸一点儿办法也没有,走上楼对妈妈说:"莉薇,放餐桌的那间房不行了.我刚才开窗看过了."

    "怎么啦,年轻人,"妈妈回答说."你要是把窗子打开,那当然警报器会响起来啊."

    "我就是为了这个才把窗打开的啊,我刚下去听听警报器响不响!"

    妈妈努力向爸爸解释,当窗关着,而他想去看看警报器响不响的时候,他千万不能把窗打开......可是不成,爸爸总是不懂,而且对于妈妈想方设法让爸爸懂得那不可能的事情其实是确实的,他还显得很不耐烦.

    这是直言不讳的传记,也是忠实的传记.她对我没有加上任何修饰.苏西那么早便发现我对一些难题和一些疙瘩总是木头木脑的,至今还是这样.事情一复杂,我就恼火,委实按捺不住,这种心理越来越增长,便容易发火.读最普通.最简单的合同,我都读不下去......像"第一方面的当事人""第二方面的当事人""第三方面的当事人"等等......还没念多少,我就失掉了耐心.阿什克罗夫特(马克.吐温的秘书之一.......原编者注)每天都来,可怜他想要我搞清楚我们对亨利.巴特斯.哈罗德.惠勒以及其他一些普拉斯门海盗们起诉的要点,可是每天都不成功.他一对眼睛焦急地望着我,充满了恳求的神色,经过一番努力之后,他说:"现在你真正弄懂这一点了,是不是?"看到他这个样子,真是怪可怜的.

    可是我不得不说:"我不懂,阿什克罗夫特.但愿我能懂得,可是我不懂.还是把那只猫给我吧."

    在苏西讲到的那些日子里,有一天,我碰到了为难的事.弗.格.惠特莫尔是我营业方面的代理人,他带我坐了他的敞篷两轮马车走出本市.我们走过了马车出入口,往马房走.这条路是单行道,样子像只调羹,调羹的把子从大门口伸展到马房附近圆形的大花床.靠近花床,路分开了,绕着转,形成一个圆圈,我把它比作调羹的底部.我坐在右侧.我们走近圆圈那里,正如我说的,我是坐在右侧(靠房子的一边),我发现惠特莫尔将车朝左边赶,正准备绕着左手边的调羹底部走.我说:"别这么走,惠特莫尔,往右边走.这样我们走到门口,我就靠近那所房子了."

    他说:"不论怎么走都能到.不论你从哪边绕过花床,反正一个样."

    我跟他解释,他是个傻爪蛋,可是他坚持他的主意.我便说:"好,试试看."

    他朝前走,试过了,当然把我停在他所说的那一边的门口.这我在当时便弄不懂,至今还是弄不懂.

    我说:"惠特莫尔,这只是碰巧.第二次便不成了."他说成的......他把车赶上街,绕了一圈,再赶回来,的确又成了.面对这莫名其妙的结果,我发呆了,吓瘫了,变僵了,不过我还是不信服.我不相信他第二次能成功,可是他成功了.他说他可以搞一整天,每次都是这么个走法.这时候我的脾气发作了,我要他回家去,申请到疯人院去,费用归我负担.我一个礼拜不愿意见到他.

    我怒气冲冲走上楼,把事情告诉莉薇,指望她会对我表示同情,对惠特莫尔表示反感.可是我一边讲,她只是一边笑声不断,因为她的脑袋就跟苏西的脑袋一样.谜语啊,复杂情况啊,她都不在话下.她的脑筋,苏西的脑筋,会分析.我则一再表示出仿佛我的脑筋不一样.我无数次地讲起马车这件事,一再希望能有人站到我这一边来......可是从没有人站到我这一边来.我每次讲马车的走法,总是讲不周全,总得要停下来想一想,想到那调羹把子.调羹的底部.马车.马.我在马车上坐的位置,等等......而只要我一讲到这里,想把马车赶到左边,就垮掉了.我委实不懂,我们到门口时,我怎么会停在右手边的.还是苏西的估计正确.我不明事理.

    苏西讲到的那只防盗警报器,一会儿响,一会儿不响,没有准头.警报器不是这里出毛病就是那里出毛病.出毛病的机会有的是,因为房子的门窗,从地下室到顶楼,都同警报器联结.不过,在失灵的季节里,对我们妨碍不大.我们很快便发现,那是胡弄我们的,吓人的警报器地叫唤,只是它自己叫着玩罢了.我们便把它关掉,拿到纽约去找电工......在当年,全哈特福德连一个电工也没有.等到修好,我们就把警报器重新装好,重新树立对它的信任.事实上它没有干什么正经事,只除了那么一次.花费这么多,全都是儿戏.只有那一回,算是尽到了责任,尽到了它全部的责任......而且做得严肃.认真.漂亮.三月里一个凌晨,天黑漆漆的,阴惨惨的.两点钟,警报器响了.我马上跳下床,因为我知道这一回不是胡弄人的.浴室的门在我的床边,我走了进去,把煤气灯转亮了,看了一下信号器,把警报器关了......按照指示的那扇门关的......这样止住了喧闹.然后回到床边.克莱门斯夫人开始了这场辩论:

    "怎么一回事?"

    "是地下室的门."

    "你看是贼么?"

    "是的,"我说,"当然是的.难道还是主日学校的监督么?"

    "当然不是监督.你看他要干什么?"

    "我看他要珠宝,不过他不熟悉家里的情况,还以为是在地下室里哩.一个我不熟悉的贼,又没有害我们什么,我不想叫他失望.不过,如果他还有点儿聪明,懂得事先问一问,我本可以告诉他,那里除了煤和蔬菜什么都没有.也可能他确实熟悉这个地方,他要的恰恰正是煤和蔬菜.总的说来,我看他要的是蔬菜."

    "你不下去看一下么?"

    "不,用不着.让他自己挑.我不知道东西在哪里."

    她就说:"可是如果他上来到一楼,那怎么办?"

    "这没有什么.他把一楼的门一开,我们就知道了.警报器会响的."

    正在这时,吓人的声又响起来了.我说,"他来了.我跟你说他会来的,小偷那一套我全懂.他们是些有条不紊的人."

    我走进浴室,看看我说得对不对.我是对的.我把餐室的门关了起来,把声弄停了,回到床上.我妻子说:

    "你看他现在想找什么?"

    我说:"我看,他要的蔬菜都拿到手了,现在想给老婆.孩子搞些揩嘴布环和零星玩意儿.他们都有家......小偷有家......总想顾全家,总要为他们拿几样生活必需品,值得家里纪念的东西.他们拿了这些东西,不会忘掉我们:这些东西是他纪念我们的象征,也是我们纪念他的象征.这些东西我们再也拿不回来了,可是承人家想念,我们是永远记在心上的."

    "你要不要下去看看他现在想要些什么?"

    "不."我说,"我原来兴趣不大,现在也兴趣不大.人家是有经验的人......这些小偷.他们懂得要些什么.我帮不了他们的忙.依我看,他是想要陶器.装饰品什么的.他要是知道这间屋子里的情形,他准会知道餐室这一层楼只能拿到这些东西."

    她说:"要是他上这里来呢?"从她的口气里可以感觉到她非常关心.

    我说:"那没有什么.他会给我们打招呼的."

    "到时候我们怎么办?"

    "从窗口爬出去."

    她有点儿不安地说:"那么,防盗警报器对我们还有什么用?"

    "亲爱的,到现在为止,它有什么用,你都看到了.他上这里来以后,这东西怎样对我们继续有用处,我已给你解释过了."

    说话到这里.他没有再触动警报器.

    我就说:"我看他是失望了.他拿了蔬菜.装饰品走了,我看他是失望了."

    我们便睡了.到早上八点差一刻,我急匆匆出了门,因为我得搭八点二十九分的火车到纽约去.我发现煤气灯很亮......拧到最亮......把一楼照得通亮.我的新外套不见了,我的旧伞不见了,我从没有穿过的新漆皮鞋不见了.屋子后边通向遮荫的那扇大窗开得大大的.我从这里出去,追踪小偷,穿过树林走下山坡.追踪他走过的路,那并没有什么困难,因为他走过的路上有的是仿银器的揩嘴布环.我的伞以及其他他不赏识的东西.我就胜利地走回家来,向妻子证明他确实是一个失望而回的小偷.我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从他没有上我们这层楼来偷活生生的人,就看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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